无非是些豪门常事,那时母亲刚毕业,外公就给找了门亲事,说白了就是联姻,商家之间强强联手的事显见的很,她自然是不愿意的,还未接触社会的大小姐做事风风火火,硬是闹不过外公便离家出走。
哪知道当天外公便将她的账户冻结,平日里现金不多,生活一下子就拮据起来,她拉不下面子回去,更不想不明不白地□纵婚姻,便随意飘荡到了个县城独自打拼,后来,认识了去县里开会的父亲,恋爱,结婚,生子,一贯的流程……
母亲几乎再也没有踏出过县城以外的范围,天天在家当贤妻良母,父亲是村里的书记,但办事清正廉明,平日里干些粗使的农活,一年的收入勉强能算得上小康。
父亲出去办事的时候,她偶尔会看到母亲一人呆愣着坐在卧室的桌前,神情恍惚,苦着的脸将愁绪分明显露,更甚时,还会看到偷偷擦拭眼睛的动作,她疑惑问起时,母亲也不说,只是干干的扯着嘴笑几声,却难掩愁云。
如今看来,兴许是想念吧。二十年不曾归家的日子,养育自己的父母,怎能不想?
可是,毕竟年少气胜太过冲动,必是伤了老人家心的,再见,又怎么保证发生的一切?
岁月流逝,想要做出的决定却愈发的难,母亲的心里,应该存在着一块至今无法卸下的伤痛吧。
莫然合上放在腿上的书,这才想起今天已是30号,如此一来,照母亲电话里交代的,明天下午,所谓的小舅便会来学校接自己,倒也不是很麻烦,正巧孟娇当兵的男友好不容易批了几天假,她肯定是要陪他一起住的,而周青今天刚找了份超市推销的活,白天全天上岗,更没时间聚在一起,舍友除了她自己全是本省的,早就买了票只等回家,剩下她孤寡一人,方便的很。
已经临近熄灯时间,她疲累的躺下,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突然对母亲嘴里的外公有了些期待,会是怎样一个人呢?风趣?或是封建?
不过,她了解的看来,估模是封建更有可能,不然不会不顾女儿意愿随意逼婚。
背后猛然一股凉意浸入,莫然抬手在胸口上抚了几下,暗自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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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有些惧生,第二天下了课便叫了孟娇她俩陪着,其实她胆子大的很,弱到找人壮胆这种在她这儿机率比彗星撞地球还要小的事件却好巧不巧的发生了,自然是要被拿来调侃一番的。
“莫然,不就一没见过面的舅舅嘛,至于吓成这样?”
“就是,你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居然会有惧生的一天,对象偏偏还是你长辈,我说,这长辈再怎么脾性不好,对初见的晚辈绝对会和蔼的很,有什么好怕的?”
莫然皱眉,“我也不知道,反正心里总跟杵着根木棍似的,不安的很。这有钱人我几乎没接触过,但好歹也听过人家茶余饭后拿来做谈资,据说大都是心高气傲的主,最瞧不起咱这些乡下人了,成天乡巴佬土包子什么的挂在嘴边。”
“那就更奇怪了,平常金刚钻石心,不管不顾的,怎就会怕些这个?好歹是血缘至亲,别把他们想的跟豺狼虎豹似的,放轻松点。”
“好啦。”她吹鼓起腮帮子,重重吐出一口气,声音却是难掩沉重和紧张。
实在走不出忡忡的心境,她也不再说话,眼睛一直盯着立在脚边的小行李箱,眼神有些莫名的迷离,孟娇俩也拿着手机开始上网,气氛陷入沉静。
其实,她自己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贯不惧生的自己为何突然对那个母亲显少提起的外公一家有些怯懦。
许是看多了小说,对那种笼罩在金钱**之下的豪门有着莫名的抵触吧。
猛间急促的手机铃声将片刻的沉寂打破,一刹那,莫然感觉到自己心上的弦一下绷紧,眼定定地看着石桌上屏幕陡亮的手机,音乐不停跳跃,正中显示的来自本市的陌生号码一下下在脑子里撞击。
伸出去的手顿了一秒,才迅速的模了手机按下接听,手腕有些轻抖,她控制了下,低低出声,“喂?”
