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珠其实是很不喜欢有人对她死缠乱打的,明明她的话和态度都表明了,这位汤三夫人怎么就不明白呢?内宅中的女子,善察言观色、揣摩人的心思,是故意装作不知道还是压根就不想考虑自己的态度问题?只想着怎么样让自己同意她的要求,进而达到她的目的,她可不是傻子,看不见她和顺安侯夫人之间的小算计。
顾明珠从来都不会多加掩饰自己的喜恶,这一方面是她从小被宠着,根本就没必要,身边的人都是看着她的脸色做事。还有一点是,顾展鹏从小教给她的,身为上位者,虽然有很多需要考量的,不能让下面的人轻易察觉到自己的心事,但自己也有偶尔胡作非为的权利,可以很明确的表达自己所喜欢和厌恶的。
因此,顾明珠就将这一茬用到了任锦娘身上,不过她到底是性子比较良善,没有做的太过分,免得这位表姐面上无光,于是客气的笑了笑,“这不好意思了,汤三夫人,再过几日我就要进宫了,想着很长时间没有在两宫太后娘娘身边,准备多陪她们几天。”
这话一出,任锦娘也找不到其他的借口来游说顾明珠,顾掩饰尴尬的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勉强的笑了笑,“都怪我这记性,都忘记这个了,还真的是为难郡主了,如果这个月没空的话,那郡主什么时候有时间?再特意为郡主准备一下,好好的聚聚。”还是有些不死心的样子。
顾明珠心里感叹了一下。果然是自己脾气太好了,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看来还是说重点吧,笑容敛下。面色淡淡的说道,“汤三夫人,您知道,阳平长公主有了身孕,这公主府现在可是空着的,本郡主也没有闲着,要代替阳平长公主打理公主府,还有郡主府,以及御赐的庄子,名下的铺子之类的。从前阿娘疼我。这些事情都有人管着。如今阿娘要我学这些。怕是实在分不出时间来。”
话说到这份上,任锦娘也不知道该找些什么样的借口,只得讪讪的笑了笑。“也是啊,郡主如今也得学着管理这些了,虽然看起来简单,但里头的文章很多,是得多花费心思来。”
顾明珠端起茶杯,并没有回答任锦娘的话,任锦娘找了好几个话头,顾明珠都是淡淡的表情,看着这样子的顾明珠,任锦娘心里也没有底。怕自己说多错多,也沉默着不开口,一边心不在焉的品着茶,想着可以找什么样话,一边偷觑着顾明珠的表情,心里暗自思忖。
等到陆婈蕊和顺安侯夫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默默无言的情景,眼光闪了闪,客气的准备告辞,顾明珠身份高,找了个借口先离开,留下陆婈蕊送着顺安侯夫人和汤三夫人回去。
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的从广平侯府门口启动,顺安侯夫人看了看汤三夫人,表情平静的说了句,“乐安郡主没有答应吗?”
任锦娘点了点头,将话过滤了一番说道,“先是借口要去侍奉两宫太后,后来又借着要管家推辞了,后来找了几个话头,都是不冷不淡的回了,我看郡主的表情有些不高心起来,就没敢再说话了。”
顺安侯夫人点了点头,“早就听说同昌大长公主极其宠爱乐安郡主,养的郡主的性子简单,如今看来,这传言倒还是有些真的,我冷眼看着,乐安郡主虽然性子简单了些,未必就是不明事理的,心里也是有大成算的。”
偷偷的看了一眼顺安侯夫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嫂子,要不要过几日再上一次广平侯府的大门,再试一下?”
