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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萝却未接话茬,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径直的走向了徐氏,道:“有事出去,没想到姨娘会在这里等着,抱歉了姨娘。”
口中说着抱歉,然语气之中却丝毫歉意全无。
徐氏一愣,端着玉盏的手一僵,随即啪的一声落到了桌子上:“傅云萝,还不快给我跪下!”
突如其来的动作,一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云萝也被惊了一下,却随即便恢复自若,望着徐氏气的铁青的脸,她反而勾了勾唇角。
“姨娘这忽然间的发什么脾气,我做错什么了吗?”
被她云淡风轻的反问了一句,徐氏不觉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个态度,惊愕之余,不免蹙了蹙眉头:“你做错了什么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谁给你的权利许你不经过我的允许便出府,大姐儿,你如今是越发的大胆了!”
不似平素里的装模作样,这会儿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云萝见状,反而笑得越发温婉了下去,“姨娘明察,云萝可并非私自出府的,昨儿个已经向冯姨娘请示过了,她也准了,所以云萝今儿个才会出去的。”
“什么?”她的话音刚落徐氏就惊呼了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冯氏?你跟她请示了?为什么?”
“因为冯姨娘说父亲要她协助姨娘你打理府中上下事宜啊,所以我要出府这样的小事,跟她请示便可。”
“嘭!”
她的话还没说完徐氏便腾的一声站起身来,椅子被她撞得轰隆作响却也浑然不觉,只是望着云萝,眼睛瞪得溜圆。
“协助打理府中上下事宜?这是老爷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那我便不清楚了。”
徐氏原本是想着来找茬的,这会儿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愣在那里,竟然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还是一旁的何妈妈上前轻轻的推了一下,徐氏这才回过了神。
却也没工夫跟云萝计较,只是瞪了她一眼,而后带着何妈妈转身就走,心中简直畏惧到了极致。
若是傅云萝所言非虚,那么老爷难道真的被冯氏那个狐媚子给迷惑住了?可是这怎么可以呢?她可是好不容易才爬到了这个位子上,怎么能够让冯氏那个贱人给取而代之?
不,一定不能,所以她要想办法,赶紧的想办法!
等到她与何妈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云萝方才收回了视线,原本低沉的心情因为看到徐氏的骤然色变而稍稍得到了缓解,最后又看了一眼,方才转身进了里屋。
“浣珠。”她唤,浣珠忙上前一步:“我要睡会儿,你去留意着外头的动静,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来叫我。”
浣珠点了点头,当即去办,云萝方才关上门回到屋里,从妆镜前拿出一块玉佩来在眼前晃了一下,她眯了眯眼,却是良久的未曾回过神来。
*
而那厢徐氏出了兰苑,一路回去荣禧堂,心中却是早就乱作了一团。
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局面?
现在锦绣已经那样了,而她的儿子又不在京中,便是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
她不禁握紧了拳头。
任由事态发展下去绝对不可以,所以这会儿也只能靠她自己。
她想了想,眉心一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
是夜,傅孟亭才刚刚回府就见徐氏在书房外徘徊,见到傅孟亭明显一喜,随即忙迎了上去。
“老爷,你回来了。”
几日不见,傅孟亭的脸色很好,似是丝毫未被府中的事情搅乱,心情也是不错的样子。
相较之下,徐氏则没有那样的好。
脸色苍白不说,双眼更是因为几夜未曾合眼而泛着青色,看起来十分的疲惫。
傅孟亭不禁蹙了蹙眉,“怎么脸色这样不好,生病了吗?”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虽然因为傅锦绣的事让傅孟亭十分的不痛快,然看到徐氏如此,他还是多少有些心疼。
“没有。”徐氏闻言略略摇头,眉眼间却尽然是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望着傅孟亭,良久长叹了一口气,“只是这几夜没睡好,所以脸色不怎么好。”
“没睡好?为何?”
