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身边人,她资格不够,只来得及攀上慈宁宫一位小六品女官儿,这位嬷嬷,她未见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倒没有什么稀奇,璃珠既使出了事,她也有办法对答,送她选秀那一日开始,她便想着办法月兑身了。
她慢慢地梳好头发,穿好衣服,只想多拖延些时间,可那几位嬷嬷并不相催,只拿冰凉眼神朝她静静地望着,弄得她也没有意思起来,只得加了动作。
卫珏跟着这些嬷嬷一路前行,她穿是平常鞋子,但跟着这些穿厚底盆花鞋嬷嬷走,却差点儿跟不上。
但她走近这她从来不曾接触过慈宁宫中堂,看见这冰裂纹,步步锦门窗,雕着精细花纹玉石板地面,盘着金龙龙柱之时,心底便有些恐慌了。
前边珠玉垂帘之下,帘后身影若影若现。
面前放着团锦跪垫,卫珏还想着跪与不跪时侯,便听见帘后一声冰冷喝斥,“还不跪下?”
卫珏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了垫子上。
“起帘……”
她听到前边帘子哗哗作响,穿过金制帘钩两边分开。
两道视线从头顶处直扫了下来。
不,不止两道。
上边坐着人没有说话,大殿里只有静静喘息声,厚重沉默让卫珏屏住了呼吸,想好千般应对之法,竟是一个都说不出来。
“你就是卫珏?”柔和而略带着些苍老女声响起。
“奴婢便是卫珏。”
“你是幸者库掌事姑姑?”
“奴婢是……”
几句之后,又是沉默,让人气都喘不过来沉默,让卫珏想好满月复托辞辩解只能乱肚子里。
而此时,从太皇太后侧边扫过来两道凌利视线为利冷,她能感觉到那两道视线穿透进衣服,从头到脚地刮着她皮肤,仿佛将她摆砧板上审视切割。
卫珏不敢抬头,却感觉如坐针毡,藏袖子底下双手微微颤抖。
“你且抬起头来,看看左边,这一位是谁。”太皇太后声音响起。
卫珏缓缓抬头,看清了矮榻前垂落帐纱,螺钿彩漆床脚旁边明黄色锦袍,以及那穿着厚底龙纹靴子,修长腿锦袍里若隐若现,可看得见虬劲大腿肌肉衬出锦衣,充满力量。
这便是那小皇帝?
卫珏平日里只远远地见过这小皇帝,她看见,只是帷帘低垂之下那张清俊脸,每一次,脸孔都隐藏一堆锦衣之中,遥远而漠然,她没有想到,这样近距离地看到他,既使看到只是一双腿,便让她感觉到了无形压迫。
她缓缓转过脸去,望向左边,有宫婢上前,拉起那被堵着嘴反剪了双手跪地上人头发,露出那张涕泪交加脸,卫珏一颗心便开始往下沉,浑身冰凉。
林嬷嬷,这是林嬷嬷,是她寿清宫同谋。
几日之前,素玉还向她打听过消息,那么今日之事,早几日之前,便开始调查了,她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全因为消息已被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这雷霆一击,等就是她?可笑她自以为能掌控一切,这些人眼底,不过是蝼蚁可笑表演罢了。
“你可认识她?”站一旁苏嬷嬷沉声问道。
卫珏定了定神:“认识,林嬷嬷时常到幸者库调配人手,奴婢和她打过交道。”
“如此说来,她传递那些小道消息,全传到你耳朵里去了?”苏嬷嬷道。
“奴婢也会偶尔和她说说话,但谈论全都是幸者库日常调配劳作之事,又比如说哪位宫婢手脚勤,针织功夫好之类,嬷嬷如果说是这些小道消息,林嬷嬷确和我说了不少。”卫珏低声道。
倏地,一声男子低笑从矮榻边传来,传至卫珏耳里,如金石相击,无端端竟让她一阵耳鸣,原本慎定如昔心便是一慌。
太皇太后便道:“皇帝,你也感觉这奴婢口齿着实伶俐得紧吧?”
男子清朗声音道:“皇女乃女乃,您说得没错。”
这是卫珏首次听见他声音,好听得如天上奏乐,如轻轻敲着云板,一声声直敲进人心房。
声音再好听,他就是那站云端人,从天上俯视,从嘴唇里吐出来只言半语,能断人生死,而她,便处于这生死边缘。
她心底一颤,紧接着便心底冷笑,知道这锦衣玉颜之下藏着冰冷酷然,她不能犯错,一步都不能,因为她知道,犯错,便等于丢失性命。
“她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真是个倔强孩子,xing子倔强,嘴也倔强……”太皇太后慢慢饮着茶,缓缓地笑了,“把她叫上来吧。”
“是。”
耳边纷踏脚步声一声声远去,又一声声传了进来,有人站了卫珏身边,紧接着,跪了锦垫上,女子声音有些哆嗦,衣服索索地抖动。
“禀太皇太后,皇上,奴婢所说全是真,卫珏她藐视皇室,大逆不道,是暗中传递选透消息,谋夺钱财,操纵选秀,暗中造假作册,伙同林嬷嬷等,把没有资格宫女弄成秀女,混入选秀之中,奴婢没有说慌,这一切都是真……”
女子声音传进卫珏耳里,让卫珏浑身瘫软,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全都完了,素玉,素玉竟也早就背叛了她,她千防万防,还是遭人背叛,果然,大难当头,各自飞,她一年来筹谋盘算,这两个至尊至贵人眼底,竟全都是笑话。
卫珏只觉耳内嗡嗡作响,全身僵硬,几乎听不到头顶耳边传来声音。
“你倒是说说,她还说了些什么?”太皇太后声音依旧平静,却含着隐隐雷霆之势。
“她还说,还说当今皇帝,不过是个儿皇帝……”素玉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磕头,“奴婢有劝阻她,可她不听,她说皇帝连忠心臣子都不能护住,又怎么能护得住自己妃嫔……还说日后皇宫里死人会越来越多……这些大逆不道之话,都是她说,都是她……奴婢该死,奴婢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