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做又能有多大的好处呢?他们是她的孩子这点永远不能改变,她无法在贵族圈子里生存下去的话,她的孩子们也终究得不到应得的尊敬,除非他们能够证实自己的能力,让别人承认他们,从而正视他们。
但若真是如此,又何必一定要去争取那所谓的正室地位呢?如果孩子们凭借自己的力量获得了应得的尊重,便已经跟她这个母亲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想到这里,她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多谢皇上的好意,不过妾身是妻还是妾都是天意,天意若是让妾身为妾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况且妾身这么多年也早已习惯了。”
皇帝又沉默了半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说道:“好吧,既然你坚持这样,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这个赏赐还是算数的,就暂且记下,日后若是你有了别的想法再跟朕说就是。”
裴馨儿急忙再次跪了下来,叩首道:“多谢皇上隆恩!”
皇帝站起身来,亲手将她搀扶起来,吓得她顿时一个哆嗦,猛地后退了两步,跟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这才惊魂稍定。
皇帝也不介意,径自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说道:“朕自从登基以来,屡受别人牵制,不知道的人看了觉得朕是真龙天子,富有天下,可以为所欲为,却不知朕心中的苦闷,万事不由己的不得已。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一线曙光,朕一定能够铲除一切障碍,将天下真正地握在手里!”
裴馨儿有些莫名其妙,他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但还是谨慎地附和道:“皇上乃是真命天子,天下本就是您的囊中之物,您天纵之资,一定能够心想事成的!”
皇帝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目光熠熠生辉,道:“好!既然你也这么说了,朕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裴馨儿一愣——她不过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还能是铁口直断不成?!
还没回过神来,却又听见皇帝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昭夫人可是还在等着你的,朕这就派人送你出去吧。”
裴馨儿定了定神,心中大大松了口气。今天的皇帝着实太过反常了,能够离开她简直是求之不得。所谓伴君如伴虎,再这么待下去,保不准什么时候她一点儿不经意的言行就会触怒皇帝,到时候便是昭煜炵也保不了她了!
于是她赶紧给皇帝下跪磕了头,然后跟着先前给她带路那内侍又原路走了回去。这一来一去他们都没遇到什么人,倒也无须担心今日会面之事会泄露出去。
回到御花园里,裴馨儿见到了昭夫人,昭夫人问了问她皇后召唤的事情,她支吾着应付了过去,昭夫人也并未太过在意,两人便一起走出宫来,坐上了马车,向着将军府驶去。
坐在马车里,裴馨儿只觉得疲累至极,进宫对她来说就是一项劳心劳力的事情,尤其是劳心,生怕在宫中行差蹈错一步,所以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要再三思量,这样的日子当真不是人过的,她觉着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好在她不过是个妾室,错非最近这一段特殊时间,她是没有机会出入宫廷的,这对她来说不得不说是一种安慰。
又找到了一个不想被扶正的理由了,不是么?
她忍不住苦笑起来。
昭夫人看上去似乎也颇为疲惫的样子,而且有些心事重重,于是两人便一直沉默着回到了将军府。而这个时候老夫人已经下令备好了酒席,要为昭煜炵接风洗尘、洗刷晦气,因此她只能匆匆回到屋里换了件衣服,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便又立即赶到了酒席上。
老夫人和昭煜炵,以及孩子们都早已就座了,昭夫人和裴馨儿几乎是同时抵达,给老夫人行过礼,又跟昭煜炵他们彼此见过之后,昭夫人在老夫人下首、裴馨儿在昭煜炵下首,便各自坐了下来。
老夫人见人到齐了,便举杯说道:“今儿个咱们家总算是都齐人了,炵儿能够平安归来,皇上和皇后娘娘也对我们家关爱有加,这都是家里的荣幸。来,我们大家一起干了这杯,算是给炵儿压惊,也是谢过皇上和皇后的厚爱。”
裴馨儿端起酒杯,见昭煜炵面前也有杯子,不由便担心地小声提醒道:“爷,太医说您还不能喝酒呢!”