徐氏又看了他一眼,“我……”却是欲言又止。
徐氏是美的无疑,傅锦绣便是继承了她的美貌,所以这会儿纵然精神不济,却也依旧让人看着生怜。
傅孟亭见状不禁上前了一步握住她的手,偏头望着她,声音也跟着一柔,“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快跟我说说。”
自从大夫人走后,徐氏可以算的上是这府中待得时日最久的夫人了,所以与傅孟亭也是真的有感情在。
所以纵使这几年又相继有几房夫人进府,徐氏在府中的地位却也稳固如山。
然这一回却马失前蹄让冯氏抢了空子,她怎么能够忍得了?这会儿听傅孟亭这样问,当即就抽泣了一声。
“老爷,你是不是不信任妾身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倒是让傅孟亭微微一愣,随即便蹙起眉头来,望着徐氏,道:“怎么会?我怎么会不信任你?”
“那老爷为何让三妹帮我料理府中事务?不是不信任我那是为何?”
傅孟亭倒是被问得愣了一下,这会儿竟然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原本的确是因为之前的事让他不痛快,所以才会答应冯氏协助徐氏打理家中事务,然那会儿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徐氏会这样问。
如今望着她那苍白的脸色,他自然不能够如实说了,沉吟了半晌,只能道:“我哪里是不信任你,只不过绣儿的事让你焦头烂额,我怕你累着才会让她帮衬着你,没有旁的意思。”
徐氏自然清楚这不过是表面的说辞,然纵使如此,却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机会。
她抬起脸来,望向傅孟亭,微微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来。
“这样说来是妾身多想了,原来老爷是在为妾身着想。不过其实府中的事我处理了这么多年,早已是轻车熟路,就算因为绣儿的事我的确伤心,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三妹如今还要伺候老爷,是以妾身以为,便不要麻烦她的好。”
她这样说着,一直观察着傅孟亭的脸色,但见他虽然眉头微微锁着,脸上的神情却未有异样,知晓这事有商量的余地,心中不禁一喜。
然那欢喜没来得及显露于表,正在这时,外头却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就是一个尖锐的女声,“老爷,老爷,不好了!”
傅孟亭不禁一愣,这声音却是熟悉,除了冯氏身边的满月还会有谁。
顿时间便推开了徐氏的手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子,望着惊慌失措站在那里的满月,他心尖儿一跳,道:“怎么了?”
满月忙上前一步:“老爷不好了,我家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晕倒了,醒了之后一直喊着心口痛,您快过去瞧瞧吧!”
心口痛?
傅孟亭还没开口,徐氏便翘了翘眉梢。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老爷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病了,若说是巧合,她是打死都不信的。
这个冯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安生。
想着,蹙了蹙眉转向了傅孟亭,刚想着说些什么,身边却忽然一阵风过,再看那厢,傅孟亭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只余下她愣在那里,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
之后便传来了傅孟亭留宿竹苑的消息。
徐氏一直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站在那里,甚至连动都未曾动过一下,只是良久的怔忪。
何妈妈在一旁瞧着不免有些担忧,轻手轻脚的走到她的身旁,小声的唤了一声,道:“夫人,夜深了,外头凉,咱们回去吧。”
徐氏却依旧未动,目光之中,是显而易见的愤恨之意,似乎还有晶莹闪过,她却死死的咬着唇不肯松开,望着远处,拳头紧紧攥住。
冯氏,你这个贱人!
*
一夜无波,翌日一早傅孟亭才刚刚离开府邸徐氏便穿戴妥当去了竹苑。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显然是为了不在冯氏面前露怯而精心打扮过了。
见到冯氏也不将忍了一夜的恼意显露于表,只是自顾自的走到了主座坐下,而后朝着她扬了扬下巴。
“三妹也坐吧。”
冯氏不禁眉心一翘。
当然知晓徐氏特地过来一定是为了昨晚的事兴师问罪,这会儿不免心中讥诮一笑,却还是没有推辞,面带着微笑上前在徐氏的手边,目光不急不缓的投了过去。
“二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有事吗?”
淡声一句,装的若无其事。
徐氏不禁多看了她一眼,然后心底的恨意越发的浓烈,这会儿恨不能撕烂她的脸。
然理智上还是让自己努力的控制着情绪,望着冯氏,道:“三妹昨儿个不是病了吗,怎么这会儿已经好了吗?”
