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非目送辛开宇上车远去,然后去了辛开明家。辛笛一个人在家,她最近对于制版产生了深厚兴趣,沙发上堆满了她买回的大堆各式零头面料,正放样剪裁、自己缝制着。看见他过来,兴冲冲展示自己的成果:“怎么样?我给辰子设计的衣服,马上快完工了。”
“小辰呢?”
“她去美术补习班上课,应该快回了。”
果然过了一会,辛辰提着一个帆布画夹和一个黄色工具箱走了进来,看到路非,先是开心,随即马上绷起了脸,径直走进卧室坐在书桌前噼里啪啦地乱翻着书。
路非哭笑不得,也走了进去,拖张椅子坐到她旁边,握住她的手:“小辰,居然还在生气吗?”
辛辰瞪着他:“你以后别来找我了,大妈让我别缠着你。”
路非大吃一惊:“什么叫你缠着我?”
辛辰恼怒,却实在没法转述大妈的话,只用力抽自己的手,路非不放,笑着哄她说:“我待会跟阿姨说清楚,明明是我缠着你。”
“你会去说这话才怪。”辛辰余怒未消,手却停在了他掌中。
路非苦笑,承认她实在是个敏锐的孩子,他倒不是怕李馨,只是不会在才答应了辛开宇以后又如此莽撞地去做这种表白。他把玩着她的手,纤细白皙,粉红色的指甲闪着健康的光泽,指尖上沾染了颜料还没洗净,轻声说:“我刚才去你家,碰到你爸爸了,小辰。”
辛辰急急地说:“我爸爸没做坏事,是有人害他。”
路非一怔:“小辰,你爸爸只跟我说他必须去外地工作,以后你住你大伯家里。”
辛辰咬住嘴唇,将头扭到一边。路非明白,想必她爸爸惹了什么麻烦,而这段时间她的成绩下降大概也是受这影响,不禁怜惜:“我答应了你爸爸,不让你在你大妈这边为难,可能以后不方便过来。你乖乖听他们的话,好好学习,有不懂的问题打电话问我。”
辛辰蓦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直视着他:“路非,我跟我大妈和我爸爸都是这么说的:我不会去纠缠任何人,包括你。”
“小辰,你想到哪去了?我跟你爸爸说得很清楚,我喜欢你,愿意等你长大。你马上念高三,现在必须专注学习。而且你大妈对你的要求也有道理,她对小笛一样要求很严格,你也是知道的。”
辛辰怔怔看着他,好半天不说话。
“只是一年时间,小辰。等你考上大学就好了,你看现在小笛不是比以前自由多了吗?还和同学一块去外地看服装展,阿姨也不会再拦着她。”
“如果我考不上你读的大学怎么办?”
看着这个明显带了撒娇意味的面孔,路非笑了:“你尽力,不尽力就得小心我罚你。”
辛辰恢复了好情绪,哼了一声,显然并不怕他的惩罚。辛笛拿着条裙子进来,挥手赶路非:“路非你先出去,辰子快试下这条裙子。”
路非走到客厅,听两个女孩子在里面不知说着什么,一下笑成一团,那样愉悦的笑声和低语,混合飘入室内的合欢花清香,让初夏下午显得安闲而悠长,他有些微恍惚,几乎希望时间就在这纯净无忧的一刻停留。
辛笛叫他:“路非,你看辰子穿这好不好看。”
他回头看着辛辰,骤然有点口干舌燥了。辛辰穿着一条带点粗糙质地的蓝色蜡染布面料裙子,长及小腿,少女身段头次被包裹得如此曲线玲珑,凹凸有致,让人有将手放上去游移抚模的冲动。
幸好姐妹俩都没注意到他的反应,辛辰对着玄关处的穿衣镜照,咯咯直笑:“这个很古怪呀,像条面口袋,我都没见街上有人穿这样的裙子。”
“别乱动。”辛笛一把固定住她,替她系腰际那个蝴蝶结:“这才有风格够别致,懂不懂?”
