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
于窗外的空地上落定,看着面前一身如雪白衣,身形如松挺立的清冷贵公子,慕容朝夕的心中微诧,“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花泽清冷的眸色微微一滞,大约是没有想到慕容朝夕对外界的反应竟是这般敏锐,他这才刚刚走近她的卧房,就被她给发现了。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悫鹉琻晓
不过转念一想,花泽便也释然了,这丫头若是不敏锐,那她就不是慕容朝夕了。
他面向慕容朝夕站定,微微侧首,垂眸浅笑地看着她,语调平缓,不经意间透着股温柔之色,“你不是也没睡?”
“呃……”慕容朝夕被他的话一噎,触及花泽那满含疼惜的目光,心中莫名地一刺,几乎是下意识地别开了视线,看向前方不远处那片望不见底的幽幽竹林,语气中带了一丝淡淡的惆怅,“睡不着。”
平日里,花泽看似是几人之中最冷心冷情、对什么事都毫不在意的那一个,可慕容朝夕却知道,这个男人有着一颗极其敏锐和细致的心,她那点儿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
花泽神色如初,笑容纯净清澈如雪山之巅的初雪,“朝夕既然睡不着,不如我们聊聊那个人?”
那个人?
哪个人?
慕容朝夕下意识地转头看他,眼中带着一丝浓重的迷惑和不解,显然是不明白花泽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谁。
花泽自然是读懂了她眼中的疑问,含笑解释道:“就是那个让你染上寒毒的人。”
他虽是在笑,可眼底却没多少笑意,反而在说到“寒毒”时,浮起了一层浓浓的冰寒之气。
乍然提及这件事,慕容朝夕微怔,目光微动,显得有些闪烁不定,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脸色蓦地一沉,眼底骤然积蓄着一股疾风骤雨般的汹涌情绪,语气之中透着浓浓的不善与愤恨,恨恨地道:“不记得了。”
不是不记得,是完全不知道。
她不是原来的那个慕容朝夕,自然没有对那个人的记忆。
其实花泽问得还算委婉,他并没有直接问她“小怪兽他爹是谁”或者是“当年是谁毁了你的清白”这种相对来说比较尴尬和难堪的问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顾及了此刻慕容朝夕的心情。
不过在慕容朝夕看来,这些问题都是等同的。
当年她的师父曾告诉过她,染上寒毒的原因有很多种,有可能是被人下毒,也有可能是遗传,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与人。
而慕容朝夕从苏嬷嬷口中得知,平阳王和平阳王妃生前身体一直都很健康,没有听说有谁染上过寒毒。再者,原身当年也是自从凌云寺回来之后,身体状况才开始发生异样的,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寒毒在原身体内潜伏了一年,伴随着时不时的手脚冰冷、出冷汗、浑身发寒的症状,直至小怪兽出生,慕容朝夕魂穿而来之后,才彻底地爆发。
综合了以上种种信息来看,遗传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而至于另外两种……慕容朝夕冷笑,原身当年在凌云寺莫名其妙地失了身,可不就是遭人设计的么?而且她有种近乎诡异的直觉,几乎可以断定,她身上的寒毒,一定是原身当初在凌云寺与某个野男人时才染上的!
想到这里,慕容朝夕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眸色黑沉得如同一潭死水,似乎只消一眼,就能让人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慕容朝夕从来不是个悲天悯人、有同情心的人,但或许是有了小怪兽,又或者是占据了这具身体的原因,她能够感同身受地体会原身那种绝望孤独和怨恨的心情,所以,这些妄图陷害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而当初那个害得她身受五年寒毒之苦的混球,她更是不会轻易放过!
