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殿下皇家贵胄,就连饰品都是百里挑一的,自然无人不识。”于珊甚是恭敬地答。
众人在于珊的提醒下,才纷纷向四皇子身上打量去。
四皇子一身天蓝色的丝绸夏衣配了一条透白的玉腰带,所缀饰品不多,只有一个荷包和一块玉佩。荷包用的是杏色布料,上头绣着一条四爪小龙,用金黄色的宽绳系在腰带上;玉佩是精透的碧绿色,也刻着栩栩如生的幼龙。
四皇子今年十岁,比于华大七八个月,却比于华要矮一些,目测一米五左右。他这一身打扮并不高调,若不仔细看,就是个富家公子。只是于珊与他好歹夫妻两年,他的有些习惯她还是知道的,比如说,他的荷包不论什么颜色都是要绣龙,而且只用金黄色的系带;比如,他外出总要带玉佩,而他所有的玉佩,不论成色怎么样,绝对都是刻龙的。若是去太子府,他会佩带三爪金龙,去其他府邸,则佩戴四爪金龙。
于珊听四皇子的嬷嬷说,四皇子自幼就喜欢龙,任何龙形的东西他都感兴趣。如果说四皇子年幼时最喜欢窝在他父皇身边,那也是因为圣上的黄袍上,都绣着清一色的五爪金龙。想当初,于珊听到这小道消息,还月复诽过四皇子,觉得他如此执着于皇位,与做了皇上就可以穿戴任何带龙的衣饰肯定月兑不了关系。
其他几个少爷倒没觉得有什么,顶多当成女孩子心细,再顶天了也就是心里夸赞几句聪慧罢了。
倒是谢昆疑惑的皱了皱眉头——眼前的小女孩明明就是炸毛了,在心上竖起来一堆刺。她对着四皇子说的两句话,均是讥讽味十足,难道只有他发现了这不同之处?他转头疑惑的看了一周,只有杨宇楠和四皇子的神色稍显愣怔,其他几个少爷,不论是于府的于华于简于福于通、杨府的杨宇乔、杨宇毅还是自己的弟弟谢洪都没表现出疑惑。
难道是他太敏感,疑心病太重?
于珊却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她现在眼里只有慕容腾。他与皇后娘娘不是在算计出身高贵的傻姑娘吗?因为只有傻姑娘才会一心一意爱着他,甘愿为他所用。但凡是有点聪明的,身份又高的大家女,如何肯为她人做嫁衣。
“这就是珊表妹吧?姑姑每次回府里总是说表妹身子弱,不宜出府。我还当姑姑偏疼表妹,藏着掖着不肯让人瞧了去。今日一瞧,姑姑倒是真没骗我。”杨家二少爷杨宇毅见无人说话,便开口到。
于珊脸上的血色本就不深,听了杨宇毅的话神色更黯了。
于珊每每想到杨氏逼死了小于珊,便对杨氏喜欢不起来,当然厌恶也谈不上。上一世杨氏生产完于安后,身子很弱,杨氏将罪过都推到了于珊克母这件事上,对傻乎乎的于珊很是不喜,所以从头到尾都是放养于珊,甚少搭理她,所以即便于珊两世认杨氏为母,也不能指望于珊对她有多深的感情。可于珊听别人说起杨氏,情绪还是很低落,别人当她恋母,实际她却是在为小于珊心疼,知道的越多越心疼。那个小于珊紧紧的杨氏绑在一起,别人提一次杨氏,她就想一遍小于珊。
如此几次下来,于府主主仆仆无人在于珊面前提到杨氏,可今日还不到半天的时间,先是杨老太太说她比杨氏福气,现在这杨府的二表哥也提起杨氏,真是大把的往别人伤口上撒盐——自己不疼。
但也不能怪杨老太太和杨宇毅,只能说,人家没想到她‘伤口’这么深罢了。
于华见于珊有些低沉,忙拉着于珊介绍到:“妹妹,这是大表哥,这是二表哥。”
