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他又陪我躺在花树下乘荫,“绮儿?”轻唤了一声。♀
“嗯?”我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舒服的连睁眼都不想睁。孕妇最大,孕妇最大,这怀了孩子的女人原来就不再是女人,活月兑月兑直接升级成了女王了嘛!
“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能成亲,以前没有孩子的时候,我说过要给你时间自由选择,可是现下有了孩子……事情就不一样了。”他转过脸来看着我,柔柔说道。
我微微睁眼偷偷瞧了瞧他,耀眼的阳光透过层层树叶落在他洁白的锦服之上,细碎的像小金子一般闪烁发光,然而此刻,他眸子里的目光却比那阳光还要闪亮。我复又阖紧了双眼,含糊的应了声:“嗯……”我也料到这几天他也应该要问我这个事情了。
他想我可能没太听清,又对我重复说了一遍。
我依旧回了句:“嗯……”
他楞了一愣,就没再说什么话。我又睁开个眼缝瞧他,见他此刻正仰面朝天,看不清什么神情。
“回东陵我们再说吧。”片刻我缓言道。
他慌忙回头看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验证这句话的真假。傻愣愣的看了我一会儿,忽而低头笑了几声。再睁眼时我竟然看见他眼角有丝水云飘过。
心里蓦然又是一动,他翻身下榻,轻轻抱着我的身子,说了句:“谢谢。”
其实自从知道有了孩子之后,我也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现在确实是情况不一样了,孩子再有八个月就要出世,这是他的孩子断然他是不会放手的,说实在现在我还是犹豫着……一定要和容瑄大哥商量一下才好啊。但是在这之前……
“暖玉……”我唤了一声,他依旧轻轻抱着我的身子,“你后悔吗?”我问。
这是我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也终于问出了口。♀他将头放到我的肩窝处,低沉的笑了笑,回道:“为你,永远都不后悔。”
“为何?你也说过以前并不喜欢我,现下我们相处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这样的深情,我总觉不真实。
“绮儿,你不懂。”他说。
“我……我不懂什么?”
“你还是不懂我。”他轻轻回道,忽而声音稍显低沉,“……若是有一天你懂我了,可能我们也不能在这般相处了。”
他这话说得十分糊涂,我左右想想都觉迷茫。
“世人只道我谦逊温润,可知又有多少人说我这只是逢场作戏?能将自己的父皇送到别人的刀刃下,能将自己的皇位拱手让于外族人手的人,你觉得我真有资格登上皇位?”他安静的说着:“我这副身子里混有敌族的血脉,即使倒戈帮云家打下了一方天地,你觉得,他们会将千年来一直惦念的江山交给一个不纯血统的人?”
“我,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你不比云初陌差。”这真是实话,越是相处越是觉得他身上的优点数不胜数。
他闻言一顿,将我抱得紧了又紧。
“绮儿,你同其他的女子果真不一样,在海边相遇时我就知道了。”他默默的说,声音温润舒服,“你能说我比他……强,我很高兴。”
“暖玉?”他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能有你在身边,是上天对我的补偿。”他又缓缓说道:“我母妃是云家女儿,潜伏在皇宫是为了云家大业,无意间被父王相中,这才被迫成了妃子,可是云家千年来受尽晟家排挤,娶妻生子都是一关,所以尤其注重云氏女子的婚配,这不仅是为了云家血统的纯净,更是出于祖宗的兴复大业。所以云家男子一般只有一位夫人,若非情不得已,不会再娶。生长在这样的家族中的母妃,怎么可能容忍父皇后宫三千?”