“朝夕……”
花泽轻唤出声,感受到慕容朝夕周身所散发出来的那股浓浓的寒意和恨意,他的心倏地一紧,满含心疼地看着她那攥得死紧的拳头,无意识地抬手,想要覆上她那因为愤怒,而隐隐颤抖着手背,企图给予她那点微薄的温暖,以缓和她心底那股浓烈的恨和怒。
而花泽伸出去的,那如玉般剔透的指尖突然一颤,下意识地收回。他微微抬眸,视线所及,一片碧绿而细长的竹叶,自手边轻舞着盘桓而下,明明飘落的弧线是那般优雅而轻缓,花泽却清晰地感觉到了竹叶侧边的锯齿,划破指尖所带来的尖锐的刺痛感。
不着痕迹地抹去指尖渗出的细小血珠,花泽精致而清冷的眉宇微微蹙起,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慕容朝夕身后的某处,寂静深邃,没有任何异常。
是他想多了么?花泽目光微闪,轻抚着指月复上的细小伤口,淡淡的收回视线。
“怎么了?”大约是花泽此刻所散发出来的情绪太过古怪异常,慕容朝夕敛去了那满身尖锐鲜明的寒意,拳头一松,不解地侧头问道。
“没事。”花泽脸去眸中的异色,轻轻摇了摇头,看紧慕容朝夕清淡的眸,问道,“那个人,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毕竟,那个人是小衍的亲生爹爹,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朝夕她……真的一点其他的想法都没有吗?
花泽心中打着鼓,看着慕容朝夕的眼神,也愈发的深邃。
“完全不记得。”慕容朝夕似是对花泽逼人的视线毫无所觉,只是摇了摇头,对上花泽那双墨玉般黑沉的眸子,语气肯定,还带了一丝坚决,“不过我迟早会把他揪出来的。”
就算他是小怪兽的爹又如何?不但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连抚养费的影子她都没瞧见,更甚至连小怪兽的存在都不知道,这样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当她儿子的爹爹?
更何况慕容朝夕是接受着现代教育长大的穿越人士,贞操观念相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要淡泊许多,也绝对不会因为那个男人是自己儿子的爹,而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花泽淡淡地看了一眼此刻满眼坚定的慕容朝夕,不语,眉宇依旧紧蹙,那蕴含着浅浅柔光的双瞳中,暗含着意味不明的深幽。
“夜深了,早些睡吧。”好半晌,花泽才移开视线,轻轻地叹了一声,幽幽地道。
慕容朝夕深深地看了一眼天边隐藏在云层之中的淡淡月光,转头看向身边的花泽,此刻的他,一身胜雪白袍,融着清冷的月色,整个人越发显得如雪莲般圣洁高华,不可侵犯。
此情此景,她突然就想起了初见花泽时的惊鸿一瞥,他也是这样一袭胜雪的白衣,身形挺拔地立在月光之下,那么孤清,那么冰冷,那么……寂寞。
心莫名地一颤,慕容朝夕微微正了脸色,目光认真且坚定地道:“阿泽,不要为我担心,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还有,不管那个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毁了‘慕容朝夕’是事实,又害我白白经受了五年寒毒之苦也是事实,就算他给了我小衍,这也不能改变什么。”
只不过提供了一颗种子罢了,又算得了什么呢?
“夜深了,阿泽,你也早点睡吧。”
说罢,慕容朝夕也不再去看花泽的神情,直接脚尖一点,回身飞入房中。片刻后,屋里的烛光突然暗了下来,昭示着屋内的主人,已熄灯入睡了。
屋外,花泽仍静静地立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那片慕容朝夕站过的空地,眸中复杂一片。
良久,他幽深的目光突然一动,视线落在脚边的那片竹叶上,若有所思。又是片刻的沉思,花泽轻轻地弯子,将那片竹叶拾起,拈在指尖把玩。
果真是他太过敏感了么?花泽眉心微皱,捻着竹叶思索了一阵后,便淡淡地转身,素白的袍子隐隐翻动,花泽那道高挑颀长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就在花泽离开后不久,慕容朝夕窗前不远处的那片竹林里,两道颀长的黑影蓦地现了身。
“慕容朝夕……毒小妖……呵,有意思。”立在前方,着黑紫色长袍的男子,目光深邃地望向不远处那扇映着点点月光的窗子,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而令人兴奋的事情一般,声音低沉而兴味地道。
“主子,你刚刚为何……”影十一盯着花泽背影消失的那处,一脸的迷惑不解,实在不明白刚刚主子为何要突然出手,若不是他反应快,及时隐匿了气息,他们刚刚差点儿就暴露了。
“为何?”君离幽幽地回头瞟了影十一一眼,声音低醇浑厚地重复着影十一刚刚的问话,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阴恻恻地道,“你说为何?那小子居然想要吃你家主母的豆腐,你觉得本尊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
不要以为他看不透那个家伙的用心,同样是身为男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家伙看似冷清、无欲无求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对慕容朝夕的觊觎之心!他看着那丫头的眼神,分明就是包含爱慕、图谋不轨的眼神!