辛辰大摇其头:“我还是觉得穿牛仔裤比较好看。”
辛笛没奈何,只能向路非求救:“快,告诉这小傻妞,这裙子穿上比牛仔裤好看多了。”
路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对,很漂亮。”
可是辛辰仍然对着镜子笑:“管你们怎么说,我才不会穿这上学呢。”
路非居然松了口气,他宁可这女孩子仍然穿牛仔裤球鞋去上学,如此的美如果只住在他眼内,多少能让他骚动的心绪平复一点,这个念头让他几乎有点羞惭。
接下来,他每天在辛辰去美术补习班时接她,送到快到她大伯家的拐角街口两人就分手。暑假结束开学后,辛辰周一到周六从早到晚在学校上学,周日在家里由辛笛补习半天美术,所有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两人见面很少了。
李馨对辛辰是十分严格而又公平的,基本和以前管辛笛时的规矩一样:按时上学放学,不在外面无故逗留,不和男孩子有学习以外的往来。在生活上,她可说对辛辰照顾得十分周到。
辛笛平时住校,家里只有大伯、大妈和辛辰三人。李馨每天早上给三个人做营养搭配全面的早餐,辛辰下了晚自习回家,桌上一定放了一瓶牛和一块点心。两个大人都不爱说话,辛开明总坐书房看书,李馨在客厅将电视声音开得小小的,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毛衣。辛辰在卧室里做功课,到时间该休息了,大伯会进来看看,嘱咐她早点睡。
辛辰感激大伯大妈无微不至的照顾,但她一向被她父亲实行放养政策弄得散漫成性,在自己家里经常是开着电视做作业,爸爸回来了,会时不时和她闲聊几句,兴之所至,会带她下楼消夜。眼前这样的生活固然安逸有序,可是对她来说就实在闷人了。
她当然明白自己这个想法来得很不知道好歹,只能在给爸爸打电话时撒一下娇而已。辛开宇初去异地,一切从头开始,不是不狼狈,同样只能嘱咐女儿听话罢了。
这天路非突然接到辛辰的电话:“路非,今天过来接我好吗?大伯去珠海出差了,大妈今天开会,也不回来。”
路非马上答应了。晚上,他等在学校外面,远远只见辛辰背着书包和一群同学走出来,她和同学挥手告别,然后向他这边走来。
她越走越近,和其他高三学生一样,都有点睡眠不足的无精打采样,脸上那一点圆润的婴儿肥消退下去,下巴尖尖,越发显得眼睛大大。这样一消瘦,却让她更添了几分妩媚,而路非骤然觉得两个月没见的她几乎有点陌生了。她扑过来,勾住路非的脖子,这个动作仍然是孩子气十足的,全然不理会可能会被同学看到。
回到家中,辛辰一边嘟哝着:“作业总也做不完。”一边做作业,路非坐在一边坐着看书,可是这么长时间两人头次单独相处,空气中似乎浮动着跟从前不一样的气氛,路非没法做到跟平常一样专注。
辛辰问他一道数学题,他给她讲解着,不知不觉她靠到了他怀中,他的笔在纸上运动得越来越慢,鼻中满满都是来自辛辰身上少女清新而甜蜜的气息,她疑惑地回头:“我没弄明白,这一步是怎么得出来的……”
没等她说完,他的唇落到了她的唇上。不同于以前两人点到即止的嘴唇触碰,路非紧紧抱住她,吮住了她的唇,转眼间他的舌攻入她的口腔内,这样前所未有的密切接触让两人续加快,同时有了触电般的感觉。
他的吻凭着本能越来越深入,手开始在她身体上移动,感觉得到她的皮肤柔滑细腻,在他怀中微微,他骤然清醒过来,强迫自己放开她。眼前的辛辰双眼氤氲迷濛,白瓷般的面孔染上红晕,殷红的嘴唇在灯下闪着光泽微微肿起。
这个景象实在太过。路非站起来,匆匆走到了阳台上,秋风吹到火热的面孔上,他等自己慢慢镇定下来,续恢复正常,才回到房间。只见辛辰重新伏在桌上做作业了,听见他进来,也不理他。
路非伸手搂住她的肩,她闷闷的推他的手:“不想亲我就不要亲,干嘛要这样跑开?”
他实在没法解释自己刚才险些控制不住的冲动:“小辰,好好做作业,我先回去了。”
辛辰不吭声,笔用力在作业本上乱涂乱画着,路非叹气,抱起她放在自己腿上坐着,认真看着她:“小辰,亲你的感觉很好,可是我不能这么下去,不然就是违背了对你爸爸的保证,也对不起辛叔叔跟李阿姨。”看着辛辰茫然的表情,他不打算再说下去弄得她更心乱了,“乖,这道题我替你解出来,你去洗澡,今天早点休息,也不早了。”
路非做好题目,然后替洗漱回来的辛辰盖好被子,亲一下她的额头,正打算直起身子,辛辰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悄声说:“路非,我喜欢你亲我。”
他动用全部意志力,勉力命令自己挣开她的手,哑声说:“我走了,明天早上我打电话叫你起床上学,好好睡觉。”
他关上灯,出来关好大门下楼,站在树叶开始枯黄的合欢树下,抬头看着三楼,那美妙的感觉仿佛还流连唇边不去。可是他不能不想到,再这样下去,他大概就很难控制自己了。一个20岁的大男生,再怎么理智,也没法说服自己不出现生理反应,回想刚才的那个吻,既甜蜜又有几分畏惧,以如此强大而又陌生的方式骤然出现在面前,他不能不彷徨。
他的小女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一点点长大,那样紧致柔滑、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身体,再抱到怀里,让他不忍释手。他只能提醒自己,你不可以用自己的亵渎她。
选择守候这样一个女孩长大,实在是一种甜蜜的折磨。他再度仰头看那个窗口,在黑暗中微笑了,当然,他享受这个折磨。
往事历历如在昨日,而世事似乎总喜欢按最出人意料的方式进行。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们就走上了不同的路。没有他的等待和守候,辛辰仍然长大了,并且如他曾隐隐希望的那样,懂事、负责地决定着自己的生活,连业余爱好都那么健康。
辛开宇看看他,显得很轻松:“如果想找辰子,就给她打电话,这样等下去,并不是一个好方法。不试你永远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笑道,“而且被我女儿拒绝,也并不丢脸。”
昏黄路灯光下,44岁的辛开宇看着仍然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可是再没以前那样跳月兑不羁、明显和其他当父亲的居家男人区别开来的眼神。路非突然意识到,那个长相与他酷似的女孩,在她25岁时,眼神就同样不复灵动跳月兑充满了。时间就是这样在每个人身上毫不留情地留下痕迹。
路非无言以对,辛开宇从他身边走过,径自进了楼道。路非缓缓松开自己一直紧握的拳头,他并不怕辛辰的拒绝,只是在听了林乐清那样的回忆以后,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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