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尧顶着冷风一路又行了好一会儿,暗暗庆幸总算是甩掉那个家伙了。请记住本站的网址:n。只是漆黑的夜和荒无的人烟更没能让她高兴起来。
自己看样子已经是赶不上小城镇了。看了看表,其实也才傍晚七点多,要赶路还是可以的。只是这里不比她在现代社会的生活,到处高楼林立、灯火通明,就算是到了凌晨一两点,还是有热闹喧嚣处。如此的荒郊野外,一个人骑马路过就够寒颤的了,还要休息上一宿,光想着都不由从心底升起阵阵凉意。
就在她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时,黑马拐过一个树丛,竟然瞧见远远有如豆昏黄的烛光。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孟尧迫不及待地加速上前。
本以为会是个猎户人家,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座小寺庙。白日里似乎有周围的散户来这里供奉,烛台上的蜡烛还没有完全烧完。
看着庙中央唯一的一尊雕像面容慈爱,李孟尧认不出它到底是何方神圣。虽然平日里并不信奉佛家,但在如今的情况下,她还是恭敬地朝它作了三个揖,以感激它的收容之恩。她甚至觉得,也许刚才就是它指引自己来到这里借宿。
环视一圈,李孟尧把庙里唯一的一张跪垫挪到了边上,自己无力地坐了上去,背靠着柱子。奔波了一天终于能够稍作休息,松弛下来的身体这才感觉到快要散架,胃里开始隐隐地不断上涌酸水。
取出背包里的水囊喝了几口水,才稍稍压制住了恶心感。
讽刺的是,千辛万苦摆月兑那男子从大白马那里偷来的干粮也不过是两块发硬的粗粮大饼,李孟尧啃了两口就没有胃口了。
外面,风刮得越来越急,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桌上的烛灯静静地燃着,不时地爆出一丝火花。李孟尧看着墙上照映出的自己的身影,有些愣神。
早上出门前,徐进还端着憨实的脸庞瞅着她男装的模样偷偷乐,徐大娘半白的银丝在初升的太阳下闪着熠熠光辉,永远不变的一脸慈爱。转眼间,什么都变了。徐进母子此时不知在何处,自己被逼着奔走长途。明明可以在凤乌安安稳稳地等着爷爷把自己找回去,捂了捂肚子,黑衣人喂下的药目前似乎还没什么明显的症状,可是不久之后呢,远方在等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肠穿肚烂、七孔流血?或者会有奇迹发生让自己逃过一死?
思绪好似杂草般混乱,纠缠得她有些浮躁。
突然,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打断了李孟尧的思绪,惊得她从跪垫上一蹦而起。然而环视四周,明明什么人都没有。
蜡烛在这时又爆出一丝火花,啪啪作响。闪动的火光中,李孟尧注意到墙上自己的身影边,有一条细长的黑影。
猛然抬头,果然见屋顶横梁上,一水墨色长袍男子支着一只手臂,侧躺在上面,金丝发带垂落在空中,飘飘荡荡。
一刹那间,她的脑中闪过千般念头,是要再和他打一架然后逃走还是束手就擒。却见他嘴角挂着懒懒的笑意,半睁着一双比夜色深醇的桃花眼看着她,道:“姑娘,我们可真是有缘,又在此相遇。”
在自己的帽子被他抓下时,她就料到对方会识破自己的女儿身。当初把帽子做得那么长,一方面是为了保暖,另一方面就是盖住脖子的白皙。此时听他直接喊自己姑娘,也就不惊讶了。李孟尧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放下满身戒备,深呼一口气,重重地重新坐回。
“咦,看来姑娘已经把我当作自己人,公子我不胜欢喜!”他见状继续说。
李孟尧白了他一眼,幽幽地说:“夜黑风高,更深露重,阴魂不散也没法了,且让这小庙收一收你这孤魂野鬼。”
打是打不过,跑也跑不动了,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一阵衣袂带风声过后,男子便从房梁上落到了李孟尧的前面,放声大笑道:“姑娘真有意思,不枉我跟了你这么久。”
“承认你小气了吧,就为了两块硬的可以当砖头的大饼。”
刚刚被他的叹息声吓得一时情急站起,此时那两块大饼正默默地躺在地上。
男子的目光触及它们,突然脸色惋惜故作哭腔地哀叹:“大红花看见了一定很伤心,他把自己最喜欢的零食让给你,竟还遭到你的嫌弃!”
“大红花?”李孟尧不解,“大红花是谁啊?”
“你怎能如此薄情寡义!”男子扬声道,“白日里你还温柔地抚模他,夜里就将他抛诸脑后,姑娘你好生无情!”
白日里温柔地抚模他?
我温柔地抚模他?
我温柔地抚模大红花?
大红花?
李孟尧终于联想到什么,当下一阵黑线当头,颤悠悠地问:“你不会是在说那匹头上扎着朵艳丽大红花的白马吧?”
果然见男子捣鼓槌似的直点头,眼里含泪感动状:“我就知道姑娘你不会始乱终弃的!”
