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向府的马车就来到了鼓楼洞子前,徐徐停靠在刘记浇头面铺的门脸外。刘娟儿站在铺子里凑头朝外看去,忍不住咋舌,这算是她重生以来见到过的最大的一辆马车了,几乎有前世的半辆公交车那么大!真不知这骚包向公子弄的什么鬼,难道还要在马车里开烧烤大会?
刘树强、胡氏和虎子正在刘娟儿背后争得面红脖子粗,他们已经争了一夜,依旧相争不下。胡氏一脸急色,远远看了眼身穿墨绿色精致小胡服的女儿,一脸犹豫地对虎子说:“要不娟儿还是别去吧?别说那弓箭无眼,就是山里那些个野兽也怪吓人的!这若是伤到了可怎么好?”
“你小子,越来越胡闹!打猎那事儿是好玩的么?”刘树强瞪着虎子,额上青筋暴起“这万一要是遇到啥豺狼虎豹之类的,你倒能撒丫子跑得快,你妹妹可咋办?再说她一个小女娃,跟你们一帮半大小子出去打猎像个啥样?”
“爹!我不都说了么,娟儿她主要是想跟去铁捕头家见见李老爹,咱哪能带着她去追猎物?到时候就让她跟铁捕头老家呆着,那能有啥呀?”
“虎子,就是你跟去娘也不放心呀,你说你啥时候模过那弓箭?你跟着去瞎起啥子哄啊?还有,你连马都不会骑,咋跟着打猎物?你眼看着都是要成家的人了,咋就这么野呢?”
“娘,实话告诉你吧,我也就是去帮铁捕头把家里归置归置,他这眼看着就要准备迎亲了么不是?前些日子他同我说了,打算等成了亲先带段姑娘在老家住一阵,等安置好了他老爹再回紫阳县来赁个屋子。”
“感情是这么回事儿……”胡氏抿了抿头发,犹犹豫豫地看了刘树强一眼。虎子把铁捕头搬出来说项,倒让他们不好拒绝了,毕竟几家人都这么熟。于情于理也得让儿女跟过去归置归置。
刘树强皱起眉头想了想,对着虎子低声道:“虎子。你看这么着咋样?让你娘跟着去,娟儿就别去了。你娘最懂得归置屋子,打扫呀,里里外外的布置呀啥的,你让咱娟儿这么小个人跟着去能顶啥事儿呀?”
“爹!!”刘娟儿不知什么时候返身走到刘树强身边,拉着他的衣角撒娇道“让我去嘛!你和娘还要带着三个小娃子开铺做买卖呢!咱家这都关铺两天了,熟客们等得脖子都长了!这里里外外的招呼客人。那还得看咱娘呀,我哪儿成?好不好嘛!爹——娘——就让我去吧!我就跟着铁叔不撒手还不成吗?”
胡氏看着女儿一脸娇蛮,轻轻叹了口气,对刘树强无奈地点点头。
她弯腰将一个黑色的小头巾系在刘娟儿的脑袋上。又蹲子将她的裤腿扎得紧紧的,拉着她的小手低声嘱咐道:“娘听说你铁叔他们那些山民都住在乱风岗子后头与野山相连的村落里,你可记着千万别往那深山里凑!打猎可不是你做的事儿,你这娃儿一向大胆,这次可得把娘的话记在心里。知道了吗?”
“嗳!娘,你放心吧!我哪儿敢跟着去打猎呀?!”刘娟儿将双手朝两边一盏,跳着脚转了一圈,对胡氏嘻嘻笑道“就我这么点儿肉,还不够那大老虎塞牙缝的呢!到时候我就在铁叔家呆着。也好帮我青苗姐姐探探底呀,没准铁叔家还有熊掌呀啥的金贵野物儿呢!我就给青苗姐姐要过来当彩礼!”
胡氏噗嗤一笑,刮了她的小鼻子一记“这还用你去要?真有那稀罕东西,你铁叔还能藏着掖着?提亲的时候一准就提过去了!”
