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看了一眼黄纯晖,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么太子殿下便是靠这五味楼贴补用度了?”
“徐小姐,这些事可不是咱们管得了的。♀只是,这酒楼你还是买了好!”黄纯晖觉得他似乎说得太多了,便不再谈论太子的事情,转回正题催促徐宁。
徐宁假意叹了一口气,说道:“若真如你所说,那么,这快聚楼,我还真得重新考虑考虑。”
“黄总管,不若你放我回去,待我细细考虑了,再与你商谈?”
黄纯晖哈哈一笑,却不上当,说道:“徐小姐,回府还需费时奔波,不若便在此斟酌,若有什么决定,也好立刻通知在下。”
说罢便退出柴房,又上了锁,径去五味楼。
徐宁独自在柴房里,望着高窗外的天空,想起朱标掺杂其中,心中不由乱成一团。眼前一会儿浮现出朱棣说起儿时与朱标一块玩耍的微笑,一会又浮现出朱棣暂时不将千里眼交给朱元璋的决绝。
她思前想后不知如何是好,右手无意间碰到手袖里的碎片,被锋利的边缘一刮,皮肤有些刺痛,登时清醒了过来。眼下还被关在柴房里了,先逃出去才是正经事。这些千丝万缕的事,以后再说也不急。
徐宁借着门缝往外张望,紧张地盯着那个守门人,小心地用碎片,在门栓处轻轻地磨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朱义再度出现在朱棣的面前。
他躬身向朱棣说道:“殿下,据手下人报,五味楼今日铺面无事。但早上有几个伙计忽然换了班。他们带着一个小丫头从后门行出。往奇望街去了。半个时辰后回返,多出一个穿着风衣风帽的人。门子上前询问,那些伙计只说是五味楼账房总管黄纯晖受了风的乡下亲戚,来京里看病。无处可去,暂时先住在五味楼里。”朱义说起这些情报时,眉目严肃,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哼!”朱棣重重拍了一下座椅扶手。冷冷说道,“黄子澄,你可真不知悔改!”他一听即知这蒙面受风之人,必是徐宁!
朱棣想到徐宁那跳月兑的性子,岂能乖乖随陌生人而去?想必是受了伤能以反抗,或者干脆昏迷,他们才能顺利将她挟走。一念及此,他的心里更加烦躁,有些着急地问道:“可知那人被困在何处?”
朱义回道:“据安插在五味楼的伙计回报。那人被送进后院便无踪迹了。不过。他还说起一件不寻常之事。原本应在堂中当班的李大嗓。忽然被调入后院守柴房,不多会还奔了出来寻了一碗水去。那李大嗓一路骂骂咧咧,说什么倒霉。什么臭娘们。那伙计因在堂中当班,不便离开。因此也没听太清楚。”
“哦?柴房吗?”朱棣听了皱起了眉头。“好了,你且下去吧,命人再看着那五味楼,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是!”
雨中的夜色,是那样深沉。五味楼前仍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便是下雨,也要吃饭不是?
徐宁费了老大的功夫,终于将那根三指粗的木栓,磨至仅剩下一层外皮。她拍了拍胸口,镇定地对自己无声地说道:“稳住!”
“啪啪啪!”徐宁用力地拍了拍柴门,大叫道:“来人啊!来人啊!想饿死人吗?!”那李大嗓隔着柴门骂道:“你这臭娘们整天不消停!饿上一饿,方能清净!”
徐宁不理他,一直拍个不停,嘴里说道:“你方才也看见了,黄总管对我可是礼遇有加!他可没说不给我饭吃!”
那李大嗓想了想,似乎刚才黄纯晖也没有说不给她吃饭。他模了模肚子,恨恨地想到他也还没吃饭,都是这小娘皮害的!不若自己先去吃了晚饭,再来收拾这小娘皮!反正黄总管既没说要给她吃饭,也没说不能饿着这小娘皮。主意一定,他便不理会徐宁,径直往厨房行去。
徐宁从门缝里看着李大嗓走开,直到转过了走廊,完全看不见这柴房时,立刻用力将门栓一拉,便听见“喀嚓”一声,那门栓应手而断。
徐宁紧张地探出头张望了一下,见四周无人,便迅速转身虚掩好门,拿小碎片往门底下一塞,使门卡着,不致于因为门栓断裂而自然敞开。♀然后她便飞快地往李大嗓相反的方向奔去。
虽然走廊两旁皆有灯笼,但黑夜之中,灯火摇曳,徐宁这个路痴又心下害怕,慌不择路间,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她没进过多少古代大酒楼,不知道布局如何。一路躲闪中拼命回忆着凤阳凤仪楼的格局,想从中得到通路的布置。结果越是想记起,便越是记不起。她象只无头苍蝇般在后院转来转去,好不容易找到一扇门,却发现是锁着的。
此时徐宁早已将自己痛骂了几十遍,为什么连个路也找不到。她转过身想重新出发,猛然发现有人站在对面看着她。黑夜里,眼睛闪闪发亮。“啊!”徐宁被吓得低声尖叫,拼命往后退。
那人快步走上前,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借着微弱的灯火,徐宁终于看得清楚,这是早上诱她上当的那个小女孩。这小女孩的手原是背在身后,此时转了出来,手上有一块小字板,她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徐宁定睛一看,却是莫问做的活字板,便快速说道:“原来我的包是被你拿了。这是我的一个朋友给我的。”
帝王独宠:朕的皇后要逆天sodu
“你的朋友?”小女孩盯着她,问道,“叫什么名字?”