这种以朋友为名,抱有这种龌龊心思的家伙,最无耻了!
君离心中哼道。
“主母的……主、主母?!”影十一细细地咀嚼着自家主子的话,却在回味过来之时,猛地被吓了一跳,差点儿咬了舌头!
主母?!他没听错吧?!主子的思维要不要这么跳跃啊?!他什么时候有个主母了?!况且这个“主母”,还是碧凌阁的阁主、江湖上臭名昭彰的妖女--毒小妖!
“怎么?你这是在质疑本尊的眼光?”君离阴森森地剐了影十一一眼,眼底是浓浓的威胁之色,那气势,大有一种你敢说有,本尊就直接用眼神杀死你的趋势。
影十一被自家主子那锋利的眼神盯得心肝儿一颤,连忙态度坚决地表明立场道:“没!当然没有!主子您的眼光,向来是独具一格!独树一帜的!特立独行!”所以才会看上毒小妖啊!
君离自然不知道影十一心中的月复诽,十分满意他的识时务,微微地点了点头,抬眸看向慕容朝夕所在的那处卧房,眼底满含愉悦之色。
原来那晚那个行事古怪独特的小丫头,居然就是碧凌阁的阁主毒小妖。
难怪!难怪她会对玉璃轩抱有那般的敌意,难怪她会打他们牌匾上的金漆的主意,难怪她会说她有个儿子!
不过,若是小衍那个小家伙,他倒是真不介意直接拐来做儿子的。
想到那日在暖玉泉边,那个目光灵动、头脑聪慧、粉雕玉琢的小家伙,君离的眸中隐隐地泛起一抹柔光,暖得醉人。
果然是母子俩,就连那双清澈狡黠的眸子都是那般的相似。
也正是那双眸子,才让君离在刚刚那惊鸿一瞥之下,将毒小妖这个恶名昭彰的女人,与那夜那个像狐狸一般狡猾黑心的小丫头给联系起来,再加之她本来就没有刻意掩盖过自己的声音,因此君离很容易便认出了她的身份。
原先还想着,要找到那个丫头得花费不少功夫,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今夜这一遭,他还真是来对了,没想到还有这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过……他们口中的“寒毒”是怎么回事?这便是她那晚夜探玉璃轩的原因么?
君离刀刻般的眉目微微拧起,眼中闪过千万种思量。
不过那点儿疑惑并没有影响到君离的好心情,片刻后,他淡淡地收回目光,心情似乎格外愉悦,连带着对影十一说话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走了十一,跟爷回去了。”
对于自家主子突然放柔了的语调,影十一却有些无所适从起来,因为往常当主子用这种语气同他们说话时,就意味着他们之中有人要倒霉了,现在猛然听主子这么说话,影十一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呃,主子,咱们不去那黑雾林了?”影十一战战兢兢地问道,虽然忌惮着自家主子的脾气,但他也没忘了今夜来这里的目的。
他对主子提到的那湾能压制寒毒的泉水十分感兴趣,而更重要的是,若是能弄清楚那泉水中的物质,那么对主子体内的寒毒会有很大的帮助。
影十一原本就是十八影卫中,对医术最为精通的那一个,所以才会在听闻主子提到这碧凌阁的暖玉泉后,央求主子带他来这里一探究竟。
可是,现在主子居然连提都不提那暖玉泉,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君离闻言,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目光幽幽地看了影十一一眼,轻笑道:“嗯,回去,待月圆之夜再来。”
原本他并不想多与碧凌阁发生什么交集,就算明知那暖玉泉对自己的寒毒有益,也不想贸然地与毒小妖这个女人打交道,所以才会趁夜带影十一来探一探这暖玉泉,取一些样本回去给他做研究。
可是如今……
既然知道了这毒小妖就是他君离看上的女人,又怎么会轻易地放过任何一个接近她的机会?
影十一默默地瞥了自家主子一眼,心中暗暗月复诽,主子你真的确定么?那毒小妖的脾气向来阴晴不定,可不像那些寻常的闺阁小姐那般好糊弄的,她可是个吃起人来,都不吐骨头的主!