昭煜炵看了看她,淡然说道:“不妨事,我这里面的是水。不光是我的,孩子们喝的也都是水,你无须担心。”
听了这话,裴馨儿这才放下心来,然而转头一看,却看到老夫人和昭夫人都目光灼灼看着自己,不由脸上一烧,还没喝酒呢,便已经红了。
老夫人呵呵一笑,也不多说,举杯就喝了个干净,昭夫人、裴馨儿等人也都随之跟进。孙氏和李氏坐在裴馨儿下方,敦哥儿、灵姐儿他们坐在裴馨儿等人的对面,也都纷纷喝干了自己杯里的酒或者是水,面上露出了笑容。
然而敦哥儿却一脸的沉郁,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也不吃东西,是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佳。
老夫人便关心地问道:“敦哥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不吃菜呢?”
敦哥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昭煜炵,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昭煜炵脸色一沉,顿时猜到了他想说些什么,“砰”地一声将酒杯顿在桌上,不悦道:“大家都在开开心心的时候,偏你的事儿最多!你若是不想说就别说,却也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就坏了大家的兴致!你读的书学的礼仪都到哪儿去了?!”
敦哥儿脸色一变,眼中迅速便凝聚起了泪花,只是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让泪珠掉出眼眶。
裴馨儿见了,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见老夫人正要发作,急忙抢着开口打圆场道:“爷何必说得这么重呢?听说大哥儿今儿个在学堂被夫子教训了几句,想必心里有些不痛快,这也是人之常情,您又何必生气呢?大哥儿多吃点儿菜,吃饱了肚子,心情自然也就会好了。”
说着,便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敦哥儿的碗里。
谁料敦哥儿却一下子爆发开来,猛地将碗一摔,站起身来怒道:“用不着你假惺惺!裴姨娘,你别忘了我娘还活着呢,有她在,你就别想当什么正室夫人!你不过就是个小妾而已,摆什么正室夫人的款儿,我才不会像爹一样,受你的蛊惑!”
他这一番发作,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裴馨儿来不及阻止他月兑口而出的话,只得无力地捂着脸坐下,知道自己这一番好心算是白费了。
敦哥儿年纪小,不明白冯氏这件事情的始末,更不清楚隐藏在其中的真正的因果。他还是个孩子,对自己的母亲留恋依赖乃是正常的,她身为母亲,很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但对其他人来说,不论是老夫人、昭夫人还是昭煜炵,冯氏都是个罪不可恕的人,他们甚至有意识地在府中淡化冯氏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在这种时候敦哥儿却不知死活地提起这茬儿,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可想而知老夫人他们会是怎样的震怒。
她原本想避免这一切的,可惜敦哥儿并不领她的情,亲手搞砸了一切,她也只能徒叹奈何。
果然,只见老夫人当即便拍案而起,怒道:“大哥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你母亲做下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难道还认为祖母和你爹对她的处置错了吗?!你这是在指责自己的祖母和父亲吗?!”
敦哥儿眼中的泪水一下子掉落了眼眶,他也不擦,就那么倔强地站着,哽咽着说道:“不管我娘做过些什么,她毕竟都是爹的妻子、祖母的孙媳,她给爹生下了我和妹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受到那样的处罚!如今我们都在这里团聚,可若是少了娘,这又算得上什么团聚?!爹、祖母,你们都被裴姨娘她们给骗了,你们偏心,你们不公平!”
他越说越是过火,裴馨儿在一旁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站在一个儿子的角度,他说这番话并没有任何不妥,然而这话是能在这儿说的么?是能够这么说的么?!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颤巍巍指着他,怒道:“你这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逆子!若是我和你爹为人不公,你母亲这会儿还能好端端在家庙里待着?!她忤逆长辈、欺上瞒下、心肠歹毒、手段恶劣,我们还能留着她在家庙里已经很是宽容了,你身为昭家重长孙,竟然如此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我看你这些年的圣贤书全都白读了!”
这话可谓是说得极重了。原本在老夫人心里,不管冯氏做过什么,敦哥儿总是昭家的子孙,未来将军府的继承人,在她看来都还是好的。尽管知道这孩子很是想念冯氏,她也觉得这是孩子对母亲天然的依念,并不以为罪,没想到在他心中竟然会是这种想法。
近日他将心底的话全都摊开来说了,也将老夫人心中那最后一丝侥幸思想击得粉碎,她觉得这个孩子已经变了,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自己所喜欢的敦哥儿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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