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仆人便引着一位女官走了进来。♀只见她身着宫中女宫常服,面容和霭,不笑时自有一股威严气势,整个人焕发出一种月复有诗书气自华的超然气息。徐宁来到明朝后,从未遇见过这般之人,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好感来。
陈瑞贞为人亲和,在朱棣小时便与他熟识,因此朱家对她并无太分明的等级制度,马皇后直接便命她代为探看朱棣,朱棣也直接让她进房来说话,而非公事公办般请到大堂去讲话。
“陈姑姑,许久不见了!”朱棣起身笑着打了个招呼。徐宁见他如此礼遇,不敢托大,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陈瑞贞向朱棣行了一个大礼,笑着问道:“燕王殿下,皇后娘娘命我来探视殿下。不知殿下伤势可好些了?”
朱棣笑着让人布了锦凳,请陈瑞贞坐下,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道:“不过是些许小伤,倒让母后挂念了。这两日已好多了,你看,本王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
陈瑞贞看着朱棣灿烂的笑脸,点头喜道:“如此甚好。皇后娘娘也可放心了。殿下,皇后娘娘还让我给您带个话,说是会替您回礼,让您不用操心,好生养着。”
徐宁在旁听了一怔,这是什么意思?旋即便想到,谢氏大概将礼单已交给了马皇后,这话是在暗示替朱棣教训一下胡惟庸?徐宁正自胡乱猜测,耳边听到朱棣清朗的笑声,他恭敬地说道:“些许小事还烦劳母后,本王真是不孝甚矣!”
陈瑞贞接口道:“殿下事皇后娘娘恭敬孝顺,不可妄自菲薄。”她慈爱地看着眼前这个出类拔萃的年轻人,想起当年在宫中的那个青涩少年,如今已落落大方又沉稳大气。禁不住在心中暗自赞叹,岁月催人,江山代有人才出。
朱棣与她寒喧了几句。见陈瑞贞不时望向徐宁,便笑着说道:“陈姑姑。这位是本王在中都讲武时认识的旧友,徐宁。”朱棣知道徐宁目前不宜太过张扬,因此也没有提起她是徐达义女之事。
陈瑞贞端详着徐宁,见她只是眉清目秀而已,长相并非如何出众。但身上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质,与当下女子十分不同,不禁有些讶异。
朱棣又转头对徐宁介绍道:“徐宁。陈瑞贞姑姑久在宫中,被宫中众人尊为名师,执掌司彩一职,负责宫中事务。从小看着我和几位皇兄弟长大,是母后最信任的女官。”
徐宁心头一惊,从朱棣的话中听出了意思,这女官,是马皇后的心月复。她连忙敛衽一礼。笑着说道:“民女徐宁,见过陈姑姑。”
陈瑞贞闪过神来,微微一笑,和气地说道:“徐姑娘多礼了。”
“陈姑姑,徐姑娘身为晚辈。见到姑姑自当尊行恪礼。不过,俗语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姑姑受了她的礼,若她有所请托,姑姑可不能推辞!”朱棣笑着插话道。他复又对徐宁说道,“徐宁,陈姑姑在宫中多年,对宫内各人知之甚详,你有什么想问的,尽可相询。”
“哦?不知徐姑娘有何教我?”陈瑞贞眼中闪过疑惑。她在心中暗暗揣测,朱棣如此直言相告,并未拐弯抹角,看来与徐宁的关系甚好,不知这位姑娘是怎生获得朱棣的信任?
徐宁听得朱棣的话,却是一楞。她不知道朱棣要自己请教陈瑞贞什么?正迷糊间,她忽然想起朱棣先前所说,解决服务人员的问题,要着落在这陈瑞贞身上。
当时谈到这个问题时,朱棣与徐宁还没来得及沟通,陈瑞贞便到了。因此,徐宁并未了解朱棣的想法。此时,听得朱棣提起,这陈瑞贞对宫中各人十分了解,徐宁心中灵光一现,莫非朱棣想要用宫女?
