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食府天和楼,sè香味俱全,为京城一绝,可是石敢当却是食不知味。低着头吃罢了饭,带着芷晴与史德统一起离开。
拉着芷晴的手,对芷晴道:“小妹,你说我做的对么?”
芷晴抬起小脸,一笑道:“二哥是天上的神仙,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你做的一定是对的。”
芷晴似乎什么都不懂,眼睛中永远都是那么的清澈单纯,石敢当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对史德统道:“带我和小妹去转转吧”
史德统嘴角含笑,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兄妹两个,道:“我想去大相国寺,你们跟我去么?”
大相国寺本名为建国寺,始建于北齐天宝六年,相传是信陵君的故居,后唐睿宗登基,赐名大相国寺。
石敢当听说过这大相国寺,相国霜钟是这汴京八景之一。但是石敢当不知道的却是,有史记载的八景也是宋太祖开宝年间的事。不过这并不影响石敢当兴致。准备带着芷晴好好逛逛。
石敢当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没有宗教信仰,不过信步在钟声萦绕,檀香飘逸的百年古刹,心中少有的得到一丝宁静。看了看一旁的史德统,却发现这个有内涵的男人显得有些不安,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忽然见史德统身子一震,眼冒jīng光,石敢当吓了一跳,却见远处来了一顶轿子,轿子周围有几个女婢,看上去是大户家的小姐来寺院进香。
石敢当会心一笑,看来有戏啊,这是要唱西厢记么?
软轿轻落,过了一阵,轿帘轻轻挑起,出来一个女子,女子双十年华,虽算不得天香国sè,却也胜在清秀,只是脸sè略显病态,双唇少有血sè。
石敢当立刻就想到史弘肇的话,这个女子应该就是王章的女儿,史德统对这个女子情有独钟!偷偷瞄了一眼史德统,见史德统双手握拳,眼圈微红。
石敢当错愕,这是什么节奏?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即便是在激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史德统现在看上去更像一个追星族猛然看见自己喜欢的明星。这是什么概念,石敢当有些迷糊。
史德统原地未动,目光送着那个女子进了寺门。女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也似乎注意到这边的观望,扭头看了一眼,也有些吃惊,对着史德统一笑,点了点头,随即进了庙门。
史德统见女子一笑,显得更为激动,甚至还紧紧抓住了石敢当的手臂,虽说石敢当是铜皮铁骨,也愿意别人随便抓着,便笑道:“人都走了,就别激动了。”
史德统也感觉自己不妥,松开手,尴尬地笑了笑道:“让石头你看笑话了”
石敢当笑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分男和女,没想到史大哥这般汉子也有柔情的一面”。
史德统苦笑道:“石头兄弟不知道,这个女子对我来说,并非相恋那么简单。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石敢当道:“说说吧,心里能痛快一些。”
“古人有句话说的很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一个杀人如麻的恶人教出的儿子也一定是一个恶人”
石敢当觉得很蹊跷,不过还是听懂了,恶人史弘肇教出的儿子史德统。
“那年恶人的儿子十九岁,是个人见人恶的坏蛋了,欺男霸女算不得坏事,在勾栏中看中一个伶女,想占为己有,便让手下爪牙抓了起来,谁知那个女子xìng烈,行至一所桥上便想挣月兑,寻短见!”
石敢当没有打断,听史德统继续讲道:“那个女子挣月兑之后,却没机会跳水,便往前冲了过去,正好冲撞了前面的轿子”
“轿子里下来一个少女,见有人求救,便让几个女婢将那个女孩子护了起来。”
石敢当用膝盖想,也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了。
“恶人就是恶人,见有人阻拦,不由分说上去就将几个轿夫和女婢打伤,就是那个少女也甩了一巴掌”。
史德统厌恶地看看自己的手,想必心中也是十分痛恨过去的自己。
“那个伶女不忍其他人受牵连,一狠心,抱住那个恶人,两人同时掉落在水中,恶人不识水xìng,而且天已经入冬,河水冰冷刺骨,很快恶人便失去知觉”
石敢当道:“是那个少女救的你?”