色令智昏啊!虽然他也远远目睹了那毒小妖的姿容,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可是这美人美则美矣,却是含着剧毒的,所以为了性命安全,他还是要和这个毒美人保持距离,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不过……影十一转念一想,自家主子也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黑心黑肺黑肝的,倒是正好可以跟这毒小妖凑一对了,绝配!
影十一兀自想得出神,待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家主子早已不见了踪影,这才急了,跟无头苍蝇似的四处张望了一阵,提起气来,纵身一跃,向着不远处的那道黑影掠过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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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月圆日。
慕容朝夕自早晨起来,便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寒毒正在蠢蠢欲动,因此她没有多作流连,便纵身往黑雾林深处的暖玉泉飞去。
暖玉泉边,一如往常般烟雾缭绕,如梦如幻,慕容朝夕微微俯身,脚尖轻点身下的枝桠,身形轻盈地落于泉边。
从怀中取出那只装着夜明珠的锦盒,慕容朝夕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那耀眼的光辉瞬间从那细小的缝中溢出,穿透袅袅烟雾,将周围照得通亮一片。
掀开锦盒盖子,慕容朝夕凝眸,缓缓地伸手抚上那颗冰凉剔透的夜明珠,在指尖触上夜明珠的一瞬间,慕容朝夕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如一条附骨之疽般,从指尖钻进身体,肆意地在她体内游走,竟如一条导火索般,将她体内还未完全苏醒的寒毒,彻底唤醒了!
“嘶--”慕容朝夕被那股蚀骨的寒意包裹,身子猛地一震,手中的夜明珠也随即滚落在脚边,顺着暖玉泉边沿的自然坡度,“咚”地一声滚落进了暖玉泉中。
此刻的慕容朝夕无暇分神去在意那颗夜明珠的去向,她只觉体内的寒意越来越盛,嘴唇越来越苍白,呼吸也已经有些凌乱,长长的睫毛之上,已开始凝结起了细小的霜花。
怎么会这样?这颗夜明珠,居然能促使她的寒毒提前发作?
慕容朝夕一边压抑住体内四处流窜着的寒气,一边抬手,抑制住渐渐僵化的四肢,动作迅速地解起腰间的衣扣和衣带。
就在刚刚那一刻,她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颗夜明珠,似乎与自己体内的寒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种念头只是在脑中一掠而过,慕容朝夕的思绪就不受控制地被那股慑人的寒意所侵蚀,她双唇已隐隐染上了薄霜,手指近乎本能地褪着身上的衣物,来不及褪尽衣衫,慕容朝夕便直接一个纵身,跃进了暖玉泉中。
温热的泉水自四面八方将她层层包裹住,稍稍地缓解了她体内的寒意,也让慕容朝夕微微僵化的四肢,得已舒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慕容朝夕紧蹙着的眉宇,也随着暖玉泉水的滋养而渐渐平缓放松,她能明显地感觉到体内的那股寒气在暖玉泉的压制下,已渐渐被压制了狂躁的气焰,流窜在体内的速度明显减慢。
但这毕竟是盘踞在她体内多年的寒毒,霸道无比,虽然有暖玉泉水的压制,慕容朝夕仍被那蚀骨的冰寒,折磨的筋疲力尽。
疲惫倦怠地倚在温泉壁上,慕容朝夕双目紧闭,尽量克制住倦意,提息运气,调转内力与那股霸道的寒流做抵抗。
不能放松!放松的后果,只有死!
