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骄阳下的秦淮河,波光粼粼,闪耀着刺目的光芒。♀但南京的人们,丝毫不惧怕炎热。在热闹的三山街与奇望街上,仍拥挤了大部分的人群。
如今距离衣锦阁与苏宁商铺开张已半月有余,这两间铺面的收入大大超过了徐宁等人的预期。特别是衣锦阁,徐增寿、何保等人原本担心定价太高将致无人问津,哪知这半月时间里,前来订购的人已经挤破了门槛。田庆提议多招些人手,放开制作,被徐宁坚定地否决了。从现代那些奢侈品的成功营销中,可以看出,品牌最大的价值,便是物以稀为贵。就是苹果,一旦滥大街了,它的市值就要缩水,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因此,徐宁提议使用号牌制度,预约的客户每人领上一个牌号,按顺序制作。完全照搬了现代奢侈品的制作等候流程。在她的脑中,还闪过了现代米米手机的饥饿营销,琢磨着日后对于特殊的衣物,是不是也来个摇号登记。
这两个店铺人气居高不下,并不影响何保的对有间客栈的急切心思。眼下,他正催促工人保质保量的加快进度,争取让装修已进入尾声的有间客栈,早日开张。莫问早已按时做出了马桶与出水关,甚至还亲自手把手教授安装技巧,让这些带着现代印迹的产品,一早便落户在了客栈的每一间房里。
而那些经过培训的服务员们,轮流被曾署派往苏宁商铺与衣锦阁进行实地演练,积累各种经验,大幅度提高了她们的服务水平。使她们不再象服侍皇室那般大气不敢喘,晓得如何把握客人的心理,引导客人们最大限度地满意消费。
何保等人如此得力,使得徐宁乐得偷闲。此时,她正趴在徐府东花园楼阁的二层雕花栏杆上,懒洋洋地望着花园后那默默流淌的秦淮河,与一同避暑的徐妙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妙锦。你说这天气怎么这么热?怎么以前我还听人说南京湿寒呢?”徐宁吸了一口她最喜欢的冰镇果汁。♀
徐妙锦坐在栏凳上,用亲手绣的团扇轻轻扑闪了几下,左手扯出一块淡紫色的帕子,轻轻擦了擦额边香汗,无奈地说道:“阿宁,这湿寒也分季节。”
徐宁眼尖,发现那块手帕并不曾见徐妙锦用过,便直起身子,凝神细看。
徐妙锦见徐宁异样,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发现了自己的帕子引起徐宁的注意。不觉脸一红。又将帕子收了起来。
“妙锦,这帕子颜色淡雅,很是好看,似乎是衣锦阁的物事。”就在徐妙锦收起帕子的时候。徐宁已经看见了手帕一角绣着的衣锦阁标志。
徐妙锦听了,眼神一慌,连忙说道:“这,这只是胡乱拿来用的,我也不晓得。”
“是吗?”徐宁疑惑地看了看徐妙锦,但未再追问。
徐妙锦见徐宁迟疑,犹豫了一下,咬住下唇,轻声说道:“阿宁。这帕子其实是别人送的。”
“别人送的?谁?”徐宁更加奇怪,徐妙锦的女红很好,一应绣品皆不需要外求,甚至连朱棣的一些衣物与饰品,也由徐妙锦相送。岂会需要别人送她帕子?
徐妙锦被徐宁一问。垂下了头,迟疑了半晌。徐宁正待追问,见她这般情状,心头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张口问道:“这是邓世子送的?”
“你怎么知道?”徐妙锦惊讶地抬头问道。这一来倒让徐宁的想法给坐实了。
徐妙锦见徐宁脸上讶异之色渐浓,慌忙说道:“这并非邓世子刻意相送,实属巧合。”
“前些日子我和娘亲往宫里去见皇后娘娘,正合邓世子与李夫人也在宫中。那日皇后娘娘赐瓜,李夫人握瓜不稳滑落衣间,衣物被瓜汁相染,我拿了帕子擦拭。拭净后,这脏污了的帕子便舍了不用。哪知皇上驾临,请我等前往御花园赏鱼。阳光炽烈,邓世子见我晒得汗出却无帕巾,担心我失仪于君前,便拿了这帕子相赠。”徐妙锦小声地解释道。
徐宁看着越说越小声的徐妙锦,心头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帕子可是卫国公夫人李氏所有?”徐宁问道。
“应该不是。”徐妙锦摇了摇头,说道,“李夫人自用绛红色帕巾。”
“那么邓世子一个男儿,怎么随身带得此色帕巾?这帕巾无论色泽还是款式,皆属女风,完全不合邓世子之用。”徐宁慢慢说道。“况且,妙锦,你可知衣锦阁之物,几乎均要排队轮候才得购买?岂是随意入店便可得?”