徐宁望了朱棣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陈姑姑,不知道宫中侍女多久轮替一次?”她一想到宫女,便想起了曾经看过的经典港剧《金枝欲孽》。她对宫女的认识大概都来源于电视剧。徐宁估计这明朝的宫女,大概也象安茜那般,到了一定年龄便要轮替出宫。
朱棣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徐宁的心这才放下来。看来,两人再一次心有灵犀了。
这个问题,对于陈瑞贞来说,自是再简单不过。她笑着说道:“徐姑娘,宫女轮替者,多为在宫中服侍十数年以上的宫女。每年开宫门一次,婚嫁本地或还乡,皆听其所意。女官则要快些,数年以上者便可轮替。年后才放过一批女官出宫。”
“女官?”徐宁好奇地问道,“女官不是终身在宫中服侍吗?”她想起了连续剧《陆贞》,印象中好像陆贞当上女官后,便终身未离开皇宫。
陈瑞贞笑道:“并非如此。女官因女官为宫中内职,不备后宫之选,所以五六载之后,便可还家。归家之后,一切听其自由。年事比较高的女官也可以归家,但若愿留在宫中也可以。因为授职的女官,家中可享受朝廷俸禄,所以选择留宫的女官也不在少数。”
徐宁吃了一惊,想不到古代女性知识分子,享受的待遇还不低。她又问道:“那么请问陈姑姑,女官如何拣选?”既然是女官,那么素质应该不错吧?素质越高,培训起来越方便,用起来也顺手。
陈瑞贞说道:“女官多从民间三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无夫者中选拔。须能读书写字,并谙晓算法。”
听得陈瑞贞此说,徐宁惊喜异常。无夫便是没有家庭负担,又能读会写,还会计算,这活月兑月兑不是现代的白领阶层吗?她连忙问道:“适才听陈姑姑所言,年后才放了一批女官出宫,不知陈姑姑可知晓她们的去处?”
陈瑞贞心中疑惑,不知道徐宁询问这些女官去处所为何事,不动声色地说道:“约略知道一些。”
徐宁大喜,又站起身来,福了一福,欣喜道:“请陈姑姑告知。民女寻她们有事相商。”
“哦?”陈瑞贞皱眉道,“徐姑娘,请恕我多言。这些女官在宫中操劳日久,积攒多年俸禄,出宫后一心想过些平常的日子,若无太大事端,请勿相扰。”她在宫中受人尊重,也源于她善待众人,即使那些人已经出宫了,不再受她管制,她也希望这些人有一个好的结局,不要被人骚扰。要知道,官场之中,为讨得皇帝欢心,无所不用其极。这些出宫的女官,都来自最接近皇帝的后宫,所知晓的秘密绝不少,自然是那些有心人的争抢之物。若被人知晓去处,只怕便永无宁日了。
徐宁听了陈瑞贞的话,立刻觉得自己太过糊涂,什么也没说便要别人帮忙。若是自己,将心比心,在未了解情况之下,自然也不会帮这个糊涂忙。于是她笑着解释道:“都怪我太心急,陈姑姑,请听我一言。”
朱棣笑而不语,任由徐宁发挥。他知道此事不宜过多插手,免得引人注目,便失却了初衷。
“陈姑姑,民女欲在南京城内开设一客栈,规制较大,目前尚缺些人手,因此,想请那些女官们,共攘盛举。当然,酬劳绝不会少,必让众前辈们满意。”徐宁很是诚恳地介绍道。
“客栈?”陈瑞贞狐疑地看了徐宁一眼,迟疑道,“客栈伙计不都是男子吗?女子如何做得了伙计?”她心中忽然想道,莫非徐宁所谓的客栈其实是青楼?登时脸色一变。但复又想到,那些女官都已年过三十,便是青楼也不会属意如此年纪的女子。一念及此,对徐宁所说的客栈,更加好奇了。
“陈姑姑,这客栈绝非什么不洁之地。”徐宁见她面色大变,心知她想岔了,连忙解释道,“这客栈与寻常客栈不太相同,虽然也以投宿为主,兼有酒席,但管理不同。咱们的女官,到了客栈,是要做些,嗯,相当于掌柜之类的事。因为客栈中会有不同的分堂,便象宫中的六局一般,分管各处事务。并非跑堂的伙计们。”
“哦?”如此一说,陈瑞贞的脸色明显好看了许多,她问道,“有些什么分堂?”
徐宁笑着说道:“例如尚修堂,专管客栈客房等一应事宜,诸如大堂是否干净,客房是否整洁之类。尚食堂,专管客栈中的一应饮食事宜,诸如为客人提供的饮食是否合适等。”
陈瑞贞听了徐宁的介绍,立时说道:“这些岂非与宫中六局相应?这尚修堂,可与宫中的尚寝堂无异,均为负责床帐、席子、被褥的清洗、打扫和收拾的之事。”
徐宁笑着点头道:“陈姑姑所言甚是,两者确是相似。只是,这客栈中的尚修堂,却没有宫中那般讲究,呵呵。”
陈瑞贞明白了徐宁的用意,若有所思。徐宁趁热打铁地说道:“陈姑姑,那些女官出宫后,虽想过些平淡日子,但以她们的年纪,想找个好人家,估计不是易事。但若到客栈中,以劳动赚得银钱,积攒起了身家,对日后的出路,也有些更好的选择。”
这一番话,令陈瑞贞心中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