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离席，这顿饭吃倒并不如玉止戈所料想那般索然无味，李观花是个很有意思人，这并不仅仅指他席间时不时妙语连珠和那些引人捧月复笑话，还有他对待玉止戈和姜子虚态度。就像之前同样是劝和，他就比王梦生高出了不止一筹，两边都不得罪，圆融得就像一只把玩久了玉弹子，察言观色、对事对人，浑身都挑不出足以叫人指摘错处来。
就像此刻，李观花正笑眯眯地站淳于芍身边替她讲解一只精巧亭台状法器，他仿佛说了些有趣话，使得这位一直闷闷不乐掌门独女脸上也微微露出了高兴神色。
“怎么，小师弟看上那法器了？要不要师兄替你讨来，想必这个面子小师妹还是愿意卖给我。”冷不丁被人捏了捏耳朵，玉止戈蹙着眉头扭过脸，果然只见姜子虚与他离得极近，连瞳孔中细碎融金一般碎光也看得十分清楚，脸上带着那种盈盈将要流淌出来笑意。
玉止戈后退几步，淡淡道：“不必。”
姜子虚嗤笑一声，牵着他手沿着坊市正中一条青石路缓慢前行。头顶上四处悬挂青玉灯笼微微晃动，他脸上洒下明灭不定光晕，这色调极冷，便越发显得这相貌好看青年眉目萧疏，使得周遭不少人为之侧目。
如今他们所，就是姜子虚曾提起赤元城里修士间以物换物小聚会，青石路四周零零散散地分布着数十个小摊位，讲究些修士便身前铺着一块绸布，法器、灵药、功法都分类归整，不讲究则随意地上铺陈开一堆乱七八糟小玩意儿，如后者这样，往往是一些散修，只这坊市中碰碰运气，本身并没有多大盼头。
姜子虚仿佛极熟悉这里环境和氛围，带着玉止戈穿行了好几个摊铺，倒是也淘换到一些合用小东西。其中有个宝蓝色五瓣梅花扣，灵力灌注进去时便会发出五道灵光对敌，用好了便是个奇招，而且模样极为精致玲珑，淳于芍和扁童心这样女孩子看见了，都是有些爱不释手。
姜子虚却只是歉然地笑笑，随手将这梅花扣箍了玉止戈脑袋上，两女虽心有不甘，却到底觉得比送给对方好一些，也体谅姜子虚为人师兄心意，只是稍感遗憾便不再多说。
唯有玉止戈，脸色阴沉得就像别人欠了他三百块灵玉，他十分肯定姜子虚这是故意而为之。他心中总有些奇异感觉，今日姜子虚，仿佛格外高兴，也仿佛格外高深莫测。
“哎呀，你这老头，怎么又来了这里？都跟你说了你这苦橘尚未有灵，长得又奇奇怪怪，这坊市间是不会有人愿意收走！”玉止戈正陪同姜子虚蹲一个摊位前观察一枚看上去平平无奇黄铜片，远处忽而响起一个粗蛮高昂嗓音，仿佛平地里一声惊雷，将坊市间窃窃私语炸了个干净。
玉止戈回过头，便见一名黄衣高大汉子正推推搡搡着一个伛偻苍老身影，这修士所用力气不小，那穿着破旧麻衣老者一个不慎，便被推倒地，他怀里紧紧搂着一盆碧绿青透植物，弓起脊背就如一只虚软无力虾米。
玉止戈微微皱起眉头，姜子虚趴他肩上，忽而奇道：“叶长三寸，色碧而狭，那老者怀中应是苦橘可这苦橘怎么是红色？”
玉止戈大为吃惊，也顾不得理会，一路小跑上前，离得越近他眼中喜色便越重，姜子虚看得不错，这果然是一盆挂着红果苦橘，那红色由上至下，越发浓郁，到底部已然是如同一抹朱砂般血红，看上去分外鲜艳夺目。
有灵苦橘是一味极稀罕灵草，世间修士筑基容易成丹难，由道一境突破到丹心境，是长生路上为关键一步，走得好了，才有日后可言，走得不好，终身止步于此也不是不可能。
许多修士依靠自身力量很难跨过这一关，人欲丹却可以大大提高突破成功率，这苦橘，就是人欲丹一味主料。只是寻常苦橘都是青色，有灵苦橘根梢处会生出紫色道痕，道痕颜色越深，意味着这苦橘年份越足。
所以那高大修士说不错，这老者苦橘既没生出道痕，颜色又这样稀奇古怪，恐怕没有哪个修士敢冒着大风险收回来炼制丹药。
高大修士骂骂咧咧扶起那老者，抱怨道：“唉，不是我说你，你都来了那么多回了，哪回人家看上你这盆玩意儿了？何况你这条件也开恁苛刻，哪有人拿苦橘换上品人欲丹，我看你真是想钱想疯了！”
众人一听这个，当即一哄而散，只觉这老头大概是修道修得脑子里出了毛病，没得救了。
姜子虚又凑上来扒住玉止戈肩膀，轻笑道：“那修士故意做戏，他分明想要那株苦橘，却不愿意拿出人欲丹交换。”
