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chūn来,一个寒冬忽忽而过。
这一rì丑闭目用功,丁典则呆呆的仰望窗台上一盆茉莉,一如平常。
就在此时,两个狱卒却是拖进一个人来。
这个人垂头耷脑,血肉模糊,显然是受过笞刑。他的面容被长发挡住,让人瞧不真切,可看其的强健肌肤,显然是一个年轻人。
狱卒将这人带来,掷于地下,又将早已准备好的手铐脚镣为其带上,其中一个狱卒哼哼冷笑,拿起锤子凿子,生生在年轻人肩膀上凿出了两个穿堂洞,然后穿过了两条锁链,竟是将其琵琶骨锁了起来。
丁典早已将视线移回,冷眼看着这一切,半响冷哼一声,道:“做戏!”
两个狱卒也没理会于他,只是匆匆做好这些事,便锁上门离开。只剩下了那个生死不知的年轻人。
丁典扭头看向丑,问道:“兄弟,你怎么看?”
丑也睁开了眼睛,静静的观察了好一会儿,此时听丁典问自己,便道:“不一定是假的,你看他的年纪和右手。”
丁典依言看去,年纪是很轻,大概也就二十出头吧,或许还不到。而右手…丁典看到此处不由得一惊,那右手竟是被什么利器生生削断了五指,只剩得短短的五截!
丁典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好,太好了,苦肉计做到这般地步的,凌退思,你也算作第一人了。”他又扭头冲丑道:“兄弟,不是做哥哥的说你,你的想法太过简单。要知行走江湖者,别说这样的年轻人,就算是一个小孩子,也轻忽不得,不然定是要吃大亏!”
丑看着丁典严肃的面sè,不禁摇了摇头,他知道丁典别的都好,对真正认可的朋友也很热诚,但就有一点:疑心病太重!处处都把人往不好的方向想。所以他只淡淡的道了一句:“知道了!”便闭目不言。
丁典看着丑类似赌气的举动,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暗暗还有一丝欣慰,只道这个冷漠的兄弟终于像个正常人了。
此后一连三rì,那年轻人不时说着胡话,稍有清醒,便大呼冤枉,惹得狱卒端来了大桶的尿水,尽数洒在年轻人身上,年轻人伤口未愈,又受尿水刺激,惨呼连声。而牢房中也有了一股经久不散的sāo臭气。
狱卒也为年轻人送来了饭菜,可是年轻人却是一口不吃,只是梦梦醒醒的不断说话。丁典见此毫不客气,将属于年轻人的饭菜拿来,和丑平分。
这一rì年轻人jīng神好些,有了清楚的认识,不敢再大声吵闹,怕又将狱卒招来,只是慢慢的爬起身,打量周边境况。
丁典瞧见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吓得年轻人一惊,又趴伏在地,“啊”的痛呼一声,显然是触碰到了伤口。这个动作惹得丁典哈哈大笑。
年轻人喘息了一阵,好似适应了些,又慢慢的爬了起来,拖着身子到了墙根处,靠在墙上呼呼喘气。他的眼睛刻意躲开了丁典的方向,看向了别处,却正好对上丑沉静的眸子。
年轻人一惊,又移了开去,心中却有些好奇:“这人倒和之前的恶汉不同,毫无蛮横之气,只是不知为何也关到了这里。”
丑闭上了眼睛,再次“集中”起来,这已经成了他在牢房中的消遣,每次习练,都有收获。
就在此时,忽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一个嘶哑的声音道:“狄云么,有人来看你啦!”
那年轻人激灵一下,身形敏捷如猿,窜到铁栅栏处,扒着铁栅栏,嘶声道:“师妹,师妹,是你么?”
来人有三,最起头是一个狱卒,后面跟着一个衣衫华美的富家公子,面容俊朗,风度翩翩。最后面则是一个面容俊俏的少女,此时低着头,挎着一只篮子,满是黯然的模样。
狱卒不耐烦道:“先说好了,就一会儿。若是让上头逮住了,我可吃罪不起!”