“他娘……”刘树强一脸忧心地看着胡氏,拉着刘娟儿的小手不舍得撒开“这么多小公子,虽说都是半大小子,但咱们娟儿毕竟是女娃呀……”
“我的好哥哥呀!有我在,你有什么可怕的?”铁捕头大步迈进面铺,对刘树强哈哈笑道“昨儿听说小娟儿要去我家做客,可把我给高兴坏了!你们放心,虎子和下娟儿跟着我,一准出不了事!”
说着,他又凑到刘树强耳边低声道:“机会难得,让孩子们去山里玩玩吧!过了晌午就能回来,等我给你拾掇几样山货带回来尝尝鲜!你去瞧瞧向家那马车后面,嗬!装了足足五条上等猎犬,还怕保护不了咱们小娟儿?”
“真的呀?”刘娟儿眼前一亮,只来得及抬头对胡氏笑笑,转身就跑得一根头发也不见。这边铁捕头和虎子仍在一唱一和地劝说刘树强和胡氏,那边刘娟儿已经一口气跑到马车便,正朝那后面用篷布罩着的地方探头探脑,却见马车侧帘高高打起,露出白奉先俊秀清朗的笑脸。
刘娟儿小脸微红,胸口一阵乱跳,正要打招呼,却见一只花狐狸的脸从白奉先身侧猛地探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她。刘娟儿顿时目瞪口呆,只见白奉先眉头微蹙,上身被挤得贴在座位上,那花狐狸向文轩竟然俯在他腿上,双手拖着下巴对刘娟儿笑得见牙不见眼。
喂喂喂……花狐狸你这是啥姿态,男男授受不亲!你摆明了占便宜么不是?
刘娟儿嘴角一抽,僵笑道:“向公子你别压着白哥哥的腿呀!你早膳又吃三大碗吧?现在肚子里是不是装满了小笼包子热米粥花饼发糕和十几样小菜?你说你这一压过来可得多重呀?你瞧,白哥哥都被你压疼了!”
向文轩面不改色盘踞故意在白奉先腿上,一边扭着**嘻嘻笑一边打趣道:“小娟儿就知道心疼你白哥哥,怎地又和我生分起来?昨儿还叫我向哥哥呢,今儿怎地又改口了?你不叫我向哥哥,我就不起来!”
刘娟儿翻了个大白眼,仿佛能看到他高抬的**上突然长出一条毛蓬蓬的狐狸尾巴,她见白奉先蹙着眉头不说话,一声“向哥哥”正要出口,却见向文轩突然弹起身子,双手捂着**哇哇大叫。
坐在向文轩另一侧的卞斗气定神闲地举起一支翎毛箭。将尖利的箭头凑在面前吹了口气,阴阴地低声道:“恩,好箭!”
“你你你……”向文轩一只手捂着刺疼的**。另一只手指着卞斗咬牙切齿地叫道“你何故用箭头捅我?!我又不是野兽!奉先呀,你这小保镖有何特殊癖好吗?哎哟。我的**……呆会儿进山还得骑马呢!!!”
“文轩莫怪,他不过是……试箭而已……”白奉先用折扇挡着脸,拼命忍住笑,扭头接着刘娟儿的小手将她拉了上来。
刘娟儿也忍着笑意,正要走到白奉先对面坐下,抬眼一瞧,却见李二公子正朝她倨傲地抬着下巴。顿时垮下了小脸。
“白公子家中规矩果然别致,随便一个下人就能在外用利器伤人,李某佩服。”李二公子冷哼一声,抬着下巴扭过头去。
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咋也来了……刘娟儿板着小脸回头看了向文轩一眼。见他正无辜地眨巴眼对着自己扮柔弱,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奉先淡淡一笑,用眼神示意刘娟儿不要在意。
刘娟儿无法,只好两步越过向文轩的腿,一**挤在卞斗身边坐下。
这就苦了虎子。虎子上车后,发现他只能坐在自己最讨厌的李二公子身边,只好沉着脸擦边坐下,又忙将踏上马车的铁捕头拉到自己身边。
一行人大眼瞪小眼地各自坐好,向文轩又趴在白奉先腿上朝车外的刘树强夫妇笑着挥了挥手。高声招呼两句,又对车夫做了个手势。
随着车夫一声吆喝,并列套缰的两匹高头骏马开始迈蹄飞奔。
一车人一时无话,刘娟儿好奇地左右张望,打量着马车的内部结构,只见这车厢并不算大,两排座椅对立而设,中间横着一个精致的紫檀香木案桌,桌上摆着茶水果酒并几盘小点心。车厢两边都挂着厚重的侧帘,侧帘用几股金丝缠绕的细绳微微挂带,露出两片狭窄的空间以供认观赏车外风景。
刘娟儿拿着个如意白糖糕,一边小口地咬,一边对身边的向文轩问:“这马车外面看起来挺大的呀,为啥里面不觉得大?”
