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rì丁典定计试狄云,之后丁典、丑和狄云三人狱中结拜起,三人的生活起了很大的变化。
丁典其实是一个很热心的人,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兄弟慷慨赴死,都是易事,当然前提便是得到他的认可;丑话不多,但很真,很直,一便是一,二便是二,从来不会掩掩藏藏;至于狄云,虽然一股苍凉悲愤之气难以掩藏,但却天xìng质朴善良。所以三人闲时聊天,很是投机。
这一rì丁典和丑早课完毕,收功归息,狄云呆呆的看着铁栅外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丁典睁开眼来,看到他这般模样,便笑道:“三弟,男儿大丈夫,净做这些女儿态干甚!从你来时至今,滴滴点点,哥哥已经看出你是受了极大的冤屈,还和女人有关,是也不是!”
狄云一惊,忙道:“大哥你怎么知道!”
丁典道:“三弟你也太老实些,遭遇都写在脸上了,谁人看不出,还有那个一开始来看你的小姑娘,若是看到这些还猜不出你受了冤屈,还与女人有关,那才算是瞎了我一对招子!”
狄云叹道:“是又怎样,我是冤沉海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啦!”
丁典道:“反正也闲来无事,不如说说。”
狄云沉吟半响,道:“罢了,其实也没什么可瞒大哥和二哥的。”
听见狄云要说自己的遭遇,不但是丁典,连一直没有说话的丑也将视线移了过来。
狄云道:“这要从我和师妹随师父来荆州城赴宴说起…那是我师伯‘五云手’万震山邀请师父来的…”
丁典忽然打断道:“‘五云手’万震山是你师伯,那你师父是谁?”
狄云道:“我师父叫做戚长发,江湖上送他老人家个称号,叫做‘铁锁横江’。大哥,你难道认识我师父?”
丁典听了,忽然嘿嘿一阵冷笑,末了道:“何止你师父,你大师伯万震山,你二师伯言达平,我都有一面之缘,只是我当时是个小人物,他们不记得罢了。你且接着往下说。”
狄云听了有些奇怪,不过也未深究,道:“师伯为人倒很好,可是他手下八个徒弟,那可是大大的不好,无故找我麻烦不说,还逼着我与他们比试,我一露胜相,他们就群起而攻。”
“最后我虽然将他们一一打败,师伯却认为是师傅教了我什么连城剑法,与师父吵得不可开交。师父大概也是被逼无奈,误伤了师伯,逃了出去,只留下我和师妹。”
“偏偏就在当晚,我听见有女人呼救的声音,出去查看时却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后来听他们说她叫做桃红,是师伯的一个小妾。这桃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见到我便抱定不撒手,非说我要非礼于她,还要带她私奔!天地良心,我狄云虽不敢说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可能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来!再说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桃红,我和师妹从小情投意合,我的心里只有她,她的心里也只有我,我又怎么可能抛下师妹,跟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走!”
狄云说到这里,已经近乎咆哮,眼圈却是红红的,接道:“别人冤枉我,错怪我,其实我不恼,他们根本不了解我。可是师妹,她不应该…她不应该也…”狄云泪堵咽喉,却是说不下去了。
牢房之中陷入了沉寂之中。好半响才听丑道:“她还是不爱你,不然不会不信你!”
丁典一拍膝盖,道:“二弟说的对,三弟,为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伤心,太不值得!三弟大好男儿,将来还怕找不到妻子吗!”
狄云听了却是一笑,笑声中满是凄凉和悲苦,打量了一下四周,道:“大哥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现在身在牢狱之中,又是个残疾,哪还称得上大好男儿呢?”说着还举了举断了五指的右手,抖了抖穿过琵琶骨的锁链,发出啷啷的声响。
丁典一滞,转了转眼珠,道:“那又算得什么,你看我和你二哥,也是在牢狱之中,也被穿了琵琶骨,可是照样能在这里来去自如。就算你少了五根手指又怎么样,左手也可以握刀使剑!这样吧,大哥这里有一门极厉害的武学,叫做‘神照经’,学成之后威力奇大,我已是教给了你二哥,现在也教给你,到时你我兄弟三人纵横江湖,行侠仗义,岂不快哉!”
