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惜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十二点。♀
按住那头痛欲裂的太阳穴,她拖着虚弱的身子,环顾了四周,从床上挣扎地爬了起来,刚欲下床,就见钟励炎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粥,走了进来。
钟励炎显然是被她的举动吓得不轻,他忙是将手里的那碗白粥放在了桌面上,再按住她的双肩,幽深的眼,定定地望着她,“别乱动,先吃完这碗粥再说。”
“这里是哪儿?”甄惜拽着被子,下意识地向后挪了几分,即便是极其细微的一个动作,钟励炎仍旧是能够从中看出甄惜的害怕与不安。
心中一阵钝痛。虽然早就料到她醒来后,会对自己敌意更深,但他依旧是不可避免地被她疏离的态度,伤到了心。
一晚上没睡,他除了走到阳台上抽几支烟,就是一直守在她身边,替她擦拭身子,为她降温,甚至是紧紧地握住她的小手,安抚着她连在睡梦中都极度恐慌的情绪。
可最终,他带给她的感觉,依旧还只是害怕与恐惧,外加那无言的抗拒……
“这里是我家。你什么也不用想,我昨晚已经打电话让秦经理瞒过了你爸,说是这几天你都要在外出差,回不了家,所以,你大可以安心地在这里养病,没有人会打扰你。”
压抑住心中那股无尽的挫败感,他顺手将枕头塞进了她的后背,为她调试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再单手端着那碗白粥,盛了一勺,仔仔细细地吹凉了,这才用眼神示意她乖乖喝下去。
甄惜怔怔地望着他,她甚至不明白一个昨日才暴怒到几乎失控的男人,今日又为何会对她温柔到如此地步?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他肯定又在筹划着什么来整她!这便是甄惜此刻的第一反应,她仿佛早已认定了钟励炎不会让自己好过,因此,无论他做出了什么令人感激的举动,都只是徒劳,甚至是让她觉得他是别有所图的。♀
“没胃口?但是医生已经嘱咐过我,她说你刚刚大病初愈,只适合吃些清淡点的东西。”
他以为她只是吃不下这清淡的白粥,所以才会皱着眉头无声抗拒,而她却没有回话,只是淡淡抬眸,探寻的目光就这么毫不掩饰地落在了钟励炎的身上。
她终究还是累了,累得连与他抗争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他的眼神,空洞至极,就仿佛灵魂早已被人抽干,余留下的只剩那空荡荡的躯壳。
“说吧,你究竟又想怎么样?”
她疲惫地开口,却是让他满头雾水,“什么意思?”
“我并不认为你会好心地喂我吃粥,所以,我宁愿你有什么都说出来,也好过突然间跟变了个人似的,还亲自喂我喝粥。”
闻声,他手上的动作狠狠一滞,唇角边的苦涩显而易见,“所以说,在你眼里,我只要对你好一点,就是有所图谋?”
“不然呢?钟励炎,你我都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情|色交易,从一开始,我就处处忍让,可你却一次比一次过分。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问问你,如果你日后所爱的女人,正在遭受着与我相同的悲惨经历,你的心中又会作何感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相信你连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明白!
我很累,真的很累,每一天对于我来说,都是种煎熬。♀
每天清晨起床,我必须无数次地告诉自己,新的一天,就该有新的气象,才不至于彻底对生活绝望。
我曾经也幻想过千万次,终有一天,你会放过我,大发慈悲一次,但是你给予我的,除了伤害,真的不剩下别的什么了。
你的性情古怪,忽冷忽热,阴晴不定,我甚至猜不透你每次突然间发怒的原因究竟为何,就得被你狠狠地惩治一番。
跟你在一起,我必须要小心翼翼,斟酌着每一句话该不该说,说了后又会不会惹到你不高兴,可是,我的天性却促使我做不出这样委曲求全的事,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忍不住,忍不住将我内心中最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从而忤逆了你,让你心里不舒服。
于是乎,我们所相处的每一天,都是在我无意挑衅,你莫名发怒的情况下,周而复始,疲惫不堪。
所以,我想说的是,你确定要一直和我这么纠缠下去?难道你都不觉得累吗?每天对着一个你厌恶,甚至是时时刻刻忤逆你的女人,你难道就不嫌烦吗?还是说,你真的要将这一场征服游戏,玩到最后,让我彻彻底底臣服在你脚下,才算是真正的满意?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钟励炎,我认输了,我不争了,也没有任何力气再与你抗争了。
你赢了!彻彻底底赢过了我!所以,算我求你,放过我好吗?”
