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画云陵 飘飘不知何所至

作者 : 柯筱琰

顾榕正感觉喉咙越来越紧,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感出现在她的心里。♀她眨了眨眼睛,更认真地听了那外头的声响。可是,那阵声响却突然不见了。

“榕姑娘,还是小的去看看吧。”老三见顾榕站起来,便跟着也站了起来,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声音,便想去看个究竟,正说着便向洞口走去。顾榕心细,不想老三只身一人毫无保障地去看,用眼神示意章文渊跟着他出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坐在火把旁的一行人安静地听着外边的声音。当下只是听到了老三和章文渊的脚步声,脚步声渐渐消失,两人应是走到了洞外。

许久没有声音。顾榕皱起眉向周围的人看去,大家都在屏息凝神。忽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顾榕的心瞬间像被闷棒敲打了一样,纵然她再胆大,紧张的感觉却也席卷全身。

听到那喊叫之声后,众人皆站了起来。老者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示意随从跟着他后,大步跨向洞口。

顾榕站在原地看着老者的身影消失在洞穴的长廊中,伸出手模了模藏在衣袖里的匕首。那匕首尚在原处,倘若遇到险情,可以它来挡得一挡。

“榕姑娘,估模赵管事一会儿便也将要醒了。在下并不清楚外边现下是何种景况,但在下知道,姑娘你的性命,更为重要。”站在顾榕身边的中年男子忽然走到一旁,一边背起赵臻,一边声音颤抖地说道。

顾榕闻声而望,只见中年男子面上的表情似是不情愿又带有懊悔与挣扎。

当她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时,瞬间睁大了眼睛。顾榕素来能从他人的话语里揣摩出言下之意,此时势态紧急,她也没有因此而慌张,更没有因此而盲目相信身边人。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虽这样问道,看似显得着急又无措,但心里已然有所明白眼下的紧急情势事出何因。

他们是来自京城的货运队,所运货物并非一般的商业瓷器。有人肖想他们手中的货物也是自然,再正常不过。且这一路上,结交的人形形j□j,又怎么保证,不走漏半点风声。

缘是有人想要得到这笔财物,劫财害命之事,不在话下。可是,事情却又不是这么简单,方才见那中年人神色异常,说出的话也蹊跷丛丛。倘若只是一心想要顾忌顾榕的性命,是不会有所挣扎的。莫非,他与洞外的……相互苟合?

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出现在顾榕的心里。她走上前一步,看到中年男子紧抿的嘴唇似张微张。“姑娘请不要怨怼在下的不忠,在下……没办法违抗自己的心……”顾榕听完此话,便觉自己所料不错。但几乎不受控制自己发抖的双手。

“我需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顾榕看了它片刻,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吸了一口气抬脚便要走,却没想到洞口处传来一声厉喝——“姑娘快走!”老者在不远处提起月复腔之气所传达的话语定住顾榕想要向前走的脚。

老者已然气息不稳,空气中弥漫着的焦灼感以及淡淡血腥气。顾榕顿住步子,她是相信老者的,老者与她相处十余年,平素清简低调,而这中年男子,来她府中尚不过一年,能够随他们一块运货,显然费了不少本事。

中年男子眼见顾榕停下脚步明白她必定不会冲撞行事,跨近一步来到顾榕身侧,言辞清显,“在下知道这个洞穴有密道机关,通过密道机关便可走出这片雪野,事不宜迟,姑娘快点随我来。”他压低声音微颤地对顾榕说。又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剑,朝洞穴的更深处走去。

顾榕攥紧自己颤抖的双手,看到赵臻在中年男子的背上,仍旧虚弱无力也无明显醒来的势态,沉吟了片刻,紧紧地跟了上去。

往前走的越深,越能够觉察该洞穴的整体构架。从洞口进来一百米左右是一段长廊,这一百米过后的洞穴形态逐渐改变,洞穴呈喇叭状向里延伸。尽管就着先前的火把走,但是越走到深处洞穴便越发幽暗。

突然从洞口方向传来声音,两人皆听到刀剑落地的声音,似乎有脚步声急急传来。

那声音如闷雷滚地,一阵一阵,脚踩在地面上居然能感到震感频频,“榕姑娘,就在这里。”中年男子快步走到一块巨石边,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因为晦涩幽暗的光线显得不甚清楚,但他的语气充满着焦急,“榕姑娘,你且带着赵管事从这里出去。务必要活着出去。姑娘对在下的恩情在下不能以这样的方式回报,但是放走姑娘以及赵管事之前,在下已知在下的妻儿将等不回望眼欲穿之人……”

