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馨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有着隐隐约约的猜测,问道:“你们王爷……却是为何对你们姨女乃女乃冷落起来?”
梁嬷嬷看了她一眼,深深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自从我们姨女乃女乃小产以后,身子骨就一直不是很好,也无法侍寝。恰巧此时别人送了我们王爷两个舞姬……”
裴馨儿明白了,所谓色衰而爱弛,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她不由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可我们这样的人家,这本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不是吗?只要能够挺过这一关,好生将养回来,你们王爷跟姨女乃女乃那么多年的情分,总是有机会挽回的。你要好生劝过你们姨女乃女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梁嬷嬷抹着眼泪,连连点头道:“可不是么……只是姨女乃女乃实在是被这件事情伤了心,如今这种情形,便是小的们再怎么安慰,也是收效甚微啊!”
裴馨儿再次深深叹了口气,转过头看了看内室,眼神复杂。
世间疑难杂症,唯心病难医。一个人若是心气神垮了,那便是大罗金仙来也挽救不了。柳成烟是被接二连三的厄运击垮了心神,想要重新站起来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她的心头愈发沉重,只能叹息着说道:“说不听也是要说的,说不定多说几遍她就能听进去了也未可知呢。”
只是她自己都能察觉到这句话的苍白无力。
梁嬷嬷也是连连垂泪,说不出话来,她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人,更加能够体会到柳成烟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也愈发对于她的未来感到不安。
这时,棉儿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裴馨儿见状,便站起身来道:“我走了,不耽搁你们做事。你们好生服侍柳姐姐。改日我再过来看她。”
梁嬷嬷连连点头,道:“裴姨女乃女乃放心,小的们知道。只是裴姨女乃女乃,我们姨女乃女乃就您一个要好的朋友。小的不敢多说什么,只求您多过来看看她,或许能帮她打起一点儿精神来。”
裴馨儿点了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你就放心吧。”
梁嬷嬷这才抹着眼泪,将她送出了门外。
她并没有去拜见端王妃,而是直接上了马车,打道回府。一路之上,她都愣愣地坐在车厢里,呆呆出神。
柳成烟跟她的前世何其相像?都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对要不起的东西寄予了太多的幻想。以至于当幻想破灭的时候,整个天地便都塌了。
在这个世上,便是正室大女乃女乃都不能指望得到一个男人的全心全意,何况她们这些妾室?说起来,她们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在正室大女乃女乃们的眼里,她们才是分去了丈夫的宠爱的罪魁祸首吧?可是这又岂是她们自己能够选择的?她在对一切事情都还懵懂无知的时候便已经走上了这条路,而且还不能抱怨和后悔,因为是昭家救了她一条性命,否则孤苦一人的她现在怕是都转世投胎好几回了。
再加上两个无辜的儿女,所以她只能在昭家这座愁城里坐困下去,这辈子怕是都月兑身不得了。既然如此。便更加得管好自己的心,不要轻易为任何人付出,不能对不该有、不能有的事情报以任何的幻想。否则,柳成烟和前世的她就是前车之鉴!
只是她有老天的眷顾,可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修正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可柳成烟呢?
她想着想着。不由得痴了。
莺儿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的样子,没来由一阵心慌,不假思索便开口问道:“姨女乃女乃,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裴馨儿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倒也没怎么生气,摇了摇头道:“没事……”她心头一动,又接着说道,“回去之后,你想办法查一下,端王爷那两个舞姬究竟是谁送给他的。”
莺儿点了点头,疑惑地问道:“姨女乃女乃为何要查这个?难道您觉得……”
她悚然一惊,看向裴馨儿。
裴馨儿苦笑了一下,自己也觉得很是有些莫名其妙。这种事情就算查清楚了又如何?本也不是他们家的事情,她这是完全的多管闲事啊!
可是莫名的她就是想要知道,或许是柳成烟的现状让她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一时间有种莫名的代入感。不愿让自己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一败涂地,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这也是柳成烟想要的吧?
