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汉车赶得不错,不颠不簸的,眼瞅着还有一段路才能到县城,娘几个继续在车里唠着。
刘福婶拉着王大姑的手,也顾不得女儿在场,絮絮道:“王家嫂子,不瞒你说,这个闺女我可舍不得嫁出去,就想让她亲亲热热地陪在我身边。养闺女图个啥?还不是就图个贴心。”
王大姑感慨着应着,这刘福婶虽然嘴里的话没个当真的,但是这应该是真心话。她的大闺女春秀性子像她,也是个泼辣能干的,就从榆树庄的东头嫁到了西头。大姑爷家境也殷实,上头又没婆婆,嫁过去就当家做主,前两年生了一儿一女,更是在家里说得响话的,又时不时地补贴点娘家。她本来想着把春娇留在家里,入赘个女婿,顶起门户。春娇和春秀差个五岁,自小是娇滴滴地养着,也不愿意嫁出去看婆家人的脸色,再说了这些田的活计,院里的活计,春娇哪样都不上手。
“谁成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碰到了刘家姑爷,你是没见过,我那姑爷一口一个婶子地叫着,把我的心都叫软了,才舍得把这宝贝闺女给了他——你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王大姑陪笑着道:“有这样一个姑爷,倒是顶两个儿子了。”榆树庄的人谁不知道刘福婶没儿子的心病。刘郎中的善福堂是祖传的家业,在县城里开了几十年,口碑好,自然也生意好。刘郎中家的二小子帮着他爹管着店铺,王大姑进城赶集经过善福堂的时候打量上一眼,多多少少也有点印象,总是个白净伶俐的。
刘福婶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那县城里的倒比我们还急,将两个孩子的八字拿过去批了,算命的都说好几年都没见着这样合的八字了!你说,哎呦,这姻缘可不就是天注定的!”刘福婶一拍大腿感慨道,一张圆圆的胖脸闪着红光。♀
“娘,你别说了,怪羞的!”刘春娇嗔怪道,娘也真是的,不论碰到什么人都将这番话说了又说。她微微蹙着眉头,银盘似的小脸皱着,连生气的样子也是可人的。
“怕啥,找了个小女婿连娘也说不得了?”
刘春娇羞得扭过头去,庄善若凑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倒是逗得她“哧”地一声将紧绷的脸儿笑开了,举起粉拳轻轻地捶了庄善若一下。
“你家春秀倒真是个有福气的!”王大姑细细地端详了下春秀,留意了她锦缎料子的衣裳和白白女敕女敕一看就不做事的小手,再瞥眼坐在她身边的庄善若,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也不向你善若姐学学,女孩子该有个女孩子的样子,太跳月兑了可也不好,刘家也是在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刘福婶怜爱地瞅了刘春娇一眼。话虽如此,可那个庄善若虽然长得好模样,又娴静不语的,可看着也是没大福气的。刘家姑爷可不正爱着春娇的活泼娇俏,要不然县城里那么多的姑娘小姐哪里就巴巴地看上了她家的闺女。刘福婶思忖着该怎么样不动声色地将她内侄子刘全在这姑侄两人面前提上一提。
庄善若一直默默地听着,她也插不上什么话,她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刘春娇,天真不做作,为人热忱,倒也是个值得交往。两个人于是挪了位置将头凑在一起,窃窃地说些闺女间的小秘密了。
没多久,感觉到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听见刘老汉喊道:“县城到了嘞!”原来不知不觉说话间就进了县城。
四人相互搀扶着,依旧踩着那个小凳子下了马车。♀刘福婶和刘老汉约好了回去的时辰,先给了他一百文的车钱。
王大姑模着钱袋子,倒是慢了一步,嘴里道:“我来我来!”
刘福婶忙按住王大姑的手,嗔道:“说好了搭我的车,哪里还有让你付钱的道理?”
王大姑只得作罢,想着反正回去还有一趟。
庄善若立在县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周围店铺林立,人头攒动,她被鼎沸的声浪冲得站不住脚。她恍惚还记得上次赶县城大集还是跟着父母,一家人痛痛快快地吃了顿羊杂碎汤。秀才爹给娘扯了几尺细布,给她买了一兜的零嘴,给自己挑了几本书。一家人乐乐呵呵地逛到脚酸。
庄善若看着身边来往的人流,听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鼻头微微地有点发酸,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她赶忙眨眨眼睛将眼泪强忍了回去,当着外人在,可千万别失了礼了。
刘福婶抻了抻坐皱了的衣服,掸了掸身上的灰,一把拉过刘春娇,低声道:“都许了人家了,别再东张西望的,没个样子,让人白看着笑话!”刘春娇不以为然地吐吐舌头。刘福婶再转过头对王大姑说道:“她王家大嫂,你们有什么要添置的吗?”
