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善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深夜,外婆早已睡下了,她蹑手蹑脚的关上门。♀
现在,她的工作越来越难找了,这显然是传言惹得祸。
车祸之前她在桃坞的一家修车行打工,她休学的早,又没什么过人的本领,只能勉强找到这份工作,其实这家修车行从来不招女孩子,于老板是个慈眉目善的小老头,看着末善和外婆两人生活不易,破格答应让她留在这里,替师傅们打打帮手。
然而,事情发生之后,于老板也不敢多留她,因为已经有人跑来恐吓他,“如果你留着末善,我们就再也不来光顾你的生意了!”
于老板无奈,只得辞了末善,临走前,他给了末善一个不薄的信封。
末善自然知道这里头是什么,她并没有接过来,抬起头,眼神透黑明亮,“于老板,谢谢你这些日起以来的照顾,这份好意我不能收。”
于老板心有愧疚,执意要把钱塞给她,几番推辞还是把信封收了起来,“阿善,老天不会薄待你的。”
“谢谢。”
末善的那声谢谢确是发自内心的,不管能不能在修车行继续工作下去,于老板对她的恩情她是不会忘的。
第二天早上,末善起了个大早,经过一夜的时间,她已经想的很清楚,家里的积蓄所剩无几,再找不到工作,她和外婆就要被饿死了。
而桃坞已经没有她末善的立足之地,如果她还强行留在这里,只会拖累外婆,让她连晚年都过的不安心。
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至少,不能让外婆再跟着她吃苦。
打定主意后,她便不再犹豫,简单的收拾了下行李,一个空落落的箱子,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再无他物。
吃早饭间,照例一碗清粥一个馒头,末善正惆怅着怎么和外婆开口,飘逸着清香的米粥也吃得寡然无味。
外婆却像是识破了她似的,率先开了口。
“你一定要走?”
末善只顾想着心思,听到外婆的问话,先是一愣,后反应过来,语气有些怯懦。
“外婆,这里的人怎么看我,你也不是不知道,如果我还留在这里,我们的生活将会变成很大的难题。”
外婆兀自叹了一口气,末善说的是实话,她岂会不懂,不管她有没有做坏事,桃坞的人俨然已经把她的外孙女当成了一个怪物来对待,这让她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没等到外婆的答应,末善再次埋下头去,碗里的雾气瞬时蒙上脸庞。
她听见外婆离去的脚步声,心下了然,外婆一定是生气了。
再望去,外婆已站在她的面前,她的眼睛依然零散,表情却是末善从未见过的坚定。
“阿善,外婆曾对你说过,你的命运,外婆无法阻止,现在你要离我远去,外婆没有钱,只能把这个给你。”
末善接过来,是一只玉手镯,她好奇的举到头顶,与一般的手镯不一样,它竟是琥珀色的,光芒通透,仿佛已有很久远的历史。
外婆想她一定喜欢,不由笑了。
“这只手镯可是我们末家的传家宝,你母亲过世后,这手镯才由我保管,现在,是时候把它交给你了,你带着它,定能保你平安顺利。”
“外婆……”
末善凝噎着,扑进外婆的怀里。
她自然不会相信一只手镯便可保她一生平安,可这是外婆的一番心意,她看穿她要离开的意图,却仍旧选择理解她,支持她,这让她怎能不动容。
“外婆,你放心,等我有了钱,就带你离开这里,我给你买一栋大房子,我们住在一起,就我和你,好不好?”
外婆偷偷抹了抹眼泪,故作轻松,“傻丫头,外婆老喽,折腾不动了,你能常回来看看,外婆就很高兴咯。”
“外婆,你不相信我。”
末善在她怀里抗议,拳头挥来扬去。
外婆听了,只是笑,末善没有抬头,否则她一定能够看到,此时的外婆,脸上除了担忧,还有掩饰不住的满满哀伤,无以名状。
末善到达暮山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中午。
那次车祸之后,她原以为自己会对车子有巨大的阴影,可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害怕,甚至当在位置上坐稳以后,她安心的倒头,美美的睡了一大觉。
离开桃坞,她心中到底还是不舍得的。
这里虽然没有什么温暖的回忆,她甚至还差点死在桃坞的山脚下,可在这有外婆,还有她的“朋友们”。
走的前一晚,她去了一趟医院,其实她知道她是再看不见晓雯的,可她还是去了,她想,那毕竟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陈家彬的因果来的很快,那时末善还没出院,虽然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然而医院却坚持认为她的心理出现了问题,要进行进一步治疗。
当时她刚接触到鬼魂,虽免不了害怕,可对于自己为何能够拥有这种能力的疑问,还是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这让她主动接近了晓雯,也就逐步剖开了事情的真相。
晓雯来这家医院实习的时间并不长,她和男朋友在医院附近的小区租了一个一室一厅,房子虽然小,可是两人的感情很好。
末善没有见过她的男朋友,不过从晓雯的话语间她可以判断,那必定是个阳光体贴的大男孩,因为晓雯每次说起他,脸上总有止不住的笑意。
而这种平静打破于一个看似再寻常不过的深夜,那时晓雯对陈家彬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医生”这个职业的定位上,她和陈家彬不是一个科室,自然接触不会很多。
那天晚上轮到她值夜班,查完房后她忽然觉得有点饿,转身走到休息室,准备在包里寻点吃的。
门把还未来得及转动,里面压抑的声音便闷闷传来,说话的人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巴。
那个求救的声音她认得,是和她同组的凌琳。
“陈医生,你不能这样!我求你,求你了!”