顺安侯夫人摇了摇头,对着任锦娘说道,“不用了,以后还得委屈你一下了,这广平侯府的门要少上了。”
任锦娘带着不解抬头看着顺安侯夫人,看到顺安侯夫人眼里的同情,心里顿时有些涩涩的,面上有些伤心,以及感动,“难为嫂子挂念了。”声音低低的,转过头用帕子擦了擦眼睛。
顺安侯夫人叹了口气,宽慰道,“从前或许是跟你有些不对付,可这些年相处下来,你什么人品性子我还不知道?当说你当初为府里做的这一切,我都记着,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忘了,你也不容易,夹在婆家和娘家间,我要是再不说句话,怕是我还是真的是没心没肺的冷血人了。以后啊,你也别偷偷的去见他们了,他们要找你,就让他们光明正大的上门了,我自有法子。”
“大嫂。”任锦娘低低的唤了声,将头靠在顺安侯夫人的肩膀上,顺安侯夫人顺势搂着任锦娘,用手拍着她的后背,“你呀,你就是太苦着自己了,总由着他们乱来,这样子下去也是不行的,且不说你给的东西有限,他们不懂得珍惜,这府里的闲话也会越来越多,传到三弟的耳中也不好听,平白的给你们夫妻添矛盾。我看啊,你以后少管你娘家哪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多花点心培养培养你两个弟弟,我看你大弟弟虽然没有多大本事,但为人老实本分,只要他脚踏实地,这日子不会难过到哪里去。你小弟弟是有几分才华的,只要他现在好生的做着,到时候我求了侯爷,给他某个外任,自会有出头的一日的。”
对于顺安侯夫人的一番宽慰和安排,任锦娘只觉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已经很多年了,美人这般关心她,替她分忧解难了。
顺安侯夫人温柔的看着任锦娘,叹了口气,“你是个好的,你看你养的几个孩子,连侯爷都忍不住夸口称赞,侯爷什么性子你或许知道,轻易不夸人的。我看你啊,在几个孩子身上再多点心思吧。也别再想着广平侯府借乐安郡主的光了,这乐安郡主何须人物?不是我们能借光就借得了的。同昌大长公主殿下轻易不跟世家们交接,从来都是低调行事,也轻易不让乐安郡主露面与人前,要不然,你看这满京城的世家贵族,哪个不是人精,看到好的就往哪出蹿,没了法子,最后居然找到了我们这里来。我们顺安侯府到底是跟广平侯府不同的,没有那么足的底气,只能自己给自己为难。”
任锦娘沉默,顺安侯夫人说的正是这个道理。虽然京城里都知道乐安郡主的外家是建成伯府,但乐安郡主跟建成伯府的关系也是很生疏的。偏偏自己娘家人不明白,总以为有个乐安郡主能让建成伯府回到从前,要不是他们没有门路,轻易不能入广平侯府,只能时不时的上顺安侯府除了找自己要些财物之外,总是催着自己跟广平候府打交道,找到乐安郡主说说情。自己要是有个言语举止推辞,就有很多难听的话说了出来,自己还是任府的大姑娘了,幸好是出嫁了的,否则,指不准自己会落到什么样的境地。
从前看着父亲虽然胸无大志,喜好,没有半点才干,但好歹能有一家之主的担当,现在呢,没了爵位之后,在妾室和几个叔叔的撺掇下,整个人都变了,一日比一日的颓废,对着自己这个嫡长女就像是看到杀父夺母的仇人一般,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她看着着急,心理也难受,连她娘亲都想不明白的道理都明白了,她父亲又怎么会不明白?建成伯府的爵位一惊到头了,再怎么样也是虚妄的了。他们能留有一条命,日子虽然没有从前富贵,倒也衣食无缺,依旧能使奴唤婢,那已经是看在自己早逝的姑姑以及乐安郡主的份上了。要不是姑姑跟同昌大长公主从前的情谊,乐安郡主又怎么会又今日的这一切?
任锦娘坐起身子,擦了擦眼泪,有些不自在的说道,“真是让大嫂见笑了。”
顺安侯夫人只是宽容的笑了笑,眼里带着深意的拍了拍任锦娘的手背。
茜草端着熊皇后新赏赐下来的布料走进正殿时,看到里间姚贤妃正在手把着手教不过才四岁的、姚贤妃所诞的大公主庐陵公主练字,情不自禁的微笑了起来。
等到最后一笔落下,姚贤妃满意的看着宣纸,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我们大公主可真厉害!”然后用温热的帕子给庐陵公主擦手。
长相随了十成的庐陵公主听到母亲的夸赞,羞涩的笑了笑,转身扑到姚贤妃的怀中,黑黑亮亮的大眼里满是渴求、希冀,“那母妃要把我们刚刚写好的字收好哦,等父皇来的时候,我要给父皇看,父皇看到我的字有长进了,肯定会很开心的,到时候父皇肯定会赏赐很多好东西给我,母妃想要什么,我下次跟父皇说,让父皇送给母妃。”
女儿一番稚女敕却贴心的话语,顿时如同冬日里浑身冰冷被温热的茶给全身暖透了一般,原本艳丽的眉眼柔和了下来,伸出手抱住女儿,柔声的说道,“是,大公主的吩咐母妃都记住了,不过母妃现在还不知道母妃想要什么,要不然这样,等母妃想到了,再给我们大公主说,你看这样好不好?”
庐陵公主歪着脑袋想了想,点了点头,还特意嘱咐了一句,“那母妃想好了一定要跟女儿说哦,还要尽早啊,要是父皇来了母妃还没有想到的话,就要等到下一次了,下一次还不知道父皇什么时候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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