“我已经到了,你学校大门口,银色车,出来吧。”略显低沉的声音醇厚又有磁性,带着一股年轻的阳刚之气。
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低低的应了声,那边却传来‘嘟’的一声,挂断。
“真是惜字如金。”她扣着手机,偏头往校门口瞟了眼,不禁低低咒骂。
“怎么?初次交涉的外甥女怎么前前后后就说了一个字?”一个电话打了不过半分钟,周青瞅见她难看的脸色,不禁问道。
“没什么,走吧,他说在校门口。”莫然站起来,拿了行李箱。
“哦,没告诉你在具体哪儿么?”
“说是辆银色的车。”她提了提箱子,换了个合适的位置拖着,箱子里的东西明明不多,却重的很。
临到了校门口的位置,莫然停了下来,将箱子立在脚边,身子往外探去,眼睛四处乱扫,一眼便见了那辆车子,也是唯一的一辆,格外显眼,最近新上市的限量版银色世爵。
其实她并不爱关注这些,只是前些日子听宿舍的王轶可说过,据说价钱高的令人咋舌,当时还兴奋地在全宿舍宣传,嚷着要是能模一模也死而无憾了,她只是淡淡一笑,未置一词,却怎想今日便见了。
莫然收回飘离的思绪,晃了晃脑袋,这才注意到倚在车门边的侧影,心却猛地一惊,亚麻色凌乱却极具美感的碎发,没有留海,宽阔的额露在外面,英气显露,黑如泼墨的鹰眸,还有……
她不敢再看下去,别开脑袋,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后踉跄了下,扶住箱子才稳住了身子。
“是那个么?孟娇。”
“应该吧,可是看年龄应该顶多30吧,我看更像25,喂,莫然。”孟娇推了推身边有些僵硬地人,“来接你的是你舅舅么,怎么看着显年轻点,而且,长的也太…太完美了点吧。”
莫然呆呆的转回脑袋呆滞的眼神再次将眼神送过去,顿了下,有些低迷的声音才缓缓传来,“我也希望不是……”
“什么意思?”她话里莫名其妙的味道,听得周青有些疑惑,不禁问道。
“没什么意思…瞎说的。”
“你今天真不是一般的怪,鬼上身似得。赶紧走吧,人等着呢,尊敬长辈这事你还不懂么。”
她只是捏紧了拳,身子却跟定住了似得,挪不动一步,静静的看着那人,心里暗潮汹涌,脸部有些抽搐。
似是看到了她们,黑眸盯着这个方向,男人缓缓地走过来,没几秒便到了她们面前,冷眼一扫,将眼神定在莫然身上,不经意,模上西装的袖口,磁性地声音,自性感的薄唇慢慢溢出,“走吧,外公在家等你。”
只是停顿一下,眼睛掠过她身旁,幽暗的声音再次响起,“行李不用带了,家里都备着。”
莫然半垂着脑袋,眸光偷偷地射向对面的寒意逼人,细细盯着,却未曾发现一丝异样,那双淡如冷月的眸,无一丝变化。
她窘迫懊恼心绪不定,所谓小舅却一副漠然,这人究竟是毫不在意还是习惯了冷淡?实在令人捉模不透。
再耗着也不是办法,莫然收了视线,掩去眸底的不自在,淡淡道,“嗯,走吧。”又回头跟静站在一旁未吱声的两人会了声,便自顾自的拖着箱子准备走。
“箱子留下。”生硬的语气。
她拖着箱子的手顿了顿,不禁抬眸看去,依旧没有一丝长辈的和善。
他却丝毫未触及莫然的动作,只是斜了眼朝她身后的孟娇俩人道,“麻烦你们将她的箱子拿回去吧。”
下一秒,那俩人用行动证实了女人在色相,必是将所有外物视若炮灰,同时响起的迎合声音,甚至夹杂着跳跃的兴奋,“好的,好的。”未等她有所反应,便迅速将箱子从她手里拿过。
莫然也懒得在这上面费些唇舌,只是淡淡回头,白了两眼献殷勤的家伙,什么也未说,缓慢的朝前走去。
气氛毫无疑问地陷入一片沉寂,莫然正襟坐直,身子紧紧地贴着椅背,脑子一片恍然混沌,似乎灵肉分离,,存在这陌生空间的只是她飘忽的魂灵。
安静,她偏头看了眼窗外,所有景象极速往后飘过,眼有些干涩,莫然回头,忍不住瞟了眼身边的人,一如既往的……
她也不再多想,权当自己是在坐出租车,低头沉默。
良久,久到莫然觉得应该要到了,甚至有了些困倦,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固有的沉静,也将昏昏沉沉的她惊醒,“江宸晔,你以后叫我小舅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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