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恍如指间沙一般地流逝,转眼之间,距离长恭和清颜上次的对话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之久。在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里,朝堂之上的党派纷争依旧是无休无止,甚至愈演愈烈。以斛律光、高长恭等人为首的一众直臣武将几乎和陆令萱一党势同水火,每日上朝无不是唇枪舌战、明來暗往,而身为一国之君的高纬,除了冷眼旁观以外,更多的时候,却是将心思都放在了后宫享乐之上。只要这一大帮人的争吵不影响他回后宫饮酒作乐的时间,他通常都是乐得悠闲自在。对此,哪怕一贯作风强硬刚直如斛律光,也是只能报以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一日,高纬又是按照惯例,用一种相当令人无语的借口临时罢了早朝,好在齐国群臣早就见怪不怪,彼此蓦然摇头间也就鱼贯着出了议事大殿。就在长恭一行人即将迈出大殿之时,一道颇嫌尖锐的嗓音却是极为突兀地响起,只在一瞬间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兰陵王爷请留步!”
“姚内侍?”俊眉下意识地微微蹙起,长恭对于面前这个曾经近身服侍过高湛的宫人委实沒有多大的好感,因此口气也是冷淡敷衍得很:“找本王有什么事么?”
“呃……”被他不经意间带出的冷肃森然吓到,原本快步想要走近的姚内侍却是在三步之遥的位置硬生生地停了下來。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他连声音都是收敛和压低了不少,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是唯恐长恭会因为一时的不爽而直接出手了结了他:“那个,启禀王爷,其实是皇上有事传召……”所以他才会跑到这玉面修罗跟前送死,否则,哪怕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做这种吃饱了撑得的事啊。
“皇上?”眉宇间的郁色越发浓了几分,长恭当下便是出声询问:“可有说明是什么缘故才要传召本王的么?”明明说是龙体欠佳所以才罢了早朝,眼下却又心急火燎地找他过去,这自相矛盾地也未免太过明显了点吧?
“这个……皇上倒是沒有说维持着恭敬行礼的姿势,姚内侍回答得颇有几分忐忑:“奴才只知道皇上在舞月楼等您,其余的,想必王爷去了也就明白了
“搞什么名堂?”还沒等长恭有所反应,一旁同行的赵郡王闻言倒是有些怒了:“这一大早的,不上朝也就罢了,你还让兰陵王去舞月楼,本王看你根本就是在假传圣旨!”
这舞月楼乃是众所周知的宫中舞乐坊,高纬在这个时候让高长恭去那儿,摆明了就又是白日宣婬去了。放着一大群朝臣不闻不问,把国家大事当成儿戏对待,叫他怎么心平气和!
听得这最后的四个字,姚内侍不由自主地双腿一软,竟是“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來:“冤枉啊,奴才真的冤枉啊!几位王爷,斛律将军,请务必明鉴啊!奴才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假传圣旨,这……这的的确确是……是皇上的口谕啊!”
在宫中混迹多年,精明如他,自然懂得赵郡王其实是在指桑骂槐。可是人家再怎么说也是王爷,身份摆在那儿,他压根儿就不能顶撞。至于皇上,则真真切切是他如今的正牌主子,他无论如何也得把这条大腿给抱好了,所以含糊其辞之类的方法往往最管用。
“口谕……”孝珩神色古怪地瞅了他一眼,那随即展露出來的笑容却是令人感觉到了嗖嗖的凉意:“你倒是会说话
“广宁王谬赞,奴才愧不敢当战战兢兢,姚内侍此时简直是叫苦不迭。他到底是为什么要亲自來办这种棘手的差事?这高家的王爷,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他夹在其中,真是两头为难,分明就是來传个话的,为何到头來都成了他的过错了?
“好了,既然这样,本王就随你走一趟对他的这副丑态也实在是沒有了再继续瞧下去的兴趣,长恭面色平淡地应了下來。转头看向一直沒有说话的斛律光,他的神色并沒有多大的起伏:“斛律叔叔,那我就先过去了
“嗯点了点头,斛律光面容沉肃,显然也是不悦至极:“不管怎样,万事小心如今的皇上这般形状,他是真的不确定他会不会继续干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來。
“我会的稍稍颔首,长恭跟一行几人略微示意,这才跟在姚内侍身后朝着舞月楼的方向行去。不知为何,这一次,他的心跳却是骤然狂野了起來。那感觉,就好像他正朝着某个不可预知的危险一路行去,每一步,都只是更临近死亡,莫名的,使人心寒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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