王大姑把小包袱挎在臂弯里,笑道:“倒也没什么要买的,不过是扯点布买点丝线,再有就是看到啥新鲜有趣的买点就得了。倒是好几年没来县城,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刘春娇亲热地挽住庄善若道:“太好了,我也正想扯点布料,善若姐我们一起吧!”
庄善若倒是没什么想法,反正她也没什么想买的,逛哪里也是逛,有个年纪相仿的伙伴倒也不错。见王大姑微微朝她点头,便应道:“也好!”
刘春娇迭声道:“太好了,善若姐。”然后偷偷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跟我娘逛最没劲了,她说好的我不喜欢,我说好的她又看不上,逛了半天能逛个一肚子的气。”
庄善若只得抿嘴一笑,这个刘春娇果真是个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倒也没一点子城府。
刘福婶笑道:“太好了,善若眼光好,让她给你挑几匹时兴花色的料子。”
王大姑心里明白这趟来县城刘福婶是给春娇添置嫁妆,忙笑道:“善若成日地窝在家里,哪里懂什么时兴不时兴的,不过是带出来开开眼界罢了。”
刘福婶打量了庄善若身上的那身茜红色的褂子,道:“王家嫂子说笑了,我看善若这一身倒是别致,到时候我们也扯一身这个色儿的料子。”
刘春娇可不管她娘说些什么,倒是携了庄善若的手一边熟门熟路地往前走一边说道:“善若姐,你得教教我,娘让我绣一堆的绣活,可苦死我了。这个花样那个花样的,我手拙得很,怎么也绣不好。”
“好,其实这也容易。”
“还有那些个喜被喜服,怎么绣也绣不完,手上倒是被针扎了好几个口子,我娘还老骂我笨。”刘春娇说着说着嘟起了嘴。
“不碍事,你得了空拿到我家,我帮你一起绣。”庄善若的亲娘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各种绣法也不在话下,庄善若传得衣钵,应付这些只是小菜一碟,倒也乐得和刘春娇亲厚。
刘福婶和王大姑稍微落后几步。刘福婶悄声道:“那天你托我的事,我是想了又想。”
“怎么?”
“我琢磨了半天,善若那么好的人才,人家倒是好找,可要找个放心的可得费些功夫。”
王大姑点头:“这话说的是,刘福婶费心了。”
“咱俩还说这见外话干啥!”刘福婶顿了顿,道,“我寻思,我们家那口子有个内侄子,叫刘全的,倒是个知根知底的。”
“哦?”
“别的都不差,就是年龄比你们姑娘大了点。”
“大多少?”
“也就大个五岁,不过也无妨,大点才懂得疼媳妇。”
刘福婶见王大姑没有什么反对的神色,笑道:“这孩子我是打小看着长大的,忠厚老实,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订下人家,还得去打听打听呢。”
“恩恩。”王大姑肚子盘算着,这刘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物,媒婆的嘴能把孬的也说成是好的,万一真的八字有了一撇,还得托别人再仔细打听打听。
“我今天也就想到了白说这一嘴。”刘福婶呵呵笑着,心里估模着这门亲事又多了一分把握。
“刘福婶,你费点心,到时候谢媒的大礼可少不了你的!”
“娘,快点!”刘春娇停在一家店的门口,回头喊道。
庄善若驻足打量着这家布店,店面铺排开来有三间,装修豪华,顶上挂着个牌匾,书着四个大字“锦绣布庄”,进进出出的全都是衣着光鲜的,恐怕这里的货也不是她能买得起的。不过是帮着刘春秀挑挑嫁妆,倒也无妨。
王大姑见这间布店的排场,心里也打了打鼓,在刘福婶面前却也不能露怯,心里寻思着万一善若看中了啥好料子,咬咬牙买上几尺就是了。
店里的伙计迎了出来:“请嘞!几位姑娘大姐,进来看看,有啥合意的!””你这小猴儿,谁是你大姐!”刘福婶打趣道。,,嘿嘿i心里掂量着!”这伙计也是个有眼色的,这一眼就1各庄善若四人从头到脚打量透了,,乐呵呵地将四人迎进了店里。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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