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了夜里即墨就变成了人样,却还是只会睡觉,我看着他那张妖孽的脸,直想上前去抽他两下,问问看他为何就是没有睡成猪样,还是那少了一戳毛的狐狸。
苍玉同我说起,李恬雪本是蛇妖,后被害死成了冤鬼,便是有着至阴的魂,善于使用媚术,当年看上了谨棋,便是对谨棋施了媚术,想留着他在自己的身边。而当初,也就是很多年前,谨棋便是在无意中窥视了天镜,看到了我的命数,便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以李恬雪至阴的身体来存着自己唯有的几缕魂魄。所以谨棋便是没有遵从自己父亲的话,执意要改了我的命格,便是自己决定出了景齐山。
我看着苍玉好半晌没有说话,只是过了许久后,也不知即墨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将烤好了的兔子递与我和苍玉,我抬起头来看着即墨,即墨也只是笑笑。
“你还算得上有些良心,记得我当初将你放在肩头走的,今时便看你也受了些刺激,便是给你一只兔子来压压惊。”
看着即墨那别扭的小模样,我不禁也跟着想笑出来。
而苍玉却是直接接过了即墨递过来的兔肉,便是小咬了两口。我亦是心不在焉地咬了两口,还真别说,狐狸不愧是狐狸,就是什么时候去抓的兔子我也是不知道的。
“那个师父,”我轻轻地叫了苍玉一声,苍玉抬起头来看了看我,苍玉就是连吃饭都是这么一副翩翩模样,然而此刻啃的是兔子,我自己都觉得满嘴的油腻之感,而苍玉却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生让我嫉妒了一番,“我哥他,他知道的,你也是知道的吗?”
苍玉听罢我的话,放下了手中的肉,点了点头。
我的心头像是被什么堵住的那般,好半晌吐不出半分气来。
“万年前你哥来找过我。”过了很久苍玉又才开了口,即墨坐在一旁为金池顺毛,金池舒服地哼唧着,我瞥了它一眼,它立马就住了嘴。♀
“你哥在万年前窥视了天机便是受了罚,被抽了魔根,与凡人无异。那时他找到我同我说:我就一个妹妹,你苍家要毁我景齐,便是得从我妹妹下手,你与苍月是何种人我都知晓,只求你护得她周全就好。说完这些就走了,这才去寻得了李恬雪。”
雪还是没有停,纷纷扬扬地飘洒在苍玉的肩头,那一身月白的衣在雪中格外清丽好看,即墨也认真地听着,还是那一身墨色的长衣,墨色的长发,这两个美人往那儿一坐,我竟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
“很多人说看不出我的命格。”我将兔肉塞给了即墨,即墨瞪了我一眼却是没有说什么接了过去,“苍玉这玉岘门大门主说过,你说过,就是连你们的父亲苍玄也说过,看不出我的命格。”
苍玉嗤笑了一声:“苍玄不是我父亲。”
我一愣,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苍玉提及他的过去,就是从前那般骄纵的他,也从不曾说起他到底是何人,他与苍月看似是兄弟,却又有着不甚亲密的淡漠。
“苍玄当年与你父亲争执,后发生大战,天雷劈下,司命天君的手一抖,正巧把那株王母赠与的梅花掉了下来,梅本也有些灵气,落了下来,恰巧成了一个婴儿,那就是我,我落在苍玄与你父亲交战的真当中,后被苍玄抢了去,丢给了苍月,就这般养了我好几万年。”
我呆愣愣地听着,心里叹着,原本这苍玉的真身还真是株梅花来着,难怪了玉岘门里的望雪山里全种着梅,这般一想,原来苍玉根本就不是因着我掉下青湖后为着天下才成为了上仙,而是他本就有着仙根灵体,这才慢慢又做回了上仙,不过一想到苍玉那漂漂亮亮的模样是一个梅花仙,我为嘛就止不住地想笑。
“师父,我们在花宴上碰上过,你可还记得?”