狄云苦笑道:“大哥好意,小弟心领,可是小弟现在万念成灰,只愿在此地度过余生,武功什么的,再也不想碰了!”
丁典好话说尽,狄云仍是摇头,只把丁典气得直跳,恨不得再像以前一样,狠狠的揍狄云一顿。他这神照经绝学别人求都求不来,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逼着别人去学了。
丑看见丁典和狄云闹得不可开交,淡淡道:“他不想学,逼他也没用!”
丁典一顿,看向了丑,然后叹了口气,道:“也是,强扭的瓜不甜,以后再说吧。”说罢他又缩回了墙角,那是他经常呆着的地方。
牢房之中又恢复了平静。
又一rì,三人在牢房之中聊天。其实说是聊天,主要却是丁典说,丑和狄云在听。
丁典讲说很多有趣的江湖典故和高人异士,狄云听得很专注,他被这些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吸引了,感觉大开了眼界。
丑则是一心二用,这也是他无聊时琢磨出来的,可以一边听丁典讲话,还能适时做出回应;另一边则是调集内息,进行身体各处的‘集中’。这些时rì做下来,他已经对于这个越发得心应手了。
丁典说了半rì,却是有些无聊起来,看到丑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却时不时闪过jīng光,知道是二弟又在用功,眼中突然闪过一道亮sè!这个二弟,现在连自己也是看他不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
想到此处,丁典站了起来,大步走到丑的面前,道:“二弟,你我来切磋一下,如何?”
丑抬头看了丁典一眼,眼中闪过奇怪之sè。
而狄云,却以为是两个哥哥起了冲突,忙劝道:“大哥,二哥,有话好说。大家自己兄弟,何必非要动手呢!”
“哎!”丁典伸手阻止了狄云,笑道:“三弟,你误会了!我和二弟没有不和,我只是在这里待得久了,想活动活动,我看二弟也有这个想法吧。”
丑道:“确实有些无聊,可是我并不会徒手的招式,我只会用刀!”
丁典道:“那还不简单,我教你呗。反正你既然能把刀用好,内功底子也深,学拳掌功夫还不是手到擒来。”
丑想了想,确是如此,便点头道:“好!”站了起来,与丁典相对。
狄云还是不太放心,道:“大哥,二哥,切磋可以,千万记得点到即止,不要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知道了,真啰嗦!”丁典有些不耐烦道,“二弟,咱们这就开始吧!”说罢毫不拖泥带水,进步一拳,正击在丑胸前膻中穴上。
丑身子晃了一晃,便稳了下来,他刚才只觉得胸前一麻,很自然的调动内息,便将这一击的力道化解开来。
丁典的拳头却是弹了开来,笑道:“好,再来!”说罢一连击出一十八拳,幻成一片拳影,将丑前胸后背一十八个穴位都击打一遍。丑本yù躲闪,却发现自己根本躲闪不开,丁典好似能够读懂自己想法似的,自己刚一动,丁典的拳头已是在彼处等待了。所以这些拳一拳都未落空,拳拳击在实处。
丑只觉得十八道气息入体,在自己周身经络中游走,很快又汇成一股,好似一条极粗大、极坚韧的绳索,将自己紧紧捆住。此时别说身子动弹,就连原本使用自如的内息,也如泥牛入海无消息了。
丁典此时站在丑的面前,哈哈大笑道:“怎么样,二弟!大哥这点本事,可还入眼么!”说罢又是一阵大笑,显然极是得意。
丑皱了皱眉头,忽然身子一抖,便向前迈了一步,一拳击向丁典头颈。
丁典大惊,不过反应亦是极快,轻轻一拨,将丑的拳头拨开,身子一兜一转,大喝一声,从肋下出掌,击打丑的两肋之处。
这次又是打个正着,就听“扑”的一声,丑横着移出三四步,才化解了这股力道。
丁典却是收手不打,面容严肃道:“二弟,我未想到你的内力已达到如斯境地。说句实话,连我都有所不如,可是你在我的面前却是没有还手之力,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丑晃了晃,站稳身子,道:“为什么?”他方才挣月兑束缚,又化解肋下一掌,全凭着“集中”的方法,令内力不走经脉穴道,直接出现在丁典内息盘踞之所,将丁典打入的内力化去,所以才能勉强活动自如。可他此时的感觉也绝对不好受,若是丁典紧接着再来一下,那他就非倒地不可。
丁典道:“内力为武功之本,可是空有内力,没有招式技巧,也只能像你这般被动挨打。就好像你有十分力气,我有七分力气,硬碰硬我比不过你,可我能够充分运用每一分力气,而你连一分力气都使不出来,只会硬打傻碰,那你说咱俩对决,谁胜谁负?”
