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看着倒在地上的余人彦,表情复杂。
他原该是一走了之的,不必管他的死活,甚至可以一剑杀了他,只因为他们青城派杀光了他全家。
他捡起地上长剑,抵在他颈间,剑锋刺破他的皮肤,渗出细小的血珠来。昏迷中的余人彦本能的皱起眉头,嘴里含糊不清的申吟。
想起他方才挺身相救,那份恨意渐渐被压抑下来。
余人彦……记忆中这个人不过是倒霉鬼可怜虫,因为几句玩笑而莫名其妙死在自己手中,也成为余沧海血海林家的借口。
这个人骄纵跋扈,无礼,却远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上千万倍。说到底,如果他不是余沧海的儿子,或许并不会像现在这样恨他。
林平之犹豫再三,最后放下手中长剑,朝余人彦的脸上狠狠扇了几巴掌,又用脚踢他肚子,招呼着,“喂,快醒醒!”
冷不防地上的人睁开眼,笑嘻嘻对他说,“娘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那笑意弯弯的眼底眉间,满满都是温柔,那温柔渗每一处肌肤纹理,化做满心愉悦,连这漆黑的夜空都变得明亮起来。
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林平之板着脸踢了他肚子一脚,威胁道,“既然还喘气就赶紧起来!”
“是是是!”余人彦美滋滋的连连点头,也不顾自己胸口上的伤,从地上一跃而起。伤口被扯开,鲜血汩汩流出,浸湿了胸前衣裳。
余人彦“哎哟”一声,顺势倒在林平之肩上,哀求道,“娘子,我胸口好疼,你扶我一扶……”说完,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的脸。
林平之甩开他的手,“哼,谁叫你装死!”他只是轻轻一推,谁曾想余人彦竟真的摔倒在地,“娘子,你……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林平之虽然恨他嘴贱,但看到他面色惨白,气息恹恹,又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这人是为救自己才受了伤。他只有耐着性子,扶起他。
余人彦靠在他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娘子,你也是心疼我的,对不对?你嘴上虽然不说,心里还是关心我的……我,我好欢喜……”
“你、你再胡说,我就……”林平之拔出剑想要威胁,可这威胁的语气听到余人彦耳中越发甜蜜。他连忙小心赔着不是,生怕惹恼了对方转身离去,可就不妙了。
他偷偷抬眼,看到林平之白玉似的脸庞如晚霞浸染,只觉得美艳不可方物。若是依他往常的性子,定是不管不顾先狠狠亲上几口方才摆手。现在这人就在身边,却舍不得唐突了他,若真是这样做了,依林平之的性子,定然二话不说,反手几个耳光下去,甚至杀了自己也不无可能。余人彦偷偷捏了下自己的脖子,他可不想丢了这颗脑袋。
林平之扶着余人彦躲进山洞里。虽然是夏初时节,夜间仍有凉意,余人彦半倚在石壁上,胸前的血迹已经干涸,只是疼的厉害。
林平之听到他夸张的申吟声,只觉得烦躁无比,“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装出这副模样又是给谁看?”
余人彦哀声求道,“娘子好狠的心,为夫可是为了你才受的伤,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在这里出言讥讽……”
林平之冷哼一声,“林某人何需你的好心?难道我师父师兄会眼睁睁看着我被黑衣人杀死?还是说我林家辟邪剑法连这几个毛贼都对付不了?你青城派的武功……哼哼,余沧海若真是一派高手,又怎么会觊觎辟邪剑法!”
他看到余人彦脸色惨白似有尴尬之色,竟有说不出的快意。
余人彦勉强笑道,“你说的对,就算没有我……你还有令狐冲……还有你们华山派为你撑腰……是我……自作多情……”
他本以为自己舍身相救,这人就算不心存感激,至少也不会再像过去一般仇视。如今看来,竟是自己想错了。
原来他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余人彦只觉得眼前发黑。方才他胸口中剑,又被左冷禅掌风所伤,若不是一口气撑着,只怕早就昏死过去。现在听到他这样说,又是伤心又是失望,只觉得苍茫天地间只余下自己一人,再也支持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林平之原只是借他出出气,不曾想到这人竟被气成这样,他是青城派的弟子,血洗林家大宅他也月兑不了干系,内心点点愧疚便被抛到云外去了。
他原以为余人彦又在演戏,可见他吐了口血,便一动不动,仔细一下,竟是情绪激动之后血不归经,才闭了气。本不想再理他,可这人毕竟将自己从黑衣人手中救了出来,又在左飞英面前对自己多番回护,于情于理,都不能弃之不顾。只好扶他躺下,运功为他助他逼出瘀血。
余人彦到底年轻,身子骨也好,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醒了过来。见林平之坐在他身边,眼中隐约有担心的意味,原本所有的阴郁哀愁全都一扫而空。他犹豫再三,对林平之问道,“娘子,方才是你为我疗伤的吗?”