我话毕,却是见得苍玉僵直了身子没有动,有些茫然,然后摇了摇头,而我身后的即墨却是愣了愣,接着又去顺着金池的毛。
我纳闷,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燃起的篝火,火光中印出了苍玉和即墨的脸,还有那只无比享受的金池。
“你的命格,我的确是看不出来的,就是当初我问谨棋说你最后到底是如何了,谨棋也只是说这是天命所归了,你的命,是我们都无法参透的,得看你今后如何走。”只是无论谨歌今后的路如何走,还请你别放弃她。
那一天的谨棋,被抽了魔根,一身狼狈站在苍玉的面前,冲着苍玉作了一揖,低了声音道:“因为她无论在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为了救你。”
彼时他们谁也没能明白谨棋在说些什么,亦然,也只有谨棋知道,谨歌终此一生,都在做些什么。
“我哥哥他,很苦吧?”我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篝火,瞬间失了心魄。
“应当是苦的,想来你也看得出来,谨棋是真在求你放过李恬雪,李恬雪怀着你的魂魄,当做了自己的孩子,细心呵护着,没有让它损耗半分,倾了自己大半心血。而李恬雪自己的魂却是被谨棋封在了那铃铛之中,他视之为珍宝的不仅仅是你这个妹妹,还有他的妻子。”苍玉顿了顿,仔细大量着我的神色,我稳了稳心神,没有露出半分心思来,这般他才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么多年来,他只是想让你活过来,再带着李恬雪走,他如今魔非魔,鬼非鬼,为了维持李恬雪的命,甘愿去吸食别人的精魂,负天下,也不肯负你。”
“他终还是负了李恬雪,该爱的没办法爱,欠了那么多,也没有勇气再去要求太多,却不想李恬雪也是烈得厉害,竟是让自己飞灰来毁了谨棋心中所有念想。”
我看着苍玉,即墨看着我,三个人好似各有所想,谁也没有再动。
“金戈。”
即墨在这个当口却是开了口叫了我的名字,我与苍玉都看向了即墨,即墨冲着我与苍玉笑了。
“我要回青丘。”
“你说什么!”我当真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直直地看着即墨,生怕露过一个字,“你傻啊?你才从青丘出来,你又要告诉我回青丘去?你也不看看青丘的那些老狐狸们是怎么对你的?就你这破样子回青丘,人不人,狐狸不狐狸的,回去又钻那个老鼠都站不直身子的笼子里去?你别告诉我你当真是个狐狸啊?哪里有你这么傻的狐狸啊?你说你……”
“金戈。”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即墨打断了,他看着我的眼睛,笑了笑,眼底笑意满满,竟笑得灿若桃花,我恨不得上前撕烂他的脸。
“你听妖王把话说完。”好吧,苍玉也开了口,这下我倒是真不没有办法再冲着即墨发火了。
“我回青丘,青丘上的老头子还拿着我的尾巴啊,这命虽是没了,却少了一条尾巴也是不好见人的吧,”说到这里本是嬉皮笑脸的即墨立马变了脸道,“我还有些私事与青丘的狐狸们算。”
“你与你师父先去找回你的魂魄吧,待你将魂魄聚齐的那天,我想你师父还得需要我帮你聚好魂。”
我抬起头来看了看苍玉,苍玉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这两人,本就不是什么友人,却怎么看也不是仇人,心下的那种异样感更是甚了几分。
“你们识得的是吧?”他们还当真以为我谨歌是傻子来着啊?从前那般跟着即墨撒着娇卖着萌不也是因为自己是一个六岁孩子的身体么?真当我还是六岁孩子的智商来着对吧。
听闻我的话后,三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四下里静得连落雪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般僵持的时候,就听得金池抖着翅膀站了起来,然后吧唧一声头又栽进了雪里。
我可真真是想笑都笑不出来了,看着他们那两张若有所思的脸,敢情就像是被我当场捉了奸一样,让人不怀疑都有些难。
“是识得。”
最后还是苍玉开了口,他低下头将金池从雪地里捞了出来,将它身上的雪尽数拍尽,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与即墨的魂连在一起,当年为了救你,我分了一魂来牵制师兄,便是后来这一缕魂入了青丘庶出的小狐狸身上,后因着突升的灵力,即墨才成为了妖王。”
我听到这里就是当真说不出话来了,按苍玉这般说,即墨的身体里有着苍玉的魂,一尸二魂,即墨当真是养着苍玉的,而苍玉竟还是真信任着即墨的。
这基情也甚是满满的啊!
我侧过头来看着即墨,即墨也点了点头,而后站起了身来,对苍玉作了一揖。
“这么些年一直没有机会感谢你,你这一生命里最重要的就是谨歌了,我定是会护好她,再将你的魂归还于你。”
我仿似是一个戏外人看着他俩像是说遗愿一样议论着我。
“这么些年也亏得是你成了妖王,牵制着我师兄,没能让他先一步找到谨歌,待谨歌聚好了魂,我定是助你夺回青丘……”
“即墨!”
我上前一步,抓着他的领口,有些愤愤然,然,我还是被他那一句朋友给欺骗了么?
“对你好不是因为我欠着苍玉的魂,而是真心待你是无所不谈的朋友,我还记得你说我是青丘上最美的狐狸。”
我话还没开口,就是被即墨拍了拍脑袋,他还是笑着,那笑意直达眼底,当真认了我是至亲的人一样。
“我谨歌活了数万年之久,理应比你大上几分,今后我就是叫不得你哥哥了。”我正色了脸瞥了瞥傲骄道,“你叫我一声姐姐可好?”
雪慢慢停了下来,即墨一身墨色的长衣在一片雪白之中显得格外明显。金池冲着即墨离开的地方唧唧地叫了两声。
白茫茫的一片之中,只回荡了一句。vv,,小丫头片子!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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