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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怡跟景惠并排,向御花园走去,今日是阅选的最后一关。她暗自松了一口气,阅选只需要规规矩矩的站着就可以。
此时已是初夏,御花园里早已是绿树成荫。一路行来,花儿开得正艳,朱红色琉璃瓦的回廊下正是潺潺的流水,偶尔几瓣落红飘落到水里,点缀在刚刚伸展开的睡莲叶上,说不出的雅致。
“笑怡妹妹,你看那花开得多好看啊。”
笑怡点点头,听景惠继续不住声的说着,“哎,也不知道咱们会被指给谁?听说这届选秀,几位皇子要娶福晋,也不知道阿哥们怎么样?”
“阿哥们都是天潢贵胄,可不是咱们能议论的。”
景惠甩了甩帕子,娇声说着,“今个儿你怎么这么小心?”
笑怡心里打了个突,虽然四十年的经历磨平了她的棱角,把她整个人变得一板一眼,但是当年她可不是这样的。满蒙贵女自小被娇养,她也是弓箭娴熟性格爽朗。
若是贸贸然变得中规中矩,引起贵人们注意可不好了。
“昨夜睡得有些晚了……”
“怪不得,其实我也没睡着,今早起来还瞌睡呢。”
两人小声地搭着话,跟在八旗闺女的队伍里走着。过了一个回廊,视野开阔起来,这是到地方了。带头的嬷嬷咳嗽一声,原本还有些嘈杂的队伍瞬间鸦雀无声。
按照八旗各自的顺序站好了,同上辈子一样,笑怡左侧是同在镶黄旗的景惠,后边则是正白旗的廷芳。看这样她松了一口气,虽然她对四爷没多少感情,但为了晖儿,她必须得继续做四福晋,所以这次选秀她不能出差错。
秀女排好后,宫中的主子们也到了。由于太后年事已高,所以这届选秀交由后妃主持。其中温僖贵妃自打皇十一女死后,一直缠绵病榻,身子骨经不得劳累。悫惠贵妃同为贵妃,作为孝懿仁皇后的妹妹、今上的表妹,此时俨然是后|宫之首,顺利成章的,此届选秀由她主管,四妃从旁协助。
御花园的凉亭里早就摆好了椅子,悫惠贵妃坐在最前面,四妃紧随着坐在后面。太监唱着名字,秀女们依次上前。
“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
笑怡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踩着花盆底一步步走上前,“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给惠妃娘娘、德妃娘娘、荣妃娘娘、宜妃娘娘请安,主子们万福金安。”
“起来吧,抬起头让本宫瞧瞧。”
笑怡微微抬头,眼神朝地丝毫不往前看。只是那抓紧帕子的手,还是显示出她现在内心的不平静。悫惠妃母,能再见到您实在是太好了。德额娘,别来无恙啊!
悫惠贵妃眼前一亮,面前的小格格一身宝蓝色的旗装,头上只简单的带了一朵绢花,肥嘟嘟的小脸,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想起皇上几日前在承乾宫说过的话,她微微点头,这格格眼神纯净、出身规矩都很不错,配给胤禛刚好合适。只是德妃那边,看她月前送去阿哥所的那两个妖娆的侍妾,这丫头嫁进来后,怕是要吃一番苦头。
“还真是个标致的,德妹妹你说是吧?”
“贵妃姐姐的眼光,向来是极好的。”
虽然德妃的话没问题,但笑怡就是听出了其中的火药味。悫惠贵妃出嫁前也是名门贵女,性格大方爽朗,前世刚嫁进来时,两人很聊得开。只是每去一次景仁宫,再去永和宫必然会被德妃刁难,慢慢下来她也就本能的疏远了。
直到后来有了弘晖后,她才慢慢咂模出这其中的门道。德妃是爱胤禛的,可当年用儿子换位分,是她心中永远的耻辱。而随后皇贵妃临终前被封皇后,那盛大的葬礼更是加深了这种羞耻感,因为以她一个包衣,不管生多少儿子,封个妃就到头了。
卖了儿子、努力一辈子,还是比不上佟家姐妹。胤禛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的包衣的出身,以及永远无法再进一步的未来!她这个儿媳妇亲近景仁宫,在她眼里就是一种背叛,以及看不起她这个婆婆。
笑怡眼观鼻鼻观心,这让悫惠贵妃对她的评价更高了,不骄不躁,虽有些紧张,但也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样的人最适合皇家。
“皇上驾到!”