陈家彬笑了一声,“小凌,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这会又没人,我们动作快点,等今晚一过,我就去和你们郭主任说,调你到我们科室来好不好?”
晓雯惊呆在门口,惶惶不知所措,里面有东西砸落的声音,她听到陈家彬的咒骂声,和凌琳的哭声。
仅仅是一秒之后,她毫不犹豫的推开门,冲了进去,她虽然不是多么正直正义的人,可又怎能容忍这样龌龊的事情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陈家彬显然是被吓了一跳,还没看清来人,急慌慌的穿起裤子,他身上几乎不着片屡,晓雯只觉得万分恶心。
凌琳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挣开陈家彬躲到晓雯的身后,哭得伤心欲绝。
晓雯气愤的瞪着陈家彬,这个男人居然是个道貌岸然的禽兽!
对面的男人穿完衣服后重新镇定了情绪,他好像并不心虚,任晓雯的眼光在自己身上打量。
晓雯欲冲上前去和他讨个说法,却一把被凌琳拽住。
“晓雯不要!”
她不解,以为凌琳是在害怕,弯下腰来安抚她,“你别怕,他企图……企图干这种事,我们报警!”
哪知晓雯哭得更凶了,“不要,报了警我还怎么做人啊!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好不好?”
晓雯感到愤怒,“你这样不是助长了那个禽兽的气焰吗?以后他更加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了!”
“他没有把我怎么样!”凌琳激动得哽咽,颓然的垂下头去,“我不想让郑然成为别人的笑话,晓雯,别报警,求你别报警!”
晓雯说不出话来,凌琳马上就要结婚了,还是同医院的郑医生,这个时候若爆出这种事确实不好收场。
哭到最后,凌琳全身瘫软在晓雯的身上,她恶狠狠的瞟了陈家彬一眼,还是将凌琳搀扶了出去。
她替凌琳请了假,安抚好她的心情后仍旧不放心的离去,其实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孙家彬既能威胁她一次,就会威胁她第二次,只要她还在这里工作一天,孙家彬对她来说,都像是一个不安分的炸弹,随时有引爆的可能。
自那天后,晓雯觉得自己工作的氛围都变得完全不对了。
同事开始背着她窃窃私语,连吃饭都避开她,起先她不以为意,却发现这种情况日趋严重,直到有次她在洗手间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
“诶,你看到没,晓雯今天穿的那条裙子,不知道又要勾引谁。”
旁边冷嗤一声,“那种女人,三个字就可以形容,不要脸!”
晓雯捏紧拳头,欲起身出去问个清楚。
“倒是可惜了凌琳那么好的女孩,我听护士长说,她应该不会再来上班了吧。”
“不是吧?那不是便宜了那个贱人?”
“谁说不是呢。”
待到两人离去,她终究没有冲出去质问究竟,她的心里拧成一团麻,凌琳的事自己再清楚不过,可为何从她们嘴里说出的自己竟会那样不堪?
晓雯很快搞清楚了事情始末,她禁不住的愤怒发抖,陈家彬那个禽兽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卑劣许多。
在他散布的版本中,自己俨然成了到处勾三搭四的坏女人,企图勾引郑医生,破坏凌琳的家庭不说,还使小伎俩害凌琳不敢上班,甚至同时勾搭了别科室的好几个医生,而且他们当中大都是已婚人士,造成影响之恶劣令人发指。
医院表面看上去宁静和谐,可殊不知背后的勾心斗角有多少,晓雯来实习之初便处处受到护士长的关照,大家起先都以为是她工作认真的缘故,现在想来,恐怕也是受了某位医生的特殊“照顾”吧。
在这股风气下,晓雯的工作越来越不顺心,柜子里的护士服被不明液体弄脏导致无法正常上班,吃饭的饭盒里总会多几只活蹦乱跳的小蟑螂,甚至好几次无缘无故的接到病人的投诉,直言不讳的提出要替换除她以外的护士。
就这样,她在工作中愈发惶恐,有时背后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得她跳起来,每每这个时候,看到的同事都会互相传递个眼色,仿佛在说,“看吧?坏事做多了就会心虚,也不怕遭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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