史德统苦笑道:“恶人的爪牙都是北方人,也不识水xìng,而对方的人也被恶人打伤,或许这就是人作孽,不可活,可没想到那个少女见无人去救,便亲自跳水救下两人”
史德统浑身打了一个冷颤,视乎想起那rì冰冷的河水,继续道:“故事很老套,以德报怨,恶人被救上来,醒了之后,也不觉得感激,最多送些银两感谢便是”
石敢当问道:“恶人没受到感染改邪归正?”
史德统摇摇头道:“恶人以后确实收敛了一些,却也谈不上改邪归正。直到三年后,听说那女孩,因为冬rì下水,落下病根,患了重病。心中有些愧疚,想偷偷看望一下。”
石敢当笑道:“还有续集!”
“恶人来到女孩府上,偷偷模模进了后院,见一个郎中正在与女孩的爹谈话,郎中告诉女孩的爹,女孩是因内府受了寒,而且恐怕以后再也不能生育,而且很难活过三十岁。”
石敢当深知,这个封建时代女子不会生育意味着什么。即便是后世,这都是一生悲剧的开始。
史德统眼圈见红,继续道:“这是件很残忍的事情,可是更残忍的事情,女孩当时就在拐角处看着那个郎中,而我却在女孩身后墙上。当时我看见女孩没有落泪,却站在那里很长时间,我趴在墙上也很长时间。”
史德统吞咽口水,又道:“或许是恶人良心未泯,回到家中有些羞愧,便逐渐改变了些恶习,偶尔变去偷偷去看那个女孩。病痛一直折磨着那个女孩,可是女孩很坚强,一直很乐观。后来我渐渐习惯在远处看着她,似乎她能够给我一种莫名的力量,让我的心得到安宁。”
史德统不知觉的把自己代入其中,却未发觉。
“女孩很快到了成亲的年龄,女子身患疾病,又不能生育,很难找好良配,婚事便一直拖到现在。你知道么?这个女子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善良照成的,而那个为恶的人,也就是我,却是活的很好,你说这公平么?”
“她每个月都会来这里进香,我有些想不通,若是真有佛主,观音,为什么偏偏受苦的是善良人,而像我还有我爹这样人反而无病无痛?石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石敢当也是愕然,史德统不明白,自己又何曾明白,这天下之事多有不公,若想求得公正二字便唯有手中刀剑方能说话。
石敢当拍了拍史德统的肩膀道:“对于你和她来说,还是公正的,她虽然被病痛折磨,但你也不好过,你内心的煎熬之痛,又会轻么?你们两个的痛,也都是因为你们的善良,自古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前几rì救得那些人,便足够赎了你的罪恶,走吧!我突然想进去拜拜佛!”
石敢当拉着史德统进了寺中,或是天意,不经意间便看见那个女子跪在一尊佛像前,念念有词,却由于太远,听不真切。石敢当便对芷晴道:“小妹你去听听,她在念什么?”
小妹一笑,松开石敢当的手,走了过去。
史德统本想阻拦,却听石敢当道:“人和人之间喜欢说假话,反而人对神说的都是真话!”史德统一愣,突然觉得石敢当说的很有道理。皱着眉思考起来。
不一会女子站起身,朝下一处走了过去,芷晴便朝石敢当跑了回来。
没等石敢当问,芷晴便念道:“须菩提!若人言:佛说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须菩提!于意云何?……”
史德统一头雾水,打断道:“这是什么?”
石敢当道:“应该是金刚经。”
“金刚经?”
石敢当点头答道:“嗯,是金刚经,我只记得后面四偈语。”
史德统问道:“是什么?”
石敢当叹了口气,慢慢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史德统继续追问道:“什么意思?”
石敢当模了模额角的疤痕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和尚!”
……
佛说因果,前世今生,若今生苦,则寄托于来世,难道今生就要错过么?人有苦短,岂能蹉跎。不修来世修今生,希望两人能够有个圆满。
“好了别管了,有花堪折直须折,我们跟着去看看。”石敢当拉着“扭捏”的史德统,朝着女子去的方向追去。
女子在一处佛像前,求了一个签,捡起竹签,记下签号,领了签语,坐到解签人那里,等着解签。
解签之人是一个和尚,眉须皆白,一脸慈祥,待女子坐下,笑着伸手接过签语,看了看,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抬起头又仔细看了看女子的面相,叹了一口气道:“请恕老衲直言,施主这签是下下签,十分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