尖细的声音打断了笑怡的思绪,虽然有许多事要从长计议,但现在不是分神的时候。打起精神来,她向左挪了一步原地行礼。
“皇上吉祥。”
整齐划一的请安后,皇上坐上了贵妃刚才的座位,悫惠贵妃坐在他身边,四妃跟着侍立在两人后面。
“这看到哪儿了?”
“回皇上的话,到镶黄旗了。”
“哦,下面是谁家的格格?”
威严的声音传来,笑怡福了福身,“奴婢是都统、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
原来是自己给老四相中的福晋,看这模样倒还周正,规矩也不错,康熙满意的点点头,见此德妃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看中了自家侄女,皇上却选了这个。其余四妃更是有些紧张,皇上不会看上她了吧?
“可会什么?”
“奴婢会写字儿。”
“写几个来看看。”
笔墨纸砚呈上来,笑怡拿起毛笔,稍作沉吟便动笔了。笔走龙蛇,几息之间就写好了,李德全呈了上去。
康熙拿起来一看,白色宣纸上写着“宁静致远”四个大字。一手簪花小楷中规中矩,以这样年纪的满八旗秀女,能写成这样,也必然是下了功夫的。
能静下心来练字,果然是个稳重的。老四性子有些急躁,给他选个稳成持重的福晋也好。
“字儿写的不错,留牌子。”
笑怡谢恩退下,心里长舒一口气。作为一个标准的八旗贵女,骑马射箭她很精通,但琴棋书画什么的她真一窍不通。也就只有这书法,因为管家要会看账册,所以她自小就学写字的。后来管家四十年,无聊了就写几个,竟也慢慢练出来了。
前世她字儿写的烂,加上此时非常紧张,最竟是出了丑。虽然最后还是被指婚了,但这也成了德妃以后的谈资。被一个不识字的婆婆教训着书法不好,又不能还口,她别提多郁闷了。这一世她表现得可圈可点,不知德妃以后拿什么来训话?
等了一上午,待到所有人阅选完后,秀女们回了储秀宫,收拾东西准备出宫。
其实说是收拾东西,也就动动嘴皮子,剩下的自然有宫女子去做。于是笑怡与廷芳、景惠坐在圆桌旁,同样被留牌子的三人叙着话。
“以后你们可要来找我玩儿。”
廷芳笑出了声,冲着景惠说道,“我倒是想去,但是咱们快被指婚了,家里肯定不让乱跑。”
“哎呀,你怎么能说这个?”
“害什么羞,咱们本来就是要嫁人的啊。”
选修完后精神稍微放松下来的笑怡看着闹作一团的两人,渐渐被她们感染了。回想起来,当年她也是如此这般吧?
她是阿玛的老来女,自小千娇万宠,蜜罐里泡着长大,选秀后更是被指为尊贵的皇子福晋。可以说成婚前,她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只是后来,婆婆的挑剔、丈夫的冷淡,生生磨平了她的性子。她开始学着揣摩每个人的心思,听教养嬷嬷的话,端起脸来做一个合格的福晋。而最后儿子的去世,更是带走了她所有的快乐。
这么多年下来,她几乎已经忘记了,当年阿玛让她骑在脖子上,大笑着说道,“我们乌拉那拉府的掌上明珠,就要笑口常开、怡然自得,谁也不能欺负阿玛的闺女。”
笑怡,是希望她一生无忧啊!
那她为什么不快乐?现在她清楚以后发生的每一件事,而且还有那神君送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会对她有所帮助。如果这样还不能保护好晖儿的话,她还不如现在就拿剪子戳死自己。
所以她没有必要闷着自己,既然可以重活一次,那她一定要过得更好。既然是十三岁,那就该有十三岁的样子。
想开了后,她脸色舒展开,“你们再闹可就要误了时辰了,过几天我们府的牡丹花就开了,两位姐姐要不要来看?”
廷芳眼前一亮,“这法子不错,我们府有几株兰花,两位妹妹也来看看?”
……
三人一路叽叽喳喳,想出了无数聚会的法子,一直说到宫门口。笑怡抬头一看,哥哥正在等着她。依依不舍得相约改天再聚后,她登上了回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