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徐宁看了朱棣一眼,便又低头匆匆忙忙地将冰淇淋装入冰盆中。♀她见朱棣出现在这里,很是诧异。此次诗文会中,做为皇室家族尊序仅次于朱标的人,他不是应该众星捧月地被包围在前厅吗?
朱棣看着她忙得不可开交,童心忽起,神秘一笑,用若无其事地口吻说道:“我受人所托,所以只得前来报信。若你不愿听,我也不勉强。”
徐宁闻言又抬起头,上下打量了朱棣一眼,撇撇嘴,正想要笑骂他故弄玄虚,忽然发现他身上的衣服似乎有些不对劲。朱棣平日在王府中为图方便舒适,常常穿着常服。但他所有的常服,都绣有金龙,以标志他皇子藩王的身份。可今日这身常服,却仅仅绣以缠枝莲暗花,虽然仍是富贵难掩,却完全看不出皇族身份。
“有何紧急军情,速速报来,否则本将军可要赐你冰冻之刑啦!”徐宁从盆中捏起一小块红色樱桃冰淇淋,迎向朱棣,故意恶狠狠地说道。
“哈哈!”朱棣登时笑了出来,双手一拱,假意胆怯地回道:“启禀将军,军械自行神车已制作完毕,众将士恭迎徐大将军拨冗赏玩!”
“什么?!真的?!”徐宁登时张大了嘴,惊喜地看着朱棣,兴奋地说道,“前日莫先生才弄明白了关键之处,今日便做出来了?这,这真是太好了!哈哈!”她忍不住抚掌大笑,可是忘记了手中还捏着冰淇淋球,用力拍击之下,冰汁飞溅,两人躲闪不及,被溅了满脸满头!
“徐宁!”朱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藏青色常服上,星星点点的斑汁。怒气冲冲地吼道。♀
徐宁今日为了方便干活,未曾带有小挎包,因此也没有带帕巾。只得一边用袖子抹了抹脸。一边尴尬地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实在太高兴了!”
朱棣毫不谅解,仍然怒目而视。徐宁的脸连忙调整出谄媚神情,讨好道:“虽说人靠衣装,但燕王殿下气宇轩昂,众人皆拜服,完全不会注意到你的衣服干净不干净。”
这番极其没水平的阿谀奉承。让朱棣瞠目结舌。徐宁见朱棣仍然没反应,只得从客观出发,又说道:“其实没关系的。你看,你这是暗色衣服。这冰淇淋又是红色的,汁液干了看不太出来的。”她说着还伸出另一只手臂,想用袖子也替他擦擦汁液。
朱棣看着那只同样已经斑点多多的袖子,惊醒过来,急退了一步。嫌恶地说道:“别过来!”
徐宁只好站着不动,盯着朱棣那花样脸庞嘿嘿地笑着。朱棣瞪了她一眼,自行从怀里抽出一条帕巾,将头脸上的汁液擦干净,又擦了擦衣襟。徐宁眼尖。发现帕巾边角用金线绣着一个锦字,便打趣道:“朱棣,这帕巾的手艺真不错啊!”
朱棣一边擦着一边讥讽道:“与你的手艺相比,谁的手艺都不错!”
徐宁不敢反驳,嘻嘻笑道:“是是是,朱大爷说的是。”
朱棣瞪了她一眼,见她秀发上沾染的汁液仍未擦去,知她未带帕巾,便将手中帕巾翻到干净的那一面,往前一递,没好气地说道:“拿去擦擦。连帕巾也不带一条,胡乱用袖子擦脸!怎么会有女人象你这般!”
