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欢喜的一天。♀
正是阳春三月的时节,溪边柳树飞絮,草长莺飞,溪水淙淙。
山腰处的李家垸炊烟袅袅,山路上不时有晨出种地归来吃早饭的村民。
小孩子都聚在溪边玩玩打打的。
在溪边洗衣服的大姑娘小媳妇不时地回头叮嘱岸上的小孩子不要打过火了。
李香枝蹲在青石板上用力地搓洗着一件沾满泥巴的大布裤子,那是她爹前些日子整田洒稻种穿过的衣服。
现在稻种下好了就等着过些时日秧苗长出来再忙活,所以她就着手把这些天的脏衣服都洗洗,趁着阳光好床单被芯也拆下来都洗了。
所以从早上天蒙蒙亮她开了鸡圈后就拎了两大桶的脏衣服床单的来到溪边了,一直洗到现在。
溪边十分热闹,女人多了话自然多了起来,再说洗衣服用的是手,嘴巴还是闲着的。
李香枝旁边有两个和她同龄的女孩子,其中一个问她,"二女,你爹还没给你定亲啊?"
香枝有四个姐妹,一个弟弟,她在家排行老二。
因为女儿生的多,名字都是带枝的,她姐j□j枝,她叫香枝,三妹四妹叫秋枝和冬枝的。
她爹娘索性直接喊大女,二女,三女,四女的,久而久之,村里人也跟着习惯喊她二女了,仿佛大家倒是都忘了她有个最好听的大名李香枝了。
"没,我姐年前刚出嫁,我家哪儿有给我的嫁妆啊?"香枝头也不抬地说着,虽然已经是早春了,但溪水还是冰凉的,她的手都冻红了,搓的都有些麻木了,拿起木棒槌啪啪地打起来,不过也不敢打狠了,太伤衣料了,尽管是粗麻布的衣服但她爹干活也就这么一条裤子了
"说的也是,你姐嫁过去过得怎么样?"旁边瓜子脸的女孩子问到,她比香枝大几个月,去年年底已经满十四了,所以说起话来有点大姐姐的感觉。♀
"还行吧,她婆家有三四亩的水田,吃饭肯定是能吃饱的,辛苦也是免不了的,一大家子人的。"香枝说到。
"那倒也是,我娘说人多田多的人家虽说不愁吃喝但却是挺累的。"
她边说着便拧干手上最后一件衣服,直起身来,歇歇腰。
又看看香枝似乎还有好几件衣服没洗玩又说到,"你还有几件啊,我帮你洗两件,咱们一起回村吧。"
说着就作势要下了石板到旁边的香枝那里去拿她身后的衣服。
这样的情况在李家垸的溪水边经常发生,大姑娘小媳妇间你帮我洗两件,我帮你洗两件的很正常,这样一起洗完了正好一起回村。
所以李香枝也没多想,任她过来拿衣服帮忙洗。
瓜子脸的女孩走到香枝身后,弯腰伸伸胳膊,这就准备弯腰拿衣服,就瞧着山脚下的小路上来了一群人,似乎还有一顶小轿子的。
尽管小轿子简陋,实际就是两根竹篙扛着个竹椅子,但那竹椅子顶上搭着一块红艳艳的红布,鲜红的布很大,从椅子两边垂下来。
随着抬轿子人一前一后的走动,晃悠悠的,在春风里飘动,格外鲜艳。
"咦,这难道是谁家迎亲?"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伸长了脖子往下看。
李香枝还埋头蹲在石板上洗衣服,从她那个角度是看不到溪对岸下面山路上景况的。
但山下这条山路只通往李家垸的,这座马鞍山上除了李家垸就只有另一边的赵垸了,相比较李家垸,赵垸是个大村落,但它靠近马头镇,一般就是迎亲为了热闹就是绕路也绕不到这边来,顶多就在山中央,似马鞍的地方那条道上吹吹打打意思意思的。♀
这会儿,这些抬轿子的人已经越来越近了,慢慢走到坡上了,再走一会儿就能到溪对岸了。
那走在最前面两三个人纷纷拿起手里的锣鼓敲打起来,正是让人十分熟悉的乡里迎亲乐曲。
这乐声一响,更加确定了这行人是来李家垸迎亲的队伍,也惊动了溪边还剩下的一些洗衣服的人,大家纷纷站起身观望,好奇着村里这是谁家嫁姑娘的,怎么先前都没听到风声呢。
"没听说咱村里今天谁出嫁的那?"瓜子脸的女孩子心下奇怪得很,看香枝也站起来,像是问她来确定似的。
"是啊,我也没听说咱们村这时候谁出嫁啊?"李香枝也站起身来,岸边的小孩子本来已经跟着洗完衣服的姐姐或是娘的回家了,这会儿听到村口的溪边传来锣鼓声全都一窝蜂地又跑了出来。
这也不怪他们好热闹,李家垸在这山腰处,算是独村落,人口也不是很多,平时出了红白喜字哪儿有什么热闹事儿的,再说了,只要有迎亲的队伍来村里,发喜糖那是必然的,有热闹看,还有零嘴,别说是小孩子,就是大人也个个喜气洋洋地争先恐后地往前面凑。
不一会儿迎亲的队伍就到了溪这边了,再往前走就是李家垸的入口了,队伍前面敲锣打鼓的人更起劲儿了,声响闹腾得更欢了。