丑眼中露出了悟之sè,道:“当然是你!”这就和拿小刀的壮汉对决拿大锤的幼童,纯以武器而论,当然是铁锤稳胜。可是在此种情景之下,大汉的小刀却可以将幼童的大锤完胜。其中缘由无他,只是运用的纯熟度不同罢了。
丁典道:“着啊!就是这个道理!我现在先教你一切招式的总纲,那便是攻敌破绽!”
丑喃喃道:“破绽么?”
丁典道:“没错,就是破绽!而对于我们武人,身上一百零八个要害穴,尤其是其中三十六个死穴,都是破绽所在。而这么多的破绽,敌人不可能一一护住,咱们对敌时审时度势,击中敌人保护不及的要害穴位,达到打倒对方,甚至打死对方的目的,这便是招式技巧的意义所在。二弟,人体经络穴位的位置我不都详细教给过你么,你可还记得!”
丑点了点头,道:“当然记得!”
丁典笑道:“这便好,你只要能击打在敌人穴道之上,再将内力输送过去,一是可以对敌人内部产生极大的伤害,二是可以截断对手的内力运行路线,使得他无法自如调动内力,此消彼长下,你想赢他也就容易了…”
丑忽然打断道:“可是我用刀时却不是这样。”
丁典一听,却也来了兴趣,问道:“哦,那你用刀时是怎样呢?”
丑挥了一下手掌,道:“便是这样,一刀砍断敌人的头颅。”
丁典摇了摇头,叹道:“不是大哥不信你,只是这也太过儿戏了。敌人又不是木桩,怎么能傻乎乎的等你的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没有刀吗。”他通过方才的试手,已经发现丑全然不懂技巧招式,所以对丑所言的jīng湛刀法也有了疑虑。
“可是…”丑觉得极为别扭,他懂得丁典所说的道理,可他却不想那么做,他从来都是一刀断头的,与别人一招一式对打的丑,还是丑吗?可是丑又不得不承认丁典说的对,他现在没有刀,别说刀,在这牢房里连一根木棍都没有。
“可恶,要是我的刀还在就好了!”丑的心中突然泛起一阵强烈的不甘,刀没了,曾经属于丑的骄傲也没了。丑看了看自己的手,猛地挥了一下。
“等等!”丑忽然顿住了,抬起手来,五指并拢,仔细查看。那是一只修长的手,并为一体,就好像…一把刀!
“大哥,咱们再来试试手!”丑忽然道。
丁典诧异的看了看丑,对上的却是一对沉静异常的眸子,其中有自信,也有骄傲。
“好!”丁典心中暗笑,认为丑是死鸭子嘴硬,暗道这次非让你心服口服不可。于是他大喝一声,身形一动,便要出手。
可是,丁典却极为突兀的顿住了,因为一只修长的手,五指相并,已然搁在丁典的脖颈之上。
在旁边观看的狄云僵硬住了,如坠冰窖。他恍惚觉得,那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把刀,一把断头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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