果然……
她的话音刚落,冯氏便勾了勾唇角,心说果真让自己猜对了,面儿上却依旧保持着微笑。
“是啊,老爷陪了我一夜,自然已经好了,否则他怎么放心去上朝呢!”
漫不经心一句,却故意在找茬一般,徐氏不禁拳头一紧,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好一个不要脸的冯氏,分明是故意装病把老爷骗过来,这会儿竟然还有脸说!
想着起身,一把抓住了冯氏的衣领子,抬手朝着她的脸便甩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巨响,朝着冯氏就甩了过去。
这一下卯足了力气,冯氏不禁被打的摔倒在地,痛的她顿时一声惊呼,捂着脸,眼底是显而易见的难以自信。
“你……你竟敢打我,徐月蓉,你竟敢打我,你凭什么?”
“哼,打的就是你!”徐氏却毫不在意的冷哼了一声,目光扫着冯氏的脸,拳头紧握,“竟用些狐媚子手段迷惑老爷,我若是不教训你,你就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你……你……”冯氏被气的够呛,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然当目光落向了帘子后的屏风时,依稀可见一个人影自帘子后头探出来,正朝着她比划着什么,冯氏不禁一愣,下一刻,原本想要发怒的心跟着一沉,唇角竟然浮起了一丝笑意来。
“好,打得好!”她道。
门外有丫鬟守着,虽然关着门,但是里头的声音却可以清清楚楚的传出去。
她朝着外头看了一眼,而后转向了居高临下站在那里的徐氏,目光幽幽然一转。
徐氏不禁被她那种笑意震惊了一下,明显的有些错怔,然还不等她说什么,下一刻,冯氏却忽然站起身来。
“你要做什么?”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徐氏明显愣了一下,以为冯氏是要去告状,下一刻,不禁勾了勾唇角,讥诮一笑:“若是要去找老爷告状尽管去好了,我就不信老爷还能向着你!”
其实说这话她是没有多少底气的,毕竟她也清楚,这会儿老爷对这个冯氏喜欢的紧。
倒是愤怒于她,若是这个时候不好好教训一下冯氏,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的,所以倒不如先教训了再说,万一冯氏告到老爷那里,她再胡诌个理由好了。
反正这会儿还是自己当家,就说冯氏犯了错,想来老爷也不会为难她。
谁知冯氏却微微一笑,并未出门,反而一步一步朝着她走了过去,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徐氏的脸。
徐氏不禁愣了一下,错愕间,却根本来不及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下一刻,只见冯氏忽然抓起了桌案上的玉盏,朝着地上重重一摔。
“啪!”玉器破碎的声音,清脆作响,徐是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惊呼起来,“你要做什么?”
然冯氏却根本不理会她,弯腰抓起地上的一块碎片,红肿的面颊浮起了一丝的笑意,森白的贝齿,发着光芒。
徐氏不禁心下一惊,莫名的情绪让她一阵慌乱,可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再抬眼,冯氏那厢却忽然抬手,将手中的碎片对着脸颊边重重的滑了下去。
“啊,二姐,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碎片落地,叮当作响,就落在徐氏的脚边,让原本在屋子外头守着的一众人一惊,忙不迭的在外头呼唤。
“四夫人,你怎么了?”
那厢徐氏显然被冯氏的举动吓坏了,仍是呆愣在那里,冯氏捂着脸,也顾不得痛了,对着外头高喊了一声:“救命!”
话音刚落,房门已经大开,她的贴身婢女黄蝶就飞身扑了进来。
血,都是血,沾染了冯氏的手指,顺着脸颊落在了她华贵的衣裳上,黄蝶瞧见,禁不住大呼了一声:“夫人,你怎么了?怎么会受伤?”
血已经流下不少,冯氏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只能紧紧抓住冯氏的衣袖,气若游丝道:“是……是……二姐,二姐要杀我。”
“贱人,你胡说什么!”徐氏那厢早被眼前的情形骇住,厉声的呵斥了一句,“明明是你自己拿碎片划伤脸颊,怎么反过来诬陷我。”
说着上前,一把扯住了冯氏的衣领,瞪圆了一双凌厉的眼眸:“你说清楚!”