这是甄惜头一次对着他说了这么多话,句句都是发自内心,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她无尽的疲惫与绝望。
钟励炎黑黢黢的眼,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她,望着她,仿佛要望到她的心坎里,让她明白他此刻这复杂难辨的神色,究竟寓意为何。
甄惜甚至认为,在某一个瞬间里,她产生了错觉,因为她竟是在钟励炎的眼里捕捉到了一丝痛楚与深深的无助。
这完全不像是他会有的表情!
好在,这样的神色,也只是在他的眼中停留了几秒,就犹如流星划过,稍纵即逝了。
他静默了许久,就在甄惜以为他不会回话,要将她再一次无视的情况下,钟励炎却是嗓音略带着沙哑地开了口,“就这么乖乖地呆在我身边,难道不好吗?”
甄惜听到这话,简直是要崩溃了!他们完全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啊!怎么就那么难沟通呢?
她说了那么多,又是煽情,又是乞求,却只换来了他的固执己见,仍旧要将她绑在身边,日夜折磨?
对牛弹琴也不过如此吧!
“我懒得和你说。”甄惜无声地叹息,头一歪,便靠在了枕头上,闭上双眼,就连多看他一眼都嫌烦。
钟励炎见一时半会儿也说不通,更不能彻底改变甄惜对他的看法,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端着白粥,他仍旧坚定,“喝了再睡。不然,我就打电话让秦经理告诉你爸爸,昨晚他帮你圆的那个谎都是假的,其实你夜不归宿,并不是在外出差,而是病倒了,甚至是病倒在了一个男人的床上!”
钟励炎的这句威胁果然有用,吓得甄惜立马瞪大双眼,抢过他手中的那碗白粥,咕隆两下,就喝完了。
他倒是守信,甄惜喝完后,他便没再多做停留,而是将空间留给了她一人,自己端着碗默默走了出去。
其实,休息了那么久,甄惜如今哪儿还睡得着?不过是她为了避开钟励炎的借口罢了。
空洞着眼,她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再一次挫败地叹息出声——说了那么多,她终究还是逃不开钟励炎的魔掌啊!
——
半个小时候后,房间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甄惜低低地回应了一声,“进来。”
她深知,如钟励炎那般高傲自大的男人,又怎么会养成这种进别人房间就敲门的礼貌习惯,更何况,她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很可能也是属于他的,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知道敲门的不会是他,甄惜自然是放松了不少。
门外的人推门而入,甄惜抬眸,只见一名年约50岁左右的妇人,挂着友好的笑容,朝着她一步步走来。
“感觉好点了没?”她首先问道。
甄惜点了点头,如实回答,“嗯,好多了。”
宋妍上前,出于职业考量,她还是替甄惜再重新做了个全身检查,待到确定她无碍后,才扯开笑意,坐在了她的身旁。
“我该怎么称呼你?”宋妍再次提问。
“哦,我叫甄惜。”
宋妍眼珠子转了一圈,想了想,点头称赞,“珍惜?嗯,是个好名字。”
担心宋妍误会了她的名字,甄惜开口补充了一句,“是甄选的甄,怜惜的惜。”
宋妍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甄小姐,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宋妍,励炎的家庭医生。”
静默片刻,宋妍犹豫了许久,才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甄小姐,冒昧地问你一句,你对励炎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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