今天对于赵金来说确实是个好日子,一个人孤身这些年,今天他终于就要成家了,从此有个人和他相依为命,相亲相守一辈子了。
想到早年父母双亡,自己孤苦伶仃,后来又受灾逃荒的日子他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所以今天他怎么能不高兴。
说起来这门亲事来得还真是突然,不过是在外面遇到一个老汉说起自己的身世,一个上午下来两人有点忘年交的,没想到对方一口定下将自己的二女儿嫁给自己,还让自己过两天就来李家垸迎亲。
赵金走在轿子前面,乐呵呵地看着李家垸村口涌出的这些人。
尽管他家就在对面山上的赵垸,但他还真是第一次来李家垸。
以前只听说往山里走还有一个垸,但一直没来过,今天来了这里才发现李家垸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远远看着村里的房户好像不到赵垸的一半,但看得出来这些村民十分和善,个个面上都带着喜意,看向他这个陌生人的眼神也是善意和好奇的。
赵金心中充满了对未来新生活的喜悦,面上不由得更加喜意了。
他本就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个子又高,这样带笑着跟众人示意,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小伙子中就显得鹤立鸡群,倒不象是个庄稼汉,象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了。
他身上背了个鼓囊囊的灰布包,胸前像是带了朵红花似的,但仔细一看才知道这红花是红纸折成的。
人越来越多都堵在村口看热闹,把队伍的去路都挡住了。
这是乡里迎亲的习俗,男方家去女方家那边迎亲遇到人堵路,那意思就是要男方发喜糖开路的。
所以队伍停下来了但锣鼓声依旧,赵金乐呵呵地笑着,不慌不忙地从身上的布袋里抓出一大把糖果来,在队伍左右两边扬手一撒。
顿时人群都欢呼着奔向两边蹲在地上抢糖果。
李香枝和旁边的女孩子都站起身来带笑看着这一幕。
她们都有心想去抢喜糖,可如今她们已经是十四的年岁了,都到了出嫁的年龄,都有些不好意思象别人那样跟着去起哄的,更何况迎亲的队伍除了敲锣打鼓的人年龄大一点外,一般的都是刚成年的小伙子,十五六的样子。
大姑娘还真不好往前凑。
李香枝就这么站在溪边看着岸上的这行人经过,眼尖地发现自己的弟弟小宝儿来了,指着地上喊,"宝儿,快拣喜糖!"
她的弟弟李宝儿今年还只有四岁,她爹娘生了四个女儿才好不容易盼来的这么个儿子,所以算是金贵的落脚儿子,怕夭折了,一直给他穿的是女孩子的花布衣服,说是这样好养活。
所以这会儿李宝儿身上穿的是他四姐穿过的一件绿色碎花小袄子,尽管很旧了,但颜色还是鲜艳的。
所以李香枝在溪边冲着岸上一喊,赵金一眼就看到了花袄子的李宝儿。
关键是李香枝着急着急弟弟抢不到糖果是没用的,李宝儿人太小了,又瘦弱,被周围的大人和孩子一挤一抢,啥也没抢到不说还摔倒了扒在地上。
望着溪边的二姐张着嘴一副就要哭的样子。
这下李香枝可站不住了,放下手里的衣服,这就要下洗衣服的石板上岸的意思。
她一抬头,却看着那个戴红花背糖果布袋的新郎走过去扶起了李宝儿,还专门抓了一把糖果塞到他小袄子的布兜里。
所以李香枝还没来得及上岸,就看到弟弟小宝儿捂着口袋儿咧着嘴傻笑。
香枝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个新郎,哪知道,正好赵金也回头来看她,像是安抚她不要担心她弟弟似的。
香枝这才觉得这个新郎长的十分斯文,和村里的那些刚长成的小伙子有些不同,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他是村里谁的夫婿。
晨光明媚地从溪边站立的少女背后照射过来,映衬得李香枝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象是在她身体的轮廓边镀上了一层金光,看得人暖洋洋的。
赵金远远望着她微微一笑,这才快行赶上几步去追迎亲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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