她无法向婴儿说出这番感受,只能沉默以对。而莺儿也不敢妄加猜测,车厢里一时间便又冷清下来。
突然,原本平缓行驶着的马车突然一顿,裴馨儿猝不及防,一下子就向前扑过去。好在莺儿就坐在她的前面,她扑过去正好倒在她的身上,游乐这个人肉垫子,总算是没受什么伤。
她虽然没受什么伤,却还是被这番变故惊吓了一番,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这才手脚并用从莺儿身上爬起来,一边稳住身子一边问道:“莺儿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莺儿垫在她的身下,说没事那是假的,却也不敢拿乔,忍着痛坐起身来,道:“没……没事。姨女乃女乃,您怎么样?”
裴馨儿摇了摇头,惊魂未定地说道:“我也没事……车夫,这是怎么搞的?!”
她鲜少生气,这会儿却有些忍不住了。本就心情不好的她,这会儿又碰上这么件事情,由不得她继续平静下去。
车夫在外头,也是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说道:“姨……姨女乃女乃,咱……咱们的药铺……”
裴馨儿听了,不由一愣,微微掀起了一点车帘向前看去。只见他们正好走到昭家名下的药铺附近,前方药铺的门前却是聚集了一大堆的人,一个个群情激奋的样子,甚至有人愤怒地对药铺中的掌柜和小二大打出手,围观的人却没有一个出面制止的。
她心中一惊,正要叫车夫去唤衙役前来,却一眼看到几个捕头冲了过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原本该松了口气的,她却没来由感到一丝胆颤心惊,将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静静坐在车厢里,观察着前方的情形。
只见那些捕头来到药铺前,将围观的人群驱散了,又将打人的人拉开来,却并未将其驱离或是带走,反而拿出了锁链来,一下子将掌柜和几个小二给锁住了,不由分说就抓了出去。另有两人留了下来,却是将药铺门窗关起,贴了封条,然后就站在门口,勒令围观的人群散去。
那几个打人的人依旧愤愤不平的样子,骂骂咧咧跟着捕头们走了,一时间,热闹无比的药铺门口变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周围的商铺都一副怕事的样子,谁也不敢跟这些官府的官差扯上干系,一个个都缩回了屋子里,整个街道上的人流都少了几分。
有人当街打人,官差来了却将被打的一方带走,这样的事情还真是闻所未闻。裴馨儿一直默默旁观着,脑子一瞬间变得清晰无比,直觉反应到这件事情绝不简单。
车夫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此时更是慌了手脚,看向裴馨儿道:“姨……姨女乃女乃,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裴馨儿冷静地放下车帘,道:“回府。”
车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连声应是,然后爬上了车驾,驱赶着马匹一溜烟儿跑回了将军府里,并不敢在街上多耽搁一刻。
到了将军府,裴馨儿在莺儿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转头对车夫说道:“今儿个的事情,绝对不许说出去,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车夫心惊胆跳地应了。裴馨儿虽然平日待人和蔼,没有半分脾气,可真要处置起人来也是绝不心慈手软的,这已经在许多人身上验证过了。车夫也是将军府的老人了,如何能不清楚?自然知道这位姨女乃女乃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裴馨儿警告过了车夫,便急匆匆回到了院子里。莺儿虽然跟她一起出去的,但并未亲眼见到药铺前发生的事情,这时也是一头的雾水,却是不敢多问,只能紧抿着嘴唇跟着她,神色严肃地一声不吭。
瑞娘和娟儿、莲儿从室内迎出来,一见面色阴沉的裴馨儿,不由就是一愣。匆匆给裴馨儿行过礼,她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闷着头就进了屋子,那周身的冷意让这些贴身伺候的人们都不禁心头一寒,便纷纷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莺儿的身上。
莺儿却是摇了摇头,苦笑着一声不吭,是在不清楚裴馨儿自从从端王府出来以后就怎么了。
此时,只听裴馨儿在屋里叫道:“瑞娘!”
几个人这才如梦初醒,自己竟然站在外面发呆?!不由一个个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转身回到房里。
实在是今日的裴馨儿太过奇怪了,大失常态,也让她们一个个都忘记了本分。
瑞娘急忙说道:“姨女乃女乃,您有什么吩咐?”
因为气氛太过紧张的缘故,她说起话来都比平日多了几分拘谨。
裴馨儿依旧阴沉着脸,却没有追究她们几个失职的事情,只是说道:“你去找于刚则,让他派人打探一下,宁止街上的那间药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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