说起来,杨氏活着的时候,从不曾带于珊回杨府,逢年过节,杨府小辈到于府拜访姑姑,杨氏也不许于珊见客。杨府众人只知道有这么个身子骨差的丫头,却从来没见过,若是于珊与杨府的那些个表哥表姐见了面,也只能是对面不相识,由此可见杨氏对于珊真不是一般的心狠。
真论起来,所有人里,除了四皇子出现的莫名其妙,其他人出现在这里倒是合情合理。谢昆谢洪是于老太太的娘家人,虽说只是第三代上的表亲,可因在府上习武,于府有事他们是必须掺和的。杨宇乔杨宇毅是杨氏的娘家人,是第二代上的表亲,于安是杨氏最后一个孩子,他们来也是理所应当。唯有四皇子出现在这有些不伦不类。
“大表哥好,二表哥好。”于珊淡淡的打了声招呼,行了一礼。
杨宇乔、杨宇毅见于珊如此规矩,也忙还了一礼,心上却有些无趣,他们这表妹真是好知礼,好循规蹈矩。
却是谢洪先看不过去于珊这幅样子,出口笑言:“野丫头,这里都是自己人,也不会有人乱说话,你做什么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还有,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于珊眼角挑了挑,这谢洪忒没数了,平时表亲几个耍耍嘴皮子也就罢了,眼下,可是实实在在有一个外男在场,他就如此拆她的台。
想到这里,她也不理睬谢洪,而是转向于华问道:“哥哥怎么将客人带到了后院?祖父可知道?”
于华脸色微微一僵,神色不自然的看着于珊的头顶。
于珊叹了口气,刚要说话,就听谢洪不满的说:“野丫头,大家都是自己人,哪算得上什么客人,我们不过是想抢先一步看看安表弟现下什么模样了,你如此见外,真是太不够意思了。”说完,还不忿的哼了一声。
于珊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先看了看谢洪,又瞟了一眼谢昆,眼见谢昆没什么表示,于是开口说:“谢表哥说笑了……”
于珊话音未落,谢洪就大笑出声:“你还知道我也是你表哥呀?不错不错,我还当你眼里就只有哥哥这一个表哥呢!难得今天也赚了个表哥。”
私下里,于珊从不曾称呼谢洪表哥,于珊心理年龄比谢洪大多了,而谢洪又不像谢昆那么沉稳,他整天惹事生非的,不是与齐彦争吵,就是与于华斗殴。让她喊他表哥,她可喊不出来。可是,她虽然知道他大脑缺根筋,却从没想到缺成这幅样子!他说的是些什么话!眼下她正正经经的两个表哥就站在这里,他脑袋要缺成什么样子,才能说她只把谢昆当表哥这种话!
谢昆眼见于珊的神色已经显的十分不耐,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怕谢洪真真惹火了于珊,忙伸手扯过谢洪,说:“弟弟你胡说些什么,珊表妹向来知书达理。”
眼见谢洪还要争辩,于珊定定神,慢条斯理的说:“你在四皇子面前如此无状,若是传到谢爷爷的耳朵里……”
谢昆接上于珊的话茬,说:“仔细祖父剥了你的皮。”
谢洪漂亮的小脸涨的红彤彤的,倒有几分可爱。谢昆很是怜惜地将手搭在谢洪肩上,小声地说:“真是不长记性,你什么时候斗得过她。”
谢洪哭丧着脸,委屈的说:“你若是不帮衬着她,她哪里是我的对手!”