不等向文轩回答,坐在对面的李二公子嗤笑一声,摇着折扇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少见多怪,这本是三套车厢相连,头一套置空,中间一套便是此厢,另有一套关着猎犬。向家世代经营野货买卖,想来经常驱使这种多套马车进山打猎并运送野物。向公子,我说的可有差错?”
“李二公子果然见多识广,连我向家独门秘制的多套车厢都能道出其中玄机,小生佩服。”向文轩对李二公子拱了拱手,笑得一脸自得。
呸!我又没问你!刘娟儿飞快地翻了个白眼,却见对面虎子的脸色十分不虞,铁捕头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虎子轻轻一哼,挤着身子又挪开了几寸,只怕是恨不得将半边身子挂到车外去。刘娟儿对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道,对不起了虎子哥,委屈你坐在这个脑子拎不清的李二公子身边,你要是不坐,我就得坐了……
刘娟儿正在心中连连抱歉,却发觉有人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她抬起头,只见卞斗目无表情地朝她身后抬了抬下巴。
刘娟儿好奇地一回头,只见自己脑袋后面有一个半扇窗大小的铁制推拉门,她想也没想就一手推开了拉门,“呀”地一声,险些被迎面而来的一口獠牙吓得蹦起来。向文轩出手如电,一把将刘娟儿推开,抬起折扇照着那个伸出舌头的毛绒绒的脑袋敲了一记,厉声呵斥道:“去去,滚回去!”又满脸不高兴地瞪着卞斗低声道:“我说卞斗兄弟,这五条猎犬是我向家所养,平日里就用活鸡训练,极其凶猛,你也不怕误伤了小娟儿妹妹?”
卞斗轻轻一哼,抬着下巴指了指拉门后的一道铁栏杆,意思是狗出不来。
看到铁栏杆,刘娟儿大大松了口气,她好奇地凑过头朝铁栏杆里看去,只见四只黑毛大犬正趴在最后一套车厢里吐舌头。这四只狗打眼看去就如小牛犊子大小,骨骼健壮,肌肉发达,不是发出低低地吠声,看起来甚是凶猛。
咦?不是有五只的吗?刘娟儿不敢离得太近,只好挤在向文轩身后觑着眼睛仔细瞧,隐约可见还有一团乌漆麻黑的身影挤在车厢角落里。
刘娟儿疑惑地张大了眼睛,扭头对向文轩问道:“那边那只躺着的也是猎狗吗?这第五只猎狗咋这么小只?还看起来病怏怏的!”
向文轩一脸高深莫测地笑容,用折扇指着那躺着的狗低声道:“小娟儿妹妹有所不知,此乃我向家最得用的一只猎犬,名为神风,取神风无影之意。它的本事,呆会儿你在山里就能见识!”
“文轩,你这次进山可有势在必得之物?”
许久不作声的铁捕头突然抬起脸,对向文轩问了这么一句。
向文轩眼中一闪,摇着折扇轻笑道:“不瞒铁捕头,有小娟儿妹妹和大虎兄弟同行,我这次进山也没想过去招惹什么猛兽,只求一副上好的猩猩嘴唇!”
猩猩嘴唇?恩?这山里莫非还有猩猩?猩猩嘴唇真的能吃吗?
刘娟儿一脸茫然,只觉得这猩猩嘴唇的记载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