徐宁有些奇怪她的追根究底,但想到此时紧急,若不回答她,只怕她恼羞成怒要喊人,只好说道:“他姓莫。他一家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今日正要去寻他研究物事呢。”
“什么?”那小女孩听了。眼里闪出一丝激动,“你,你今日要去寻他?他们在哪里?你快说!”她忍不住拉住了徐宁的衣袖,神情激荡之下声音不觉抬高了许多。
徐宁顿时捂住她的嘴。紧张地往四周看了看,怕引来其他人。那小女孩见徐宁模样,知道她怕被人发现,便拉了拉她。往一处走去。
两人来到了一间小屋,屋内堆满了奇怪的石头,桌上还放着一尊小小的假山。“啊!”徐宁见了那小一号但却熟悉无比的假山,小声说道,“听风!”
那女孩听了浑身一震,转过身来,盯着徐宁。徐宁就着窗外灯火处,仔细端详了她一番,心中已有数。
“你怎么知道听风?”
“你是什么人?”
两人同时问出声。
“听风是我替人暂时保管的。”
“我叫莫琪。”
“你是莫先生和阿齐的女儿阿琪?!”徐宁虽然已猜到。但听到她亲口承认。仍免不了吃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去找你爹娘?你知道他们有多担心你吗?”徐宁急急说道。与其说是问话。不如说是催促。莫问阿齐思念女儿的痛苦,全燕王府的人都知道了。徐宁自然更加想替他们找回阿琪。如今见了阿琪,见她在此悠然生活。对比起莫问夫妻的思念,不由得对阿琪有些不满。
阿琪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正要分辩,却听到院中响起了呼喝声,似乎便是寻徐宁而来。徐宁脸色一变,转头向房中看去,只见这房间除了床外便是桌椅衣柜,根本无处可躲。
阿琪咬了咬嘴唇,对徐宁说道:“我认得路,带你出去!”说着便拉开门,与徐宁一同奔出。她们要赶在那些伙计来到此处之前逃出去。
阿琪带着徐宁左转右转,在徐宁快晕了之前,忽然与她一起躲进一个小花丛边。徐宁心知有异,不敢作声。只听见前方回廊走来两个人,打着灯笼,一人嘴里骂道:“那个臭娘们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让老子找到,非要好好收拾不可!”正是李大嗓。另一人却语带怒气地说道:“李大嗓,要不是你看门却贪吃,以致让她逃了出来,咱们哪用这般费力气四处搜寻?”
李大嗓也不服气,便回嘴与他争辩起来,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了。徐宁与阿琪对望了一眼,猫着腰从花丛边往回廊外溜去。
“站住!”远处一声暴喝!却是那李大嗓不愤同僚相讥,想转头另处搜寻,正好看见徐宁的身影!徐宁哪能听他的,立刻往前狂奔。阿琪在前头带路,两个女孩便在这回廊之中发足狂奔。李大嗓在后追逐着,还大声吼叫,招呼其他伙计前来围堵。
徐宁心里暗暗叫苦。阿琪一言不发地狂奔,面无喜色。徐宁看出来了,只怕这里离出口还远着呢,否则阿琪早已出声提醒了。
“砰!”李大嗓见快要追到两人,便将手中的棍棒往前一扔,砸中了阿琪,她登时摔倒。徐宁大惊,俯搀起阿琪,想要扶她一起跑。阿琪猛地把她一推,忍着痛说道:“在这条回廊的尽头,往左拐便可到出口了。你,你快逃吧!”
徐宁哪里肯抛下她自行逃走,尽全力拽住她的手臂,想要拉着她往前走。阿琪摇了摇头,说道:“两人逃不了的。你快逃吧!见了我爹娘和阿弟,告诉他们,阿琪想他们!”
说话间李大嗓便赶到,捡起那木棍猛地朝两人打来。阿琪掩身挡在了徐宁前面,右臂挨了一棍,痛得叫出声来。徐宁一脚朝李大嗓重要部位踢去,心想这不算鲁莽吧?李大嗓却灵活避过,挥棒向徐宁砸来,徐宁躲闪不及,被打中小腿,只觉一股钻心般的痛漫延开来,她几乎要跪了下来。
李大嗓又朝徐宁砸来,阿琪扑到徐宁身上,替她挡下了几棍。这几下夹杂着李大嗓的怒气,颇为沉重,阿琪已痛得说不出话了,只是用眼睛深深地看着徐宁,示意她快逃。徐宁咬着唇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低声说道:“这些人四处搜查,在门口肯定都设了岗,咱们逃也逃不了的。”
那李大嗓又举起棍子,竟朝阿琪头部砸去,他见到徐宁,怒气高涨,又看阿琪还带着徐宁逃命,更加愤怒,失去理智之下,便四处乱砸。徐宁抱着已经没有力气躲闪的阿琪,用力翻了过来,那一棒重重落在徐宁背上,痛得徐宁连呼痛的声音都出不来。她想踢那李大嗓,但是小腿根本不听使唤。
眼看着李大嗓的棍子又要落下,这次却是冲着徐宁的头。徐宁瞪着他,吓了他一跳,骂了一声,又打了下来。徐宁闭上双眼,以为这次肯定完蛋了。哪知听到李大嗓的痛呼起。
徐宁立刻睁开眼,见到面前一个蒙面人一手擒住李大嗓持棍的手,一脚便将他踢出丈许。徐宁吃了一惊,看向那蒙面人。只见黑布之上一双熟悉的眼睛,正露出关切的眼神朝她看来。
从濠村到南京,这双眼睛里的笑意,一直带给她温暖。
徐宁认出了这双眼睛,心下一松,登时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