玉止戈点了点头，眼睛死死盯着老者怀中那抹碧绿，问道：“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修为？”
姜子虚笑道：“道一境后期罢了，不要说兰师姐这里，便是你我，也足够对付了。师弟想要那株苦橘？”
玉止戈回过头，看着他眼睛定定然道：“我知晓你身份不简单，你将那株苦橘买回来，我必不会让你吃亏。”
姜子虚呼吸一滞，忽而捂着脸轻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漂亮眼睛细细打量着跟前少年，似乎觉得他认真神色格外有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柔声道：“我你面前果真如此不加掩饰吗？”
玉止戈漠然道：“我对你没有威胁。”
“你说很对。”姜子虚微微点头，笑着又补充了一句，“你会成为我好助力，只要你愿意。”
说毕，竟是不看他反应径直朝那两名修士而去，背影修长干净，玉止戈眼中却仿佛是一柄突然被擦干净了表面浮灰利剑，渐渐显出一些狰狞锋锐头角来。
玉止戈垂下眼睛，摩挲了下手腕上刺青，冷冷地想，这世上只要有人能助他长生，又何必去管身后洪水滔天。
姜子虚也不知同那老者说了什么，年老修士一下直起了伛偻枯瘦腰背，皱纹满布脸上几乎放出光来，忙不迭要把那盆苦橘塞进姜子虚手中。
高大修士一下不乐意了，伸手也要去推姜子虚，嘴里还嘟嘟囔囔：“唉唉唉，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不知道先来后到啊，大爷我都守着这玩意儿好长时间了，你跳出来作什么妖！”
姜子虚身影也不见多动作，便毫无困难地避过了这修士手，面上含着客气笑：“道友这话说很是没有道理，晚辈愿意拿出两颗中品人欲丹向前辈买下这株苦橘，前辈同意了，这生意便成了，并没有作妖这一说。”
高大修士气得瞪眼：“这么说，老子这么多天白等了！”
姜子虚把苦橘递给跟身边玉止戈，漫不经心道：“道友不愿意出价购买这苦橘，还搅黄了前辈许多生意，其心不良，白等也只不过是付个利头了。”
“好个伶牙俐齿、信口雌黄小辈！”周围修士鄙夷目光看得这高大汉子脸上发臊，想也没想便立掌劈来，他手掌边缘泛着一抹淡金之色，玉止戈眼瞳微缩，这竟是一个罕见炼体士！
“当——”
肉掌与利剑相交，竟发出一声金属般脆响，兰若素红裙飘飘，手持一把白底红丝长剑，周身灵光乍现，宛若一尊英武至极女战神。
“哪里来修士敢赤元城撒野！欺我赤元门无人不成！”
兰若素张嘴便喝，手中长剑急斩，高大修士惨呼一声，手腕上竟被劈出一个米粒大缺口，黄色布料被染成了一片血红，二人皆是一震，高大修士是没想到兰若素竟真能劈开他铜皮铁骨，而兰若素则是吃惊于以二人修为差距一剑之下竟只给这人留下了这么一个小伤口。
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那高大修士竟忽然惨嚎一声，转头便逃，他遁光颇为惊人，一息间便消失眼前。兰若素有些懊恼地收起了剑，以这个人速度，恐怕需要门内真婴境长老出马才能将她擒下，何况一个兵器方面不占太大优势剑修要与这体修拼杀，委实是太过难缠了。
“两位师弟可有事？”
兰若素回过头，目光落落地看向玉止戈，玉止戈并不讨厌这个颇有英气和野心女子，便点头答道：“师姐来得及时。”
兰若素模了模他头，大笑道：“我刚刚不远处便注意到了你们，这苦橘生得怪模怪样，师弟怎么想起来买它了？”
玉止戈伸手牵住姜子虚，垂眸道：“只是睹物思人，以前收养我人家里也养了这样一株植物，如今她不见了，我却看到相似之物，难免有些激动。师兄疼惜我，才给我买下了。”
兰若素看了看姜子虚，意味深长道：“你姜师兄，确实是个很会疼人。百度搜或,,三人从头至尾都没说起过那两枚人欲丹，兰若素似乎也忘记了一个记名弟子手上握有两枚珍贵人欲丹是一件何等奇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