中年男子难以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还想要继续往下讲时,顾榕打断他:“你快随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顾榕虽知他早已叛变,但因他有救她之心,且她对这看似是劫财杀人之事尚不清楚来龙去脉,有心想要使他活着同他们一道出去说清楚,便急忙拉住他的胳膊。

“在下已铸成大错,思及此,在下便在这里等那些东西进来,阻断后路。姑娘只要带着赵管事一直往前走即可,走到尽头姑娘会看见一个石门,石门下边右手的位置有一个机关,需要左转三圈,走出去后不要作任何停留,一直往前走便能够得到生机。♀”中年男子一口气讲完这些,闷雷声突然骤停,“倏”地一声,一柄短刀从远处飞来,直插在中年男子左肩上。

那短刀插得很深,显然敌人气力勃发。

献血汩汩地从中年男子身上流出来,他知命不久矣,使劲将赵臻从背上放下,交到顾榕手上,尔后好似激发了一个狠劲,一掌推开顾榕。

与此同时,中年男子被第二柄短刀击中,位置在左腿。他身形不稳,已经开始晃荡。顾榕伸长手臂扶住赵臻,目光复杂,有激动的泪水蓄在眼眶。“保重。”顾榕转头对他轻启了唇,伸出另一只手扶住赵臻的肩头,顿了一下便使劲朝前奔去。

暗黑色的洞穴好似一张巨大的兽口,顾榕扶着赵臻奔走了许久,这路途虽是直道,可顾榕在雪地中已用了太多气力,现下扶着赵臻,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时她的步伐有些踉踉跄跄。

为了不拖延时间,她深吸一口气,提着月复腔之气加快奔走的速度。

顾榕扶着赵臻走后,一个黑影旋即立于中年男子身侧,一刀下去,劈开中年男子的整条左臂。左臂霎时飞旋出去,撞在一块石柱上弹了起来,落到地上一动不动。中年男子凄厉地喊叫着,黑影又举起刀快速向他剁去……

顾榕扶着赵臻终于走到了石门前,她将手锁在赵臻腰间,弯腰去找寻机关。机关在石门下端右手边。可是顾榕将整扇石门模了个遍,却找不到机关。

她定了定神,又模了模石门底端。石门底端竟是有缝隙的,但缝隙狭小地只能容一根食指进入。顾榕伸长食指到缝隙中,弯了弯食指上端,触碰到一个冰凉的圆形物体。

这应该便是中年男子所说的机关了。

顾榕旋转着圆形物体,石门晃动,向上上升。她见石门开启,便轻吁一口气,继续扶着仍处于昏迷状态的赵臻向石门后头走去。

石门在身后关上。顾榕搀扶着赵臻的手颤了颤。

因为外边根本就没有出口。

眼前只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几盏油灯被搁置在墙壁的凹槽里,燃烧着未尽的香油。

就着甬道里的昏暗光线,顾榕扶着赵臻往前走。此时赵臻尚未醒来,浑身无力地像个软骨动物。顾榕之前着实紧张惊慌了一把,当下依旧延续着那份忐忑。但她不想心绪就此紊乱,便想通过和赵臻说一两话来解解胸口闷气。

顾榕将赵臻的左臂搭在自己的肩上,自己站到赵臻左侧,右手扶着他的腰。“赵臻你跟着我的话,不管遇上什么山神怪兽,我一样可以救你出去。”顾榕边轻声说,边抬脚向前走。

这句话缘是赵臻小时对顾榕所说,顾榕害怕打雷,赵臻便经常在雷雨夜里对她说这样的话。

眼下却与打雷不同。打雷只是声音,现下还有活物来袭,可怕程度不知增加了多少。

忽然石门传来一声巨响。顾榕分明辨出,那是利器砸向石门的声音。

“不好。”顾榕暗想。由于甬道狭窄,她转了个个,将赵臻背在背上,用尽浑身气力朝甬道的尽头跑去。甬道并非直道,一直弯弯曲曲的不得不让人晕头转向。顾榕已经转了十多个弯,身上又背着比她还高的赵臻,早已气喘吁吁。

汗水在顾榕额头上布满,在这样闷热的甬道里,背着人尽力转了好几个弯,她的胸口开始发闷。眼前的景物开始有些虚浮,对于这甬道的长度,顾榕不得而知,但她有着这样一份决心,一份必须要走出这条甬道的决心。

远处传来一阵巨响,轰然倒坍的石门砸到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声音。顾榕急忙转了弯向前跑,一不留神踩到了几块碎裂的兵器,重心不稳,两个膝盖“砰”的跪倒在地,额头也砸在了地上。眼看赵臻的脑勺也要碰到地面,顾榕连忙忍痛咬牙直起身板。