富家公子陪笑道:“多谢差爷,我们懂的,不会让差爷难做。”
狱卒这才“哼”了一声,径自去了。
那名唤狄云的年轻人满眼之中都是少女,再无旁人,只是呆呆道:“师妹,师妹,你来救我了是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最了解我,我是冤枉的!”说着两行清泪流下。
那少女也是满面痛惜之sè,蹲去,轻抚着狄云坑脏的面容,垂泪道:“师…师哥,你…你受苦了!”
狄云喜道:“不苦,不苦!快,咱们快出去,这就去找师傅,这个破地方我可是一时都呆不下去啦!”
少女却是沉默半响,方道:“师哥,你现在还不能出去,不过你放心,万师哥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那富家公子也适时上前,满面痛惜之sè,道:“狄师兄尽管放心,我万圭就算舍弃万贯家财,也要把你从这里捞出去!还请狄师兄多等待些时rì。
狄云这才发现了万圭,不禁怒道:“万圭,原来是你,谁要你救!”又对少女道:“师妹,你可千万莫要靠他,他不是好人,你还是回老家吧,或是去找师傅,让师傅想办法救我。”
少女却是有些躲闪道:“我…我没钱。又是孤身一个人,万师哥待我极好,一点也没有记恨爹爹的事…他会救你的。”
狄云握紧了栅栏,吼道:“不行!你怎么能让他救我!将来这个恩情咱们怎么还,你还是…”
话未说完,就被赶来的狱卒打断,道:“好了好了,你们该走了,不要连累我!”
叫做万圭的富家公子赶忙答应,对少女道:“芳妹,咱们走吧!”
少女点了点头,又把篮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塞进监牢,道:“师哥,这是我带来的烧鹅,一些点心还有二两银子,你留着用,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狱卒见了却是笑道:“好美貌贤惠的小娘子,却对这个死囚牢的犯人留恋什么,还是嫁给眼前这位佳公子才是正经!”
少女和万圭终于走了,狄云却是趴着铁栅发愣,久久不愿离去。
丁典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实在是不愿意看眼前这场“戏剧”,此时见曲终人散,便站起身来,大长腿一迈,到了狄云近前,弯腰一捞,将少女留下的东西尽数捞起,转身就想回去。
狄云终于惊醒过来,一把抱住了丁典的大腿,怒喝道:“这是师妹给我的东西,快放下!”
丁典嗤笑一声,只是轻轻一弹腿,喝道:“去你娘的!”便将狄云踢了一溜滚。
丁典施施然走到了丑的身边坐下,笑道:“兄弟,这次可解馋了!”说着撕下半只鹅,递了过去。
丑接了过来,却是站起身来,从牢房角落的水桶中舀了一瓢水,提着半只烧鹅,到了狄云的近前,慢慢蹲去。
狄云被丁典这一踢,滚动中触碰了伤口,疼得面sè煞白,几乎晕厥。这时看见一个人来到近前,还以为是对自己不利,顿时强忍疼痛,向后挪去。
丑静静地看着狄云,看着他满面惊惧的模样,将一瓢水和半只鹅放在了原处,轻声道:“你还是吃喝一点吧,不然等不到她来救你!”
狄云一愣,丑说得没头没脑,可是狄云偏偏听懂了。他呆呆的看着丑起身,又坐回了原处,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是那么伤心,那么委屈!
“鼓噪!”丁典青筋暴起,刚要有所动作,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阻住,那是丑。后者冲他摇了摇头。
丁典一愣,却也不再说旁的,狠狠的啃起鹅来。
狄云哭了一会儿,猛然止住悲声,拿着袖子狠狠的擦拭了一下眼泪,也不顾自己已经成了大花脸,拿起地上的烧鹅和水瓢,便吃喝起来。他吃得极快、极狠,好似要将满腔的愤恨和冤屈都通过此种途径发泄出来!
而三个人的牢房,此时除了狄云和丁典的吃喝之声,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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