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在福禄居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才出来,只是走到拜月亭的时候却听见背后有人在叫她:“大小姐请留步。”
温韵寒闻听便站住了脚步,转身,只见符远扬快步而来。
“大小姐,听闻您与刘琅刘公子是熟人?”符远扬这话大有深意,只是温韵寒却一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看着他。
“刘公子是我四妹的未婚夫。”温韵寒简单的答了一句。
“刘公子的医术远在我之上,三小姐的脸,若是大小姐求了刘公子尽力救治必然能恢复如初,大小姐当初为何置之不理,甚至还……”符远扬并非浪得虚名,才只是给温雨嘉诊治了一次便看出她那张脸上用过什么。
但是他现在大有一副怀疑是温韵寒给温雨嘉下药的样子。
“符公子好像很关心三妹……”温韵寒声音微沉。
“我……我只是看到三小姐变成这副模样,于心不忍。在下毕竟是一名医者……”这话说的真好听。
“既然有心,那就好好帮三妹治病吧,若是符公子使三妹恢复了容貌,那可就是比刘公子还有名的名医了。”温韵寒眉眼微挑,冷冽道,“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不要问了吧,免得伤了自家的人。”
符远扬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一旁的下人催促起来,说是不能误了给三小姐换药的时间。
温雨嘉那个鬼样子,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昨儿她说要拿温韵寒的脸换做自己的脸,但却被一群下人推推搡搡的送回了雨薇阁。而且温韵寒身边那个贴身侍女似乎有很高的武功,凭温雨嘉那个软弱样子,怎么可能近的了温韵寒的身。
其实他还有一个办法能叫温雨嘉的脸暂时恢复,但那需要去找刘琅帮忙。
雨薇阁的院子里一片静悄悄的,符远扬进了屋子,他看见温雨嘉竟然坐在镜子面前,不由自主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符公子,你是怕我这张脸吗?”温雨嘉冷笑了一声问道。
符远扬安慰道:“三小姐,我跟你说过,你的脸会恢复的,前提是你要听我的话,不要出去吹风。”
其实一个庶出小姐的容貌他可以全然不用在意,但温韵寒的话说的不错。若是他能恢复温雨嘉的容貌,那么他的名声就一定会高过刘琅。
温雨嘉从前还是相信他的话的,因为在他的帮助下,她的脸已经在慢慢的结痂了,但那些菜汤的热油浇在脸上,那半边脸上的肉就如同直接煎熟了一样,即便是结痂,留下的疤痕也是极其狰狞的!
“我到底还要顶着这张可怕的脸多久!你说,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全部恢复!”再过几天便是除夕了,还有元宵节的花灯会……她不想看着温韵寒一个人出尽风头!
温蕙茜疯了,温瑾萱柔柔弱弱早早定了亲事,她要和温韵寒争上一争!
一辈子都不可能了,即便是能恢复,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但符远扬不敢说,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已经在想法子了,相信这一天,不会很远的,你一定要有耐心……”
或许她可以慢慢接受吧……
温雨嘉怒声道:“可你看看我这张脸!我连出门都要戴着面纱,还不如死了好!”
符远扬道:“死是最简单的事了,可你若是死了你的母亲该有多伤心啊!”
“可是我娘在府里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利!”温雨嘉猛地回头,逼近符远扬:“我一天都不想再等了!”
符远扬保证道:“快了!就是最近!我保证,过几天我就会想到办法了。♀”
整个晚上,符远扬都惊惧的没办法睡觉,他十分恐惧第二天的到来,一方面关乎自己的名誉,又一方面……他在思索着要不要将那个办法告诉温雨嘉。
但他不说,总有人会偷偷的告诉温雨嘉。
于清晨半梦半醒之中符远扬突然被人叫醒,那丫头满面惊惶:“符公子,三小姐……小姐……”
符远扬匆匆梳洗完毕,他硬着头皮,走出了院子。因为他是男眷,不方便住在内院,所以特地在东厢安排了客房,此刻他必须穿过重重院门,才能进入内院。
温雨嘉已经早早起来,她端坐着,神色清冷道:“你们都下去吧!”
此时屋子里安静得有些怕人。
符远扬不得已,终于走过去,小心道:“我帮你拆了纱布。”
温雨嘉早已迫不及待地取下了面纱:“快一点!”
符远扬没说话,白纱布一圈一圈落在地上,符远扬却不敢看她的脸,温雨嘉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走到镜子面前,可是却没想到,她看到的依旧是半边满目疮痍的脸。♀
她惊叫一声,发狂一般地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很快,一间漂亮的房间就被她砸的满目疮痍,符远扬也不敢上去劝说,只是远远地躲着。
温雨嘉砸完了所有的东西,盯着符远扬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不是说会好的吗?为什么现在还是这个样子,你隐瞒了我什么对不对?你不是喜欢温雨嘉吗?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我的脸治好!”
符远扬皱了皱眉头,但是他什么话都没说。
他的确有所隐瞒,只是不知道温雨嘉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温雨嘉却走近了一步,逼道:“刘琅,刘公子!他极其擅长易容对吗?”
符远扬被她奇怪的语气说的头皮发麻,却也如实道:“对!”
温雨嘉突然扑了过去,一把抓住符远扬的袖子:“既然刘公子可以易容,可以改变容貌,那我也是可以!帮帮我……”
温雨嘉忽然哭了起来,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若是平日里,符远扬一定很高兴有女人投怀送抱,但是现在这个女人是一个毁了容的怪物。她甚至要害她自己的亲姐姐!