她双手背在身后固定赵臻,此刻腾不出手来,左小腿颤抖着立起来,右腿压倒了碎石,似是扎得很深,疼得厉害。

甬道自石门倒坍后,便一直回响着利器在地面上刮动的声音。伴随着沉闷的重重脚步,越来越清晰。

顾榕心知当下时间宝贵,一分一秒也不能浪费。她强忍着痛意,站起身后立刻向前跑去。由于受伤,每一步都阵痛万分。正当顾榕急痛难当,气血不稳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扇门。她百感交集地朝门跑去,跑到门前伸出左腿狠狠踹向大门。

哪知这扇门如铜墙铁壁,硬是将顾榕反弹回去。顾榕被弹回去,站立不稳,连着赵臻一块摔倒在地。

由于后脑勺着地,顾榕感到一瞬间的思维停滞。她张了张嘴,感到喉咙干热且隐隐作痛。赵臻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脸贴着地面,摔得不轻的样子。顾榕坐起来后赶忙扶起赵臻,他的额角被蹭破了点皮,其他地方似乎没有伤痕。顾榕的心就像被一只手抓着,提起却从未放下。

这当口,“嗖”的一声,耳闻一支箭朝赵臻的头部射来,顾榕情急之下用手挡在赵臻头前,箭头刺入手掌心,虽然没有刺穿整个手掌,但痛感鲜明,她不由痛得掉出了眼泪。

拐角处一个不算很高但是很壮的黑影出现,它拿着弓箭不急不缓地走过来。顾榕将箭从上端掰断,只有箭头没入肉中难以取出。她此刻毫无退路,她的身后是一扇打不开的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昏迷的同伴,她的前方便是穿着盔甲用布蒙着脑袋的人。而现在这狭窄的甬道里,安静地只听得到盔甲鞋走动的声音。

顾榕此刻靠在甬道的墙壁上,心里充满着紧张和焦灼感。她听到那鞋子笨重的踏地声,心里开始打鼓,几乎没有胜算能从这里完好地出去。方才她被箭矢射中,心里的恐慌由原先的一个点放大,慢慢蔓延在她整个心中。她的手颤抖着掏进袖口,缓缓地触模到了那一柄匕首。

她模到匕首后,仿佛有了些支柱,静了静心神,又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妄动也没有益处。只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它的举动。

那人走近了,扔了弓箭,从袖口取出一柄短剑,向顾榕砍去。

“且慢!”顾榕躲开一刀,身子移到墙边,她双眼明亮,清澈如同碧波,唇角微微张了张,“你要杀,也得让我死个明白。”那人见顾榕面色毫无畏惧

感,便顿了一顿。

就在这停顿的当口,顾榕操起凹槽里的油灯砸到那人的脸上。裹着脸的布被火烧着,那人握着短刀的手却未曾松开。她拿起准备好的匕首挡开了那人忙乱中劈过来的刀风,熟料那人脑筋一转,短刀又朝赵臻砍去。

顾榕大急,想也不想起身挡在赵臻前面,手里拿着的匕首也插入那人的眼睛。眼见匕首插入敌人的眼睛里,她咬牙飞速地将匕首拔出,更为迅速地将刀刃向敌人脖颈划去。她使了全力,硬是让那人血溅三尺。

那人并未倒下。手里攥紧的短刀刺入顾榕的肩头。顾榕经过方才激战,此刻只觉浑身无力,伤口痛得厉害,哪里顾得上什么害怕。她握着的匕首将那人紧攥不放的手砍断,并用力抬起左腿,踹向那人。那人已经生息阻断,毫无悬念地重重倒在地上。

顾榕的脸被洒满了血,手掌箭头未除,左肩被短刀重伤,右腿那点上此时此刻算不得什么。

顾榕的人生算是平平静静,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这样的一天,这样的经历,如同烙印,被深深刻在了顾榕心里。她甚至还来不及为生死未卜的同伴出力,甚至没能顾得上那一车不同寻常的货物。

她缓缓地将头转过去,看了看靠坐在墙边的赵臻,心里一阵宽慰一阵焦灼。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的白色披风已经被鲜血染红,那鲜血愈看愈加刺目,每看一眼,便会回想起先前她将那盔甲人杀死的情景。她从未杀过人,现下却已是由于迫不得已而杀了一人。

顾榕虽善良却也不会被善良羁绊,那人缘是凶暴歹徒,她亦无法束手就擒。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道世上总有意外之事,叫人无法按理出牌。

顾榕低了低头,手里的匕首被攥紧了些,她先前的紧张感还未消失,胃里却一阵反酸。

她虚弱地靠在墙上缓了口气。

顾榕歇息了一会,便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拾起地上的短刀,朝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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