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慕容朝夕凝神敛目,将全部的精神都集中起来,全身心地投入到与寒毒的对抗之中,自动地将外界的一切全部屏蔽于意识之外。
对于暖玉泉所处的地理位置,慕容朝夕向来很放心,没有人敢擅闯危险重重的黑雾林,而位于黑雾林深处的暖玉泉,那更是不可能了,因此每次寒毒侵体,她都没有让花泽寒日他们护法的习惯。
暖玉泉中,慕容朝夕盘膝而坐,墨黑的长发如海藻般铺散在她光果圆润的肩头,挺翘的睫毛上霜花不断地积聚,又不断地溶解,温热绵缓的泉水将她细腻光洁的身子紧紧地包裹环绕,中和着源源不断地从她体内涌现出来的寒气。
一冷一热,两股气息相生相克,如火花般相碰撞融合,最后汇聚成一缕缕袅袅升腾起来的白色烟雾,将慕容朝夕笼罩其中。
而慕容朝夕没有注意到的缭绕的烟雾之外,有一双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那雾气中心的女子,眼底是一片汹涌的暗沉之色。
暖玉泉中那个盘膝而坐的美丽女子,她身上的衣物已尽数褪去,长发如瀑般地下垂在水中,泉水将她洁白无瑕的身子悉数包括,水面堪堪漫过她的胸口,露出了一大片凝脂般的如雪肌肤。
可面对这般香艳氤氲的画面,君离此刻却丝毫生不出任何不该有的旖旎想法来,他那双如寒潭般深邃的眸子,紧紧地锁定着烟雾之中,女子那紧抿着的毫无血色的双唇,以及她眉宇间因痛苦而形成的深深的褶皱。
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紧,君离的眼底,满是疼惜和痛意。
寒毒。
没有人比君离更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了,而眼前的女子,正是在经历那种极致的痛苦,饶是被暖玉泉所包围,被暖玉泉水温养压制着,却依然能从她那张苍白虚弱的脸上,看出她此刻的挣扎和折磨。
君离远远地看着,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起,指甲嵌进掌心。
难怪!难怪她要夜闯玉璃轩盗取那颗赤炎火龙果,这个丫头,居然也染上了寒毒!不,更确切的说,是与他体内的寒毒,同出一脉的奇寒之毒!
君离的眸中闪过一抹讶然,接着脑中蓦地想起了六年前的那场意外,再看向暖玉泉中的女子时,再难掩眼底的震动。
居然是她?!
这一瞬间,震惊、诧异、惊喜、心痛、疼惜、懊恼,种种情绪汹涌如潮地冲击着君离的胸口,而那些常年在他脑中浮现的零零碎碎的画面,此刻却异常清晰地串联成了一条线,在他眼底一幕幕地掠过,记忆中那个女子的面貌,也渐渐地成形,最后赫然与眼前这个女人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向来以冷静自持的君离,此刻也难以抑制心底的激动,脑中蓦地想起小衍的那张与他极其神似的脸,此刻的君离,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他的儿子!
难怪见小衍第一面时,他就有种异常熟悉和温暖的感觉,那正是父子之间的血脉联系!
一**地惊喜朝着君离汹涌而来,冲刷着他那颗被现实磨砺得只剩冷酷的心,但随着那股激动和热切褪去,理智渐渐回笼,君离那黑曜石般的眸中只剩下了心疼和自责!
他没有忘记,她所遭受的寒毒之苦,都是因为他!
当年他被仇家追杀,又恰逢体内的寒毒发作,因此深受重伤,误入了南齐境内的凌云寺中,至于当时的具体情况,他已经记不清了,记忆只停留在倒进寺中某间厢房的那一刻,再醒来时,自己已被接到信号的影一等人接回了逍遥宫。
那些凌乱的片段,也只是事后才断断续续地浮现在他脑海中的。
但有一点他可以从那些片段中得出结论,那就是六年前那一晚,分明是这个丫头主动的。确定了这一点,君离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固然当年他有错,但应该,还不至于罪该万死。
想到这里,君离的视线再次聚焦在温泉中央的那个女子身上,此刻她脸上的痛苦之色已减缓了不少,眉心也隐隐放松,想来体内的寒毒已经有所压制。
君离见状,那颗高高悬起的心,也微微地放下了。
抬头看了眼空中早已升高的圆月,他的眸中多了一丝凝重,体内也已隐隐地察觉到了寒毒发作的迹象……
“谁?”
体内的寒毒被压制,慕容朝夕的神智终于恢复了几许清明,脑中也多了一丝警觉,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人的气息,下意识地厉喝出声。
可到底是刚刚与寒毒抗争过,身体明显虚弱很多,出口的冷喝也因少了几分气势,而让声音显得绵软的不像话,同时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娇柔之态。
确定了这个丫头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君离的神态又恢复到了初见时的清傲与张扬,此刻听到慕容朝夕那声媚态十足的娇喝,嘴角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一拂衣袍,三两步上前,君离脊背挺直如松地立在暖玉泉边,眼带笑意地看向那个全身只被泉水和烟雾包裹着的女子,细细将她那暴露在他视线中,那如玉般光洁无瑕的肌肤,从上至下地打量了一遍,接着,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用略显轻佻的口吻道:“卿卿,你的身材可真好。”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慕容朝夕瞳孔蓦地一缩,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抬手,指着对面的男人,惊呼道:“是你!”