“你的意思是,这帕子是邓世子早已买好的?卫国公夫人是故意染脏衣襟,引他相赠帕巾于我?”徐妙锦听得徐宁的话,不由睁大了眼睛。
徐宁笑道:“我也不晓得。只是,如此这般细心的男子,最易掳人芳心。初见邓世子时,但觉得他粗犷勇武,哪知竟是这等细心之人。”
徐妙锦垂下头,沉默了半晌,细如蚊讷地说道:“若他有邓世子一半细心,那该多好。”
徐宁一怔,想起朱棣的选择,知道他虽对徐妙锦情深难舍,却总为权力让步。不由在心中暗想,岂是他不细心,实是将细心用在了别处。
“妙锦妹妹,燕王的伤已康复,不日便将启程前往直隶了。”徐宁看着徐妙锦的发髻,轻声说道。
最初邓镇前来时,遭遇的是徐妙锦的直接拒绝。如今徐妙锦竟能收下他所赠送的帕巾,虽有几分出于礼貌与感激,但谁又能说,这不是邓镇天天上门,潜移默化的结果?这其中隐隐便有几分冰雪消融之意。想起朱棣仍信心十足的将徐妙锦排在了军事权力之后,徐宁心中对于徐妙锦与朱棣的未来,便生出了一丝担忧。
“直隶?”徐妙锦惊呼了一声,霍然抬起头,看着徐宁。
“嗯。大概就在这几日。”徐宁点点头。“你想见他吗?”
“他,他不曾告诉过我。”徐妙锦扭头望向花园外的秦淮河,双手用力地扭着重又拿出的帕子。
“他,他这不是托我来告诉你了嘛!”徐宁看着有些失落的徐妙锦,心中挣扎了一下,决定撒个谎。为兄弟打个掩护。
“真的?”徐妙锦扭过头看着徐宁,脸上露出了惊喜。
“真的。”徐宁用力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知这样做究竟对徐妙锦是好还是坏。
“那么,阿宁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们见面吗?”徐妙锦心情顿时象灿烂的阳光一般,希冀地看着徐宁。
徐宁拍了拍她的手,温柔地说道:“总有法子的!”
花园中的一番闺中密语,令徐宁对徐妙锦的处境,十分同情。在她眼里,朱棣自然是个权力的狂热爱好者,日后也将完全他的追求登上皇位。这样一个人。爱上他的女子。自然要承受爱上他的那份寂寞。春闺无人顾影怜。徐妙锦如今便已饱受这般精神上的折磨。
再深的感情。也禁不起这样不闻不问吧?徐宁决定今天要好好骂醒那个自大狂。
当徐宁绕道奇望街,决定先“视察”一番时,奇望街上的人潮仍然如此汹涌。
“让开!让开!”一阵大喝从街头传了过来。徐宁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人潮“刷”的一声。迅速分成了两半,前方还爆出了斥骂声。
这时,两匹骏马,拉着一辆气势非凡的马车,得得得地穿过人群,往衣锦阁方向奔去。
“什么人如此耍威风?”人群里有人问道。
“还有谁?看那马车制式,八成又是什么皇亲国戚。”人们窃窃私语。
“哎呦!”正待继续走的徐宁,看见前方有个身影,避让马车。躲闪不及,猛地摔在了地上。听声音似乎是个老人。
徐宁一惊,立刻快步上前。可未等她靠近,便看见一个身着淡青色常服的少年,来到摔倒在地的老人身旁。弯腰扶起了她。
“老人家,可有摔伤?”那少年关切地问道。他头扎山河巾,眉目俊秀,肤色细白,若不细看,真如一个姑娘家一般。
“脚给扭了,腰还有些疼。”摔倒在地的老妇人,大概五十岁左右,满额皱纹,捂着腰皱起了眉头,痛苦地说道。
“老人家,如此咱们去医馆瞧瞧吧!”那少年说道。
这时,远处奔来一男一女,均是三十出头,男子焦急地喊道:“娘,你怎么了?怎么摔在地上?我和娘子去买冬衣,让您在这候着,怎么这便出事了?”
那老妇人见男子到来,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有气无力地说道:“娘亲就是被撞了一下。好在这位小哥并未离开,也无需太过怪责。”
“这位小哥?”那女子看了看少年,面露不满之色,说道,“你走路怎么也不看人?”
那少年一楞,连忙说道:“这位大婶,您弄错了,这位老人家并非我所撞。”
“你还不承认?你这小小年纪便如此奸猾,长大了可还了得?”那男子听了少年否认,登时火冒三丈,转声骂道。
“我……真的不是我。”那少年被他一骂,登时面红耳赤。
“小哥,适才你看顾于我,老身很是感激。但这推诿卸责,却不是男儿所为。”那老妇人忍着痛,对那少年说道。
“我……老人家,您肯定弄错了。”那少年呐呐地解释道。
“我岂会弄错!适才我在这里好好站着,观望那苏宁商铺,等候我儿子媳妇。哪知背后突然被大力一撞,摔倒在地,随后便被你相扶。若非被你所撞,又是何人所为?适才有马车经过,你为了躲避马车,无心之失,亦是人之常情。但推诿却是不对了。”那老妇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真不是我!”那少年张口结舌,显然不善言辞。被这一家人如此一说,顿时说不出话来。
徐宁在旁也瞠目结舌,心中天雷滚滚,仿佛看见了南京路几百年后的某一天。她走前一步,对着那少年,问了一句话。
“这位小哥,你可是姓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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