林平之板着脸,“你看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说完白了他一脸,不再理他。
余人彦也不管对方是否生气,立即开心叫道,“娘子,我就知道,你果然是舍不得我的!”
林平之也不看他,“你刚才救我一次,现在咱们之间扯平了,下次……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余人彦也不管伤口还疼不疼,连忙从背后拥住他,轻声说,“扯平……若是如此,你永远都不会理我了吧……”
林平之回过头,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只是那上扬的唇角中分明带着嘲笑,“你说的对,你们青城派杀了我全家,怎么会扯平?”他看到余人彦眼中流露出的痛苦与无奈,心里只觉得畅快无比,“不过等到有一天,我血洗整个青城派之后,也许就能算得清楚了吧……”
余人彦只觉得自己每一寸皮肤都在向外透着寒意。他怎么会忘记了,青城派与他们林家原就结下数不清的仇怨。就算他父母亲人的死与自己无关,可到底死在父亲的手里,若是有朝一日他杀上青城山,会不会看在今日的情分上手下留情?不,在他眼中,可曾与自己有情分可言?若不是今日助他月兑困,只怕他根本懒得理自己死活,或许干脆一剑杀了自己也不一定。
他正出神,就见林平之如临大敌一般,刚想开口询问,隐隐听到脚步声,仿佛有人向这边走来。
林平之紧张的盯着洞口,开口大声说,“大师兄,你刚才那一剑实在厉害,那些人武功再高,也不是你的对手!”说完,回头对余人彦使了个眼色。余人彦脑筋转的倒也算快,连忙附和道,“下次若再让我看到他们,绝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二人屏息不语,直到山洞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放下心来。
沉默半晌,余人彦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山洞那人是今晚袭击你的黑衣人?”
林平之得意的笑道,“夜深人静荒山野岭的,若不是他们,还会有谁?况且我听来人的脚步声又轻又稳,必定是个练家子,所以更加确实他们的身份。”
余人彦盯着他飞扬的唇角看的出神,这样明亮自信的笑容,如果只对自己绽放,该是何等快意。可是出了这山洞之后,他还会不会再用正眼瞧着自己?只怕是不可能了。
他闷声道,“是了,华山派令狐少侠武功高强,这些人只要听到他的大名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了,怎么还敢走近一步!”
林平之听他声中似有酸意,只当他是嫉妒令狐冲的武功,便讽刺道,“那是当然,令狐冲的武功莫说是这些山野宵小,便是岳不群也未必是他对手!”
余人彦正在奇怪,听到林平之的语气似乎并未把岳不群当作师父一般尊敬,可那日在衡阳城外,分明是姓岳的出手救了他。想要发问,却听到外面有人冷笑,“令狐冲那小子武功确实厉害,可惜你们华山派其余的弟子,包括那姓岳的在内,武功实在差劲!”
两人抬头向洞外看去,见有两名黑衣人站在洞口,面露凶光。记忆中这十五名黑衣人被令狐冲一眼刺瞎了双目,可眼前这两人双眼有神,根本不想受过伤。
见这两人不再说话,其中一名黑衣人笑道,“若不是亲眼看见令狐冲跟华山派一起,差点就被你们给骗了。令狐小贼伤了我们十三个兄弟,总有一天老子要跟他算笔总帐”
林平之讥笑道,“就凭你们俩的武功还想找他报仇?你们以为还会有那么一天吗?”
另一人恼羞成怒,“只要你交出辟邪剑谱,我们自然就是他的对手!”
余人彦一听连忙挡在林平之身前,“你们想要辟邪剑谱,也得小爷我先同意才行!”
那黑衣人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小贼?你这般回护于他,难不成与他还有私情?也难怪,姓林这小子细皮女敕肉,娇滴滴的像个大姑娘,就是换成老子也会多看几眼!只不过凭你这三脚猫功夫,还想学人英雄救美,真是不自量力!”
话音刚落,手中大刀已然向余人彦肩上砍去。余人彦连忙侧身躲过。即使他没有受伤,也绝不是这人对手,不过拆解了十余招,便被那人将手中长剑挑落。那人飞起人脚,便他踢倒在地,余人彦待要挣扎爬起,却被人一脚狠狠踩在胸口。
“怎么样臭小子,你服是不服?”
另一名黑衣人对林平之威胁道,“姓林的,你这姘头已经被我们拿住,识相的乖乖把剑谱交出来,我们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做不出怜香惜玉之事!”他突然伸手捏住林平之下颌,细细端量,“果然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难怪这小子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替你出头,他早就尝过你的味道了,对不对?”
旁边那人又狠狠踢了余人彦一脚,放肆调笑道,“今天你们兄弟二人也尝尝鲜,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床上功夫当真了得,才哄得这傻小子为他卖命!”说完,就要去抓林平之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思路不清,一直木有更新。
下一章给小燕子一定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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