这个家伙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完好无损地闯进黑雾林!还直闯她这暖玉泉!
因慕容朝夕激烈的动作,泉水被她骤然划出的手带起了一连串的水花,水珠点点地落在她淡粉的脸上和墨黑的发丝上,更是将此刻的慕容朝夕映衬的如一颗刚刚成熟的水蜜桃般鲜女敕欲滴。
君离看着他的眸色陡然一暗,目光略显僵硬地自慕容朝夕胸前如樱花般娇艳妖娆的某处微微挪开几寸,颈间性感的喉结微微翻滚,俊俏英挺的脸上染上几抹违和的红晕。
他……真不是故意的。君离心中默念,可脑中却依然不自觉地浮现起刚刚看到的那香艳的一幕,胸中更是如火烧般灼热难耐起来。
慕容朝夕并没有注意到男人此刻的异常,脸上还维持着初见君离时的惊讶之色,脑中在这一瞬间掠过了无数个疑问,最后,满脑子终究还是被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给彻底地占据了--
他看到了多少?!
慕容朝夕下意识地压下手臂往胸前拢了拢,一边压抑着寒毒的入侵,一边用眼神刀子狠狠地剐向站在泉边的那个衣冠楚楚、面露绯色的男人!
而他的脚边,正是她褪去的那些干净衣物!
可恶!这该死的登徒子!他一定是故意!
她的寒毒还未完全压制,根本就不能离开暖玉泉,只能眼睁睁地由着这个男人用眼神侵犯自己,全无反抗之力!
“是我,卿卿,你的心里果然是有我的,一眼就认出我来了。”君离似乎对慕容朝夕的怒目而视毫无所觉,十分愉悦地道。
慕容朝夕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还要不要脸了?明明就是他那句“卿卿”的称呼太具有标志性了!
想到这里,慕容朝夕不禁抬眸,正色地打量起面前这个男人的容貌来。
他眼角轻挑,眉目如画,每一笔都好似雕刻出来的一般精致无暇,皮肤的光洁细腻程度,更是不逊于慕容朝夕分毫!
此刻他的脸上并未戴着那副血色面具,但眉宇间的妖娆和贵气却丝毫没有因此而减弱,反而让慕容朝夕平白生出了一丝赞叹来--
跟他儿子一样帅……
哎?她为什么要把这个男人跟自家儿子作比较?
细想这个原因,慕容朝夕突然就惊悚了!这个男人怎么长得那么像她儿子?!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寒毒入体的缘故,慕容朝夕此刻的脑袋昏乎乎的,一阵头昏脑胀,下意识地闭眼,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而待她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原本还在岸上的那个家伙,竟不知何时褪了衣物,下到泉中,嘴角含笑地立在了她的面前!
慕容朝夕顿时大惊,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双臂拢在胸前,厉声喝道:“你要做什么?!”
慕容朝夕此刻的脸色十分不好,这个家伙口头上占她点儿便宜也就算了,她懒得多去计较,毕竟也没怎么吃亏,但现在他是想怎样?乘人之危?动真格的了?
慕容朝夕一双凤眸危险地眯起,睨着面前这个姿色绝艳的俊美男子,眼底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寒毒的原因,而染上了一股凛冽而摄人的寒气。
若真是她想得那般,慕容朝夕真的不介意帮他断子绝孙。
“别动。”君离的声音伴随着一股热气,自她颈后传来,低淳沙哑,又性感,慕容朝夕竟无端端地打了个冷颤,刚欲开口说着什么,就感觉一双带着凉意的大手,自后腰穿过,环上了她纤细柔女敕的腰肢,有些无赖地强硬道,“给我抱一会儿。”
慕容朝夕一怔,瞳孔蓦地一阵剧烈收缩!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身上那种该死的熟悉的温度!
寒毒!