符远扬却低声说道:“你冷静一些,这个法子我不是没有想过。你的脸已然腐烂,即便是伤疤结痂了,带上那不透气的假脸,原本结痂的疤痕会全部月兑落、腐烂,而原本没有结痂的地方也会变得更加可怕……”
符远扬是个医者,虽然常年随军似的他没有旁的人更懂柔情,他见惯来生死,却也觉得这样的死法简直太恐怖了:“难道你希望你自己的脸全部腐烂吗?你的疤痕没办法呼吸,只会不断的溃烂,你必须不断的消炎、吃药,总有一天你会死的……你明白吗?”
这无疑是饮鸩止渴……
“我不怕!”
符远扬震惊地看着她,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她要不顾一切的还能往死路上去走呢?人是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命的!
符远扬亦是不受重视的庶子,但他从来就没有嫌弃过自己的出身,他钻研医术只想能够得些功名。在他看来身份与美貌固然重要,但没了性命这一切都等于无稽之谈!
符远扬摇了摇头:“不!我不可以这么做,天下所有的医者都不会这么做,究竟是谁告诉你这种方法的,她是要害死你明白吗!”
符远扬反复地摇头,他没办法看着自己的病人自走死路,虽然有时候死亡是一种解月兑,但这种死法是简直是恐怖之极,他做不到!
而且能做出做好的假皮的人只有刘琅,符远扬还要去找他,按照刘琅的性子,他必然不会答应的!
然而温雨嘉却十分坚定的说:“我不管,我本就是个庶出的女子,我本来就不受重视!美貌我比不过温蕙茜,又不比温韵寒是嫡小姐。我什么都争不过她们!现在又毁了容,呵呵……我温雨嘉这辈子完了!但我是不会认输的!我若是一直都是现在这个鬼样子,那我便真的是输了!我不要!我一定要与温韵寒比个高低!”
符远扬无可奈何的点头。
但当他去找到刘琅的时候,刘琅竟然一口答应。
“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符远扬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这是在杀人,刘琅为何会同意!
“她想自寻死路,便成全她就是了。符远扬,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都屈居在我之下吗?”刘琅微微一笑,说道:“因为你太自以为是,你一直自以为医者便是叫人活着,然而她若是活着会害更多的人,还不如杀了她!”
刘琅是听命于尧辰逸的,他从来都不认为治病救人是是他的本分。他只救自己想救的人,于大局有利的人,也可以说,他是一种变相的杀人工具。
“我不明白……”符远扬摇头,他不能接受刘琅所说的话。
“你虽回乾城不过几日,前去找诊治的人便比我还多,便是因为你什么人都救!”刘琅放下手中的药材,一一列属道:“御史台的宁大人贪赃枉法,利用职权将许多官位明码标价卖给想做官的有钱人,而那些买到官位的人又大肆搜刮百姓,他身患顽疾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本来他没多少日子了,可是你却治好了他。你想过没有,又会有多少银子进入他的私囊,又会有多少百姓遭殃。”
符远扬默默不语,又听刘琅继续说道:“还有礼部尚书崔大人,知道乾城最有名的妓院吗?那其实是他名下的……”
“可害人有很多种理由,但作为医者救人却只有一个!”符远扬本还有些犹豫,但想到这里却还是十分的有底气。
“你是一个医者,但你也是一个人!作为鼎鼎有名的医者,却要为更多的人考虑,庸医救人,名医救国明白吗!没人叫你去害他们,但你也绝对没理由去害更多的人!”
终于,符远扬不再说话,他忽然迷茫了,他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刘琅进入自己的药房,在里面足足呆了七时辰,直到半夜才从药房里面出来。
符远扬捧着那个漂亮的锦盒回到温府,到了雨薇阁。
“你考虑清楚,这不能透气,每天晚上都要摘下来放进香料盒子里面保存才能保持不坏。”符远扬还是有些迟疑。
温雨嘉的目光落在盒子里,痴痴的再也移不开眼去,她一把抢过盒子,瞳中灼灼是火,笑的像着了魔似的,“我能恢复容貌了,哈哈……”
“但愿如此吧。”符远扬深深地叹息着。
温雨嘉没有将那张脸藏多久,很快,众人在花园里见到了她。
阳光很好,可是正在喝茶的老夫人却以为自己年纪大眼花了似的“真是奇了怪了……”
温雨嘉走过来,面上带着微笑,带着假面具的脸笑起来都有些不自然:“祖母,你是怎么了?”
老夫人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转头轻声问道:“韵寒,你老是说老身是不是年纪大了,眼花了啊!”
温韵寒温温的笑着,果然……
符远扬终究是去求了刘琅,但叫温韵寒意外的是刘琅却对他的评价很高。从前一直以为他是个浪得虚名的,现在看来,他还是可以有一番作为的。
“祖母,原来符公子的医术竟比刘公子高超,二妹的病定然也能痊愈了,真是叫人高兴啊!”温韵寒满口称赞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虽是高兴,却也不是十分待见这个叫她在曹老夫人面前颜面扫地的孙女,看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就斥责她道:“三小姐刚刚康复,该是好好休息的时候,你们怎么能叫她出来吹风!”
然而温雨嘉抢话答道:“天气这么好,我想出来走走,怎么,祖母不想看见我?还是大姐不高兴看见我的脸好了?”
不光是烫伤好了,连另一半脸的疤痕也没有了,她就是想看看温韵寒失望的神色!
温韵寒也不着急辩解什么,慢慢地说:“怎么会,我若是不盼着三妹的脸好,便不会求了符公子给三妹诊治了。”
“元宵节的太后娘娘做了许多花灯,帖子已经下来,我还想着自己要一个人去了,现在三妹的脸恢复了,便能一起去了。”温韵寒继而笑盈盈的说着。
而温雨嘉却一脸的趾高气昂……
作者有话要说:刘琅和符远扬的话是站在不同的立场所说,不在太过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