谢昆暗里踩了谢洪一脚,看了眼其他人。谢洪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向四皇子和杨家两个哥,只见三人都只是呵呵的笑着,像是在看一出闹剧,谢洪一下子蔫了,可怜兮兮地看向于珊,像往常一般打了个休战的手势,然后两只手偷偷地的对着她拱了拱,便不再说话。
于珊轻轻舒了口气,他不开口她就谢天谢地了。
杨宇乔、杨宇毅的神色十分复杂。眼下这种尴尬状况,绝非他们所愿。可他们确实与于珊不熟,明明是嫡亲的表哥,对她的了解却没有三代上的表哥熟悉。他们心里都觉得有些难堪,这几年他们真的忘记了,除了木府的三个隔房表妹,他们的嫡亲姑姑也生养了一个女儿,那才是他们嫡亲的表妹。
四皇子看戏一样看到这,觉得上天给他指了一条通向皇位的康庄大道,心上狂欢,面上却不露分毫。
于珊现在七八岁的模样,与他相差两三岁,等他成人她正及笄;她出身于府,身份不算顶高,不会引起太子的警惕;而从于华对她的紧张程度来看,于华甚是在乎她,于华是谁?那可是未来的于爵爷;而谢昆、谢洪与她又如此相熟,似乎她在他们面前,不掩饰真性情。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以后她与将来的谢爵爷关系匪浅;至于杨府,那可是她嫡亲的外祖一脉,无论如何不会亏待她;而与木府的关系,他自会亲自维护,他是木府的嫡外孙,太子只是母后的养子,不用说,只要许下利益,木府绝对会责无旁贷的站在他这边。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于珊简直是上天为他特定的媳妇。
美中不足的是,她太心细,也太聪明了,想到这四皇子皱了皱眉头。能从他如此低调的装扮上,发现端倪并判断出他身份的,又怎么会是傻女人。若是娶了她,难免让她从平时的蛛丝马迹中察觉他真实的目的,而太聪明的女人如何肯屈居她人之下,若是因她后宅不宁,又绝非他所愿?那如何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呢?
四皇子心里的小算盘啪啪的算开了,突然,自恋的四皇子想通了:不是他自夸,满京城上下,比他英俊的人没有他地位高,比他地位高的人,没有他英俊,眼下于珊对他就很特别(如果说厌恶也是一种特别的话),何不抓住机会,让这份特别延续下去?只要她心里只有他,何愁她不乖乖的做嫁衣?至于这嫁衣究竟为谁做的,深陷情海的怀春女孩可不真的在意。
四皇子想到这里,笑眯眯的看向于珊,而眼光越发柔和了。
于珊不经意的抬头,就见四皇子一脸的桃花样,柔和的看向她。她不自觉的一愣神,直直的看着四皇子,差点再次为四皇子的表现鼓掌。这情深意重的模样,从旁观的角度来看,真真一副绝世美图。她前世看了整整两年,现下再看虽已没有了心动的感觉,却还是觉得甚是唯美。
她不得不承认,四皇子有着一流的演技,放到现代,拿个奥斯卡估计不成问题,可她怎么不知道,在四皇子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对她‘情根深种’了呢?前世,于珊十岁、他十三那年,他们才初相见呢。
于珊暂时放开对四皇子的心思,轻笑出声,转向于华说:“哥哥,后院多是女眷,哥哥还是将客人带到前厅去吧,也免得祖父找不到哥哥心上着急。”
“那你的身体?”于华迟疑的问。
“我无妨,这不是有楠表妹陪着我吗?你放心。”
于华本就因为于爵爷将招待‘小贵宾’的活交给他心里有些别扭,好不容易与他们找到共同爱好——看包子,才让他的心情舒坦了一些,偏于珊哪壶不开提哪壶,于华有些不满的抬头,正想反驳于珊,但见她脸上认真的神色,也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是不对的,甭管这些少爷们年纪是大是小,可出入后院终究是不合规矩的。
于是他乖乖闭了嘴,瓮声瓮气的招呼众人:“弟弟你们也看过了,还是随我到前厅吧。”
于珊和杨宇楠站在门口,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开。于珊正要回身进屋,却见行至最前方的四皇子,突兀的回头,从众人的肩头直直的望向于珊,见于珊也在看他,他毫不吝啬的对着于珊绽放了一个如烟花般绚烂的笑容。
于珊一愣,等回过神来就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是如此自以为是的人。
不过,就算他有张良计,她也有过桥梯。
于珊直盯着四皇子,口上轻言: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