这两个字如魔障一般侵入慕容朝夕的脑中,将她整个人都震在了原地。
为什么他身上也会有寒毒?这世上真有那么巧的事?!
身后源源不断的寒气从那人身上涌现出来,慕容朝夕下意识地蹙了蹙眉,身子却仍是僵硬着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此刻她身上为着寸缕,若是一个不小心擦枪走火……
慕容朝夕瑟缩了一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更是将身后某只树袋熊般攀在自己身上男人的某个功能诅咒了个遍。
“你若是敢乱来,就不要怪我乘人之危。”抬头看了看那轮初露头角的满月,慕容朝夕想了想,还是冷冷地出口威胁道。
既然这家伙也中了寒毒,那她就不需要太过忌惮。
“唔。”身后的男人发出一声低低的申吟,算是应了她的话,接着慕容朝夕便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一阵更比一阵汹涌的寒意,比之自己身上的更甚!
可奇怪的是,那么浓烈的寒气,她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反而……
体内肆虐的寒毒,好像又重新归于平静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慕容朝夕下意识地侧头,感受着身后,那个男人渐渐加速的呼吸和心跳,胸口蓦地好似被重重撞击了一下。
他……这是在吸收她体内的散发出来的寒气?
慕容朝夕抿了抿唇,目光闪烁不定,眼底复杂一片。
闭了闭眼,慕容朝夕将胸口那种压抑的窒闷感撇开,再再睁眼时,眼底已恢复了平静。
感受着身后那逐渐趋于轻缓的呼吸和心跳,慕容朝夕心头没来由地一松,在没弄清楚真相之前,她不想欠这个男人的,再者,若他真的是那个害她承受寒毒之苦的男人,那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死去,她还没好好报仇呢!
如此心安理得地想着,慕容朝夕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泉底的那自成一片奇异的光辉,心中不禁愕然,是那颗夜明珠?可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温泉中的某些物质能阻隔这夜明珠的光芒?
慕容朝夕对这个发现好奇不已,却碍于身后这个男人的原因,而不便轻举妄动地去将那颗夜明珠捡回来,只能远远地观察着。
而更令她诧异的是,这暖玉泉中的泉水,好似能吞噬光芒一般,那颗夜明珠盛放出的幽幽绿光所折射的区域,竟在一寸寸地缩减消融!
慕容朝夕还未将惊愕的神情收敛,便察觉身后的男人略显僵硬的身子动了动,在自己的颈后长长的舒了口气,温热的气息悉数喷洒在她的颈部,痒痒的,挠人心扉。
“你……没事了?”慕容朝夕错愕地转头,明显地发现这个男人身上原先那股慑人的寒意已经褪去了,那张暖泉雾气蒸腾之下的俊脸上,还挂着薄雾凝结而成的细小水珠,性感而魅惑。
君离并没有正面回答慕容朝夕的话,许是刚刚经历了寒毒的折磨,他的脸色还稍显苍白,他目光淡淡地瞥了眼不远处泉底的那颗夜明珠,而后瞳色深深,一瞬不瞬地锁定着面前还面露着诧异的女子,那双墨黑如玉的眸子,好似点缀着无数星辰,耀眼而夺目,暗含着难以言说的愉悦,揽在慕容朝夕腰间的双臂猛地收紧,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勾唇道:“卿卿,你真是我的福星。”
君离这突然出口的话,听得慕容朝夕莫名其妙,略显呆滞的神色还僵在脸上,就见面前的男人趁胜追击地上扬嘴角,蓦地俯首,往她那经过温泉滋养,而显得格外鲜艳欲滴的红唇上轻啄了一口,而后含住,舌尖顺势一扫,在那片温软甜腻的绯红上,留下了一连串湿润的印记。
在慕容朝夕反应过来之前,君离及时地撤开一段距离,意犹未尽地舌忝了舌忝唇,眼眸幽深如潭,似含着无限风情,一副餍足的模样,凝视着怀中的女人,“真甜。”
慕容朝夕:“……”
还要不要脸了?
不悦地皱眉,慕容朝夕下意识挣了挣环在腰上的禁锢,刚刚抬手抵向他那片紧实有力的蜜色胸膛,就听头顶那道暗沉沙哑的嗓音再次响了起来,似乎还夹杂着浓浓的情动--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