“哦。”李孟尧轻描淡写地回了他一句,便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地闭目养神。
庙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男子不知为何并没有如她预想中的再说什么。
静谧中,李孟尧听见他轻微的脚步声和衣袖摆动的摩擦声。虽然白日里跟他有些小出手,可是潜意识里她一直感觉他是无害的。正是因为如此,此时她才敢就这样和他呆着。或许,在这样陌生地方的夜里,有另外一个人跟自己处在同一空间,她竟然有些心安。
干净清爽的芳草香缓缓靠近,弥漫在她的鼻息,李孟尧突然睁开眼,对上的是他黑若点漆的眸子,光芒微闪,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李孟尧也就这样静静地与他对视,看进他的好奇与探索,看进他的锐气与沉凝。
“姑娘芳名?”良久,他眉宇间恢复一片风流清雅,漫不经心地问。
“你先把帽子还给我吧。”
“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把帽子还给你。”
“那你先报上你的家门吧。”李孟尧继续讨价还价。
只见男子一听这句话,突然坏坏一笑,嘻声道:“原来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李孟尧再次无语,这人的自恋劲又上来了呗。
然后,一块白色的不明物体向她抛来,下意识接住,正是那男子先前挂在身上的玲珑白玉。李孟尧不明所以地看他。
“我的名字在上面。”
李孟尧仔细一瞧,飞扬肆意的“欧阳律”三个字行云流水般刻在白玉背面,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欧阳律?这姓氏怎么这么耳熟?李孟尧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倒是一时想不起来。
“我姓李。”
说话间,她把白玉抛回给欧阳律。
欧阳律不满地抱怨:“这不公平,本公子的大名竟就换你一个姓!”
李孟尧淡淡回道:“终归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李姑娘真是薄凉。”他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然后重新缀在腰上。
李孟尧并不打算驳斥回去,却听欧阳律继续道:“可是怎么办呢,就冲你这句话,本公子也不想只是与你萍水相逢。”
说着,那家伙自来熟地坐在了李孟尧的身边,嘴角噙着笑,懒洋洋地也靠在柱子上,曼声说:“哎呀,累了一天,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李姑娘,你说我们明天要去哪里呢?这条路走下去必然要经过精益,听说精益最出名的就是花姑娘了,本公子慕名已久了……”
李孟尧无奈地看着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微微叹气,今晚是摆月兑不了他了。
突然,欧阳律话语戛然而止,眉毛微挑,目光灼灼地看向门外。
紧接着,一道低沉粗哑的喊声隔空传来:“里面的小子,把东西交出来!”
李孟尧不明所以地看向欧阳律,正对上欧阳律无辜的眼神:“看我做什么,外面的人摆明了是来找你的。你偷了人家什么东西,都不远千里地追上来了?”
李孟尧皱了皱眉,自己什么时候惹事了?
心中急速思考,瞬间反应过来,是追杀黑衣人的那群人吗?不是吧,黑衣人竟然没把他们摆平,现在是追着她要那块令牌吗?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摊上大事了?这下好了,毒药还没发作,就要先丧命在此了。
欧阳律饶有意味地欣赏着李孟尧脸上变幻多端的表情,刚想张口,突然脸色一变,顺势侧身向李孟尧扑去,同一时间,一道快至无法言语的冷光悄无声息地闪现近前。
李孟尧被欧阳律重重地扑倒在地,睁眼望去,自己刚才脑袋靠着的柱子上,一支森冷的黑色长箭还在嗡嗡作响,心下一惊,凉意大盛,不由朝欧阳律投去感激的目光。
欧阳律接着她的目光,低声轻笑:“要想感激我,不若以身相许。”
淡淡地男子气息缠绕鼻尖,李孟尧才发现自己还被他揽在怀中。此刻他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细润的呼吸拂在她面上,簌簌发痒。她挣扎着想起身,却动弹不得,便垂了眼不言不动。
“……你的脸上……涂了什么东西……”看着身下女子与白净的脖子明显颜色不同的粗黑脸庞,欧阳律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描摹她的眉毛。眼光瞥见她握得紧紧蓄势待发的拳头,他再次轻笑一声,马上就要触及上她脸上的手转势就地一推,让开了对李孟尧的束缚,神色淡定,含笑地看着李孟尧悄然无息地坐起。
庙里无声,各自心思流转。
庙外,突然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人似乎聚集得更多了。
“刚才的箭只是警告,你要是乖乖交出东西我们会放你一条生路,否则……”粗哑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带着浓浓的凶狠。
欧阳律看向她目光流转:“你是不准备交出对方要的东西了?”
李孟尧没有回答。她现在一点也不怀疑黑衣人给她喂的是不是真的毒药了。光看现在的情形,令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黑衣人要保证自己拼死保护的东西安全送达,就得保证这个送令牌的人的可靠性。而还有什么比生命更能让人受到威胁?目前虽然两边都是以性命相要挟,但是不交,自己还有活命的希望;交出去,那是必死无疑了。
“你离开这里吧,这事跟你无关,我不想连累你。”
欧阳律看着李孟尧背起那只和帽子一样怪异的双肩包,问:“你打算怎么应付他们?”
“还没想到。”沉默了一会,李孟尧摇了摇头。
昏黄的烛光点缀出女子斑驳难明的神情,齐脸颊的头发隐隐闪现她细女敕洁白的脖颈,隐在暗影里的眸瞳迷茫而坚定。
“本公子的确不想留在这陪你送死。”欧阳律目光深深地看着李孟尧,却见她听到这句话后似乎早就预料到一般,并无一丝惊讶。
李孟尧坦然地回看他,声音温软地说:“那么,就此……”
然而“别过”两字还未出口,便腰间一紧,腾空而起。她惊呼一声侧目看去,欧阳律目光流转笑容更深:“本公子不想留在这陪你送死,既然如此,就一起活着吧。”
盯着他那风流写尽的眼眸和俊美精致的容颜,李孟尧有一丝的迷离,想,这是多少女人难以抵抗的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