徐宁自觉理亏,被他数落着,不敢回嘴,嗯嗯地含糊应着。♀她想接过帕巾擦擦,却发现手上还有双手套,这手套用猪尿泡所制,比较透薄,使用时间较短,她已经用来捏拿冰淇淋时间较久,只怕一月兑下便破了。可是若不月兑下,用手套接过擦拭,可能会让帕巾更脏。徐宁只得尴尬一笑,摇了摇头,没有伸手。
朱棣见她看了看手套又摇头,便明白了,无奈地说道:“徐宁,你一个女孩子家,怎地如此不讲究!真不知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朋友!”说着便拿着帕巾,伸手到她的头上脸上,替她擦去污渍。朱棣嘴上虽然不停数落着徐宁,手上力道却轻柔地很,只是擦去污渍,丝毫没有弄痛徐宁。
徐宁笑嘻嘻地说道:“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朱棣听了一脸黑线,无语凝咽。
当温柔抱着绸带一脚踏进庖厨时,看到的便是朱棣伸手在徐宁脸上擦拭的情形。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两人。
两人也同时发现了温柔。朱棣落落大方地说道:“这位姑娘,咱们又见面了。”徐宁发间脸上的污渍也擦得差不多了,衣襟上的污渍他却不好触碰,便将帕巾收了回来,叠好放入怀中。
温柔恍如未听,仍是惊讶地看着他们。徐宁见状,知道她想多了,便解释道:“刚才我不小心将冰淇淋弄到发间脸上。我手上有手套,无法擦拭。为免我失礼人前,朱……咳咳,燕王好心替我擦掉了污渍。”
温柔这才注意到,徐宁的衣襟之上,还有被冰淇淋飞溅的点点汁渍,心知徐宁说的确是真话,这才心头一松。可是,适才见他俩举止亲密,为何心头一紧?温柔转念思及,脸上不由一红,慌忙说道:“哦,徐小姐可要小心了。”
徐宁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了,会小心的。免得又脏了衣物,我可不想那么‘不讲究’!”她故意重重地咬音说道,结果被朱棣赏赐了一个白果眼。
朱棣笑道:“两位正忙着,不敢打扰,我先行告退了,告辞。”徐宁本想问他今日怎么穿得如此‘亲民’,但温柔在此,又不方便说话,只好作罢,摆了摆手,说道:“快走吧,前厅的人估计等你等得心急火燎了。”
温柔和徐宁继续干活,将绸带扎上冰盆四角。温柔想着刚才的情形,思绪万千,有些心不在焉。她摆弄着手中的绸带,扎着扎着,忽然一顿,绸带滑到了地上。徐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眼中露出一片惊骇之色。
温柔猛地转过头,对着徐宁,一字一顿地说道:“适才那人是燕王?”
徐宁点了点头,有些莫名的看着温柔。刚才徐宁已经明明白白说了朱棣便是燕王,温柔怎么这才反应过来?再看向温柔时,却发现她的一张俏脸,已如火烧一般,涨到了通红!
刚才我和燕王动手了!我,我竟然还想偷袭燕王!温柔的心里如山呼海啸一般,乱成一团。爹爹若知我和燕王打斗,不知会如何责骂我!可是,可是燕王并未怪罪于我。刚才他还微笑着问候我!嗯,燕王应该知道不知者无罪。所以适才打斗时没有还手,还在危急时扶了我一把!爹爹常说皇室宗亲皆高傲。可是,可是他看起来并不象傲慢之人,适才还亲手为徐小姐擦拭污渍!如此谦和平易,怪不得人常说,燕王和善。
朱棣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琢磨了一番。此时,他正面带恭谦,上身微微前倾,微笑地聆听着眼前一位老者的教诲。“燕王不必过谦。老夫亦常听得太子言说,燕王事他甚恭,手足之情尽在不言中。”
“宋师谬赞了。太子为我众人之兄,份属长者,又宅心仁厚,对我等兄弟关爱有加,棣感激自当尊从,更应以太子为范,善待手足。”朱棣一番言辞,发自肺腑恳切之极。
宋濂听了,赞赏地点了点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对朱棣露出了肯定的笑容。
宋濂乃明朝大儒,一生刻苦学习,“自少至老,未尝一日去书卷,于学无所不通”。早年被朱元璋礼聘为“五经”师,在大明皇宫的大本堂中,为太子讲解经史书籍。朱棣等兄弟也曾受益不浅,因此尊称他为宋师。他因年长,早已告老还乡。这次诗文会,因太子将参加,徐辉祖专程往浦江请动他,这位太子的启蒙老师,以助添花。宋濂一生文德无双,别说是区区南京的诗文会,便是天下文人面前,他也当得一个师字。所以,当徐府将这个消息传扬出去时,南京文坛便轰然而动,很多人都想借此机会一睹大师风范。此举使得这次的诗文会,前所未有的吸引人。
朱棣与宋濂交谈,众人不敢失礼围上,纷纷在旁用尊崇的目光看着他们。
“听说宋大师阅书无数。他的‘青萝山房’中,已藏书数万。”一人语带羡慕地说道。
“何止于此?宋大师不仅文才了得,为人更是心胸宽广。”另一人神秘地说道。
“哦?愿闻其详。”有人好奇地问道。
“监察御史茹太素,曾经在廷上向皇上举称宋大师以势压人,逼迫平民取得藏本。皇上命人查证后方知是误会。后来茹太素因为奏章写得太长,被皇上斥责,群臣无人敢辩。唯有宋大师仗义执言,辩说茹太素此举乃是对皇上尽忠,劝喻皇上广开言路,不可重责茹太素呢!”
“果然是一代大儒,圣人风范!”听者们皆由衷地赞道。
前厅正热闹时,门外终于传来了一句高声奏报:“太子殿下驾到!”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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