“可是玉妃还是爱你父皇的啊。”
“不错,若非我母后不是真爱我父皇,又怎会冒着背弃家族的名声入宫为妃,虽也是不情愿被父王搜寻回去的,但终归还是生下了我……”他声音细小,隐隐落在心头,犹如细小的绵针落入。
“母妃没得选择只得装疯扮傻,一方面不希望父王太过亲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我能在皇宫中多些宠爱,留下一条性命。”他微微喘出一口气来:“我小时候并不理解母后,却也无计可施,后来慢慢长大了,也参悟到了母亲的良苦用心。”
“母妃太过果决,爱情和亲情都抛掉了去,却也终是保全了云家素洁。而父王却痛恨母妃的决绝,更是寻花问柳……”
我感伤这一对恋人的无奈命运,更为身前这人儿无法选择的身世,感到痛心。
“你这些年来一定很难过……”我泪水滑下,想着他也同样和我一样都有着无法逃避的悲苦,心下更是一片蓦然。
“所以……老天便将你带来了我身边。”他抬起头看向我,轻轻将我眼下的泪痕擦去,“所以……老天又这么快补上了我们一个孩子。”
他定定的看着我。
“我……”我低下头,十分慌乱。
“绮儿,我并非胸无大志,而是,王位并非是我心中之想,那……后位也并不适合你。”
我一惊,抬头看他。怎么听这话像别有深意。
他继续说道:“云家才立脚,根基自然不比晟家千年基业,之所以我还会成为王位的候选,便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朝中一些大臣才坚持要我登基。”
他稍顿,续道:“登记之后,有些事情无法依照自己的意思而作选择,尤其是亲事。”
“诚然,我这二十多年不由得自己做主的事已经够多,现下既然有的选择,我只想替自己做回主。”他的眼里真挚冉冉,说出这话时,让人心神一动。
我点点头,若非不是听他说这一番话,我这心里总觉满满的都是负罪,相处起来,更像是在……补偿。但是,为何我听完他这一番话后,负罪感倒是减去大半,随之而来的却是更为沉重的……使命感?可能……还是需要时间吧。
“公子,三长老有请。”一侍卫立在远处,朗声禀告。
“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用晚膳。”我看着他笑了笑,赶忙收取刚刚那抹情绪。
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很是微妙,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己又楞了会儿神,才想着动了动了身,站起身来有宫女来扶,我笑着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我自己可以的,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哪里还要麻烦人搀扶?”
那宫女柔顺的看着我也笑了笑,退到了一边。
弯腰拾起鞋子,神色一顿,却停下了动作。
面上没有太大反应,复又重新躺回了低榻,打了个哈欠,对四五个宫女说道:“你们帮我拿个垫子和果盘来吧,都去吧,连给我拿把扇子和汗巾。”
几个人便下了去,远处又来了几个宫女朝我走来。
趁着这空隙,我慌忙弯腰将低榻下的那个黄信封捡起,收入怀中。待到她们回来时,我又借口独自回了宫中,才进内间,赶紧躲到了屏风后面,拿出那封信来,依旧是四个简体汉字:绮里亲启。
赶忙打开信,却……愣住了。
我皱着眉头,拿着手中空空如也的一张纸,又看了看。
怎么,怎么……是一张空白的信?
“王妃,谷公子求见。”一个宫女在外突然说道。
“啊,啊……”我一时收不回心绪,只觉脑袋里很乱,怎么会是一张空信呢?是被人发现偷换了?不可能……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全都销毁。
这是,这难道是警告?!
“王妃……”
“啊?”我恍然惊醒,“唉?你,你……刚刚说谁求见?”
那宫女柔柔又回道:“前甬——谷子洛,谷公子,王妃。”
我心里好笑,片刻之后,我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对面的人,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般。
“干嘛用这么吓人的眼神看着我?”他没好气儿地踏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到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我刚刚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呢,赶忙又问了一遍她们是哪个谷公子求见?”我依旧满脸吃惊的看着他。
“还能有哪个谷公子,云家在前甬谷家这一脉,就只剩我一个姓谷的。”他明显没有好气儿地回我。
我却根本不在意这些,依旧好笑盯着对面一身红衣的人儿,问道:“真的,不过说真的,你今儿怎么采用这样常规的出场路线。”我实在有些激动,又讶高了些声音:“你,你……我居然能看见你从正门走了进来唉?”
他眼角抽了抽,咽了口口水,硬声硬气的回我道:“怎么?我就不能从门走进来吗?”
“不,不是,”我赶忙摇了摇头,“主要是你一直采取十分激进的出场方式,一下这么正常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有些不太适应。”说完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瞧见他脸上明显有黑线拉下,我更是好奇的慌。
他倒没在理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儿,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东西啊?”我伸手将那盒子打开,看见里面有十颗黑色的药丸儿。
“晟白铭向我讨的药。”他没好气儿的回我,顿了下:“他说你害喜的厉害。”
我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也找到了答案,想来是上次暖玉讨药时是连带着这位仁兄也“教育”了一番啊,我居然还担心他要受谷子洛冷眼,果然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啊。
心里顿时不免对晟白铭升起几分崇拜之情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