冯氏那厢却已经奄奄一息,头一歪,便晕倒了过去,任凭徐氏抓住衣领,一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
“夫人--”这可把黄蝶吓坏了,也顾不得礼数,一把推开徐氏,作势便将冯氏揽在了怀中。
“夫人,夫人你醒醒啊!”
眼见着冯氏长长的睫羽颤了颤,最终也没有睁开眼来,黄蝶越发的慌张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招呼着丫鬟将冯氏抬到屋里,一边吩咐:“快去请大夫,还有,去禀报老爷。”
话音刚落,又似是想起什么来,扭头望了徐氏一眼,像是补充一般,又道:“就说二夫人要杀咱们夫人,请老爷快些回来救命。”
徐氏的身子颤了颤,显然是被黄蝶的话给吓呆了,怎么也没想到分明是来收拾冯氏,闹了半天却反被算计。
望着那厢被抬着进屋的冯氏,她的耳边一阵的嗡嗡作响,一颗心,也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
那厢冯氏躺在那里,大夫不多时便来给她瞧了瞧,开过药之后,便让她一个人躺在那里歇息。
黄碟也退了出去,这时,从屏风后走出来一个人,望着床上的徐氏,她勾了勾唇角,“好了姨娘,起来吧。”
这人并非旁人,而正是云萝是也。
她是一大早便被冯氏叫了过来,与自个儿炫耀了一番昨儿个夜里的事,谁知正说着话徐氏便来了,情急之下,她只好暂且躲到了房内。
原本只是不想撞上从而看看她要做什么,却没想到会目睹她动手打人的情形,震惊之余,云萝却迅速的想到了一个将计就计的法子,所以那会儿便朝着冯氏使了眼色作了指示。
如今看来,冯氏倒是配合的很好,竟然牺牲了自己的色相来陷害徐氏,虽然明知道伤的不深,但是只要做足了样子,等着傅孟庭回府再添油加醋的说上一番,还不信徐氏这回还不死!
而那厢,徐氏跌跌撞撞的出了竹苑,心中早就乱作了一团。
没想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聪明一世,如今竟然被这样算计了。
冯氏那个贱人竟然用了这样低劣的手段对付自己!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一院子的丫鬟都听到自己与她争吵的动静,而且,冯氏也的的确确受了伤。
那洒了满处的鲜红,任凭她说破嘴,只怕也没人会相信自己是被陷害了,更何况,老爷如今那样喜爱着冯氏!
这样想着,便是越发的慌张了起来,俨然已经到了不知所措的地步。
正在这时,远远却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她一愣,随即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的快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
“徐山,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想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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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萝与冯氏在那里等了半晌也未见傅孟庭回来,还以为是尚未回府,谁知浣珠却来禀报,说是老爷的轿子已经停在了府外,然却独独不见了老爷的踪影。
这情形不免有些蹊跷。
先前黄碟已经让人去给傅孟庭送信儿了,说是二姨娘要杀冯氏,既然如此,无论如何傅孟庭也应该先过来处置才对,怎么反而不见了踪影呢?
难道是徐氏那边先下手为强了?
这样想着,自然不能在这里老老实实呆着,总得出去探探虚实才行。
而冯氏这会儿受伤了自然不能出去,这个重担,便就落在了云萝的身上。
带着浣珠从竹苑出去,先往书房找了一圈儿,待确信他未在那里之后便转而去了荣禧堂,谁知才刚刚过去,就见外头结结实实的围了一圈儿的人。
个个人高马大,手中提剑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这些人云萝大部分都未曾见过,甚至穿的都不是丞相府中的衣裳,云萝不禁蹙了蹙眉,心中不安,却还是勉强维持着面儿上的镇定走上前去,望着那些人,道:“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话音刚落,那厢却是徐氏与徐山一道走了出来,见到云萝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就勾唇冷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大姐儿啊,怎么了,你过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吗?”
“父亲呢?你把他怎么了?”云萝也不与她拐弯抹角,眉心紧蹙的望着她,冷冷的问了一句。
徐氏明显又笑了一下,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的,微微勾起唇角,道:“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我能把老爷怎么着呢?又会把他怎么着呢?真是的。”
这样说着,却是越过云萝,径直的就要出去,云萝却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