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01-15
第一百五十八章问长生(上)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夕阳的余晖斜斜的照进窗棂里,透过一丝丝的细小的缝隙,在干净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斑驳的印迹。脸盆大小的香炉散发着热气,袅袅的青烟从扭曲的空口里飘出来,在昏黄的光线下格外清晰。
咳咳——从心底涌上来的咳嗽的**怎样也压制不住,咳嗽的声音即便是隔着几层厚厚的雪绢也听得清楚。待几声咳嗽过后,只见那雪白的手绢上出现一抹刺眼的鲜红,血的腥味还未来得及挥发就已经被浓浓的麝香所掩盖。
慕容涛揉了揉眉间,长叹了一口气,将手中摊着的丝绢捏成一团,发泄一般狠狠地掷了出去,偏巧不巧的正好落在了进门的小太监脚跟前。那小太监是个胆小的,惊恐之余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喊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饶命饶命,朕饶了你的命,谁来饶朕的命?”慕容涛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破口大骂。最后犹觉不解气,高喊了声:“来人,给朕把这不中用的狗东西拉出去砍了,尸体拖出去喂狗,别误了朕的眼
刚骂完又是接连一串的咳嗽声,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专门伺候皇上的周公公此刻就在离御书房不远的地方,远远地就听见有吵闹的声音,本来还以为是那个宫里的主子正在教训不长眼的奴才,哪知道紧接着就听见一阵咳嗽声。这几声咳嗽声可算是把这位悠闲的周公公给吓着了,他是真恨不得爹妈再给生上几条腿,好跑得快点。
“皇上,您没事吧!你们这些个不省心的狗奴才,怎的就这么一小会儿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看我不拔了你们的皮不可周公公进门的时候正是慕容涛咳嗽的最厉害的时候,周公公忙侧身,扶着慕容涛的背,由上到下,缓慢的搓揉,嘴里就像竹筒里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一大串,管他好的还是坏的,统统都吐露出来。
周公公本名叫周立,从小就跟着慕容涛身边,与慕容涛关系尤为亲密。家中无亲无故,一条老命就系在慕容涛的裤腰带上了,对慕容涛很是忠心。
“药,赶紧把药给我端上来见慕容涛一直咳嗽,没有停止或是转好的趋势,周公公不由得急了,连忙叫人把太医院煎好的药端上来,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才呈上来不冷不热的汤药。
“公公,这是太医院呈上来的药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端着一块褐色的木制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银色小碗,应该是银做的;碗口上面还飘着淡淡的雾气,想来才热好不久。
周公公扭身,一手依旧扶着慕容涛的背部,腾出来的一只手就往药碗旁边伸去,那地方居然是一枚细长的银针。待验完药碗之中的东西是否有毒之后,周公公才把药碗端过来,小心翼翼的往慕容涛的嘴边送去。
啪——眼看着那碗药就要进慕容涛的肚子了,哪知道慕容涛临到老了之后反倒是养成了骄纵的性子,偏生不习惯苦苦的药味,一个甩手,就将周公公手中的药碗打翻在地,汤药撒了一地。
“皇上恕罪,是奴才手滑,皇上饶命药碗被打翻了,周公公哪里还敢呆在慕容涛身边,立马就滑了下来,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求慕容涛恕罪。
咳嗽得久了,折腾够了,也就不咳了。慕容涛满脸潮红,气喘吁吁,额头上全是汗水。刚才的一连串咳嗽早就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如今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了,勉强的摆了摆手,示意周公公起来。周公公长年累月的在宫中混迹,早就是个人精了,知道慕容涛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扶着慕容涛。
“皇上,小心点,奴才扶着你!”见慕容涛挣扎着从龙椅上站起来,周公公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去,扶住慕容涛的手,将他从上面扶下来。
“不打紧的,都是老毛病了,让太医院里的再煎一碗药过来吧!”苟延残喘了一会之后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生气,但一想到刚才那种连喘息都奢侈的痛苦就心有余悸,于是也不再是小性子了,赶紧吩咐周公公去再煎上一副药来。
“奴才这就吩咐下去,皇上您再等等,这一副药还是要些时辰的周公公温声细语的应了一声之后才转头对着大殿外嚷道:“赶紧去太医院给皇上煎副药来
“扶朕到外边走走,这御书房里面闷得慌
“奴才刚从外边进来,外面天有些冷了,皇上先等着奴才,奴才这就去给您取件披风时令虽然已经步入初春,但外边还是天寒地冻的,再加上这更深露中的,若是有可能,他是定然不会同意慕容涛出去走走的,可无奈人微言轻,只能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以策周全。
周公公是慕容涛身边的首领太监,自然不敢擅离职守,他朝御书房外面招了招手,立马就有一个蓝衣小太监佝偻着身子走进来,周公公小声的吩咐了一句,那小太监点了点头,转身就出去了。不多时又回来,手中搭着一件灰黑色的披风,边角上是黝黑的滚毛。待为皇上披上披风之后,周公公才搀扶着他出了御书房。
因为是慕容涛临时起意,他也不想太过大张旗鼓,身边仅仅只带了十来个侍卫。初春的寒意让不少人都望而却步,诺大的皇宫中冷冷清清的,以至于慕容涛一路走来不曾与上其他宫中的人相遇。
“周立!”
“奴才在,皇上可是想回宫了?”一路走来慕容涛都没有说话,此刻突然叫道周立的名字,他还以为皇上是想要就寝了。
“朕还不困一阵风刮过来,感觉有些冷了,慕容涛紧了紧衣领,才稍稍感觉温暖。
“那皇上有什么吩咐吗?”不是想回寝殿那是因为什么?
“朕今日见到太子,他实在是像极了桂氏,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气度,若不是清楚地知道他已经不在了,朕当真是以为是前皇后站在朕的面前了一想到白日里那张温婉的面容,慕容涛止不住的响起当年的桂氏,心中越发难受了。
“皇上是重情重义的人,想到皇后娘娘自然不足为奇。只不过多想伤神,皇上还是要保重龙体要紧听到慕容涛提及前皇后的事情,周公公虽然有些纳闷,但他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过问。
“大概是朕老了,不都说老了的人总是喜欢回忆那些以前的事情吗!”
“皇上哪里老了,您可是万岁爷,这还没去掉零头,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从古至今寿命的问题向来都是帝王将相最为忌讳的事情,此刻垂垂老矣的辉帝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模不着头脑的周公公吓出一身冷汗。
“万岁?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到底是一国皇帝,即便不能坦然面对生死之事吗,但还是没有糊涂到真的以为自己可以长命百岁的地步。
“皇上这话倒是让奴才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可端是件有趣的事情,不如让奴才说来皇上乐乐
“正好有空,你就说来朕听听吧,若是说得好,重重有赏经周公公一提及,慕容涛顿时来了兴趣。
“这可是皇上您自己亲口允诺的,到时候可不能赖账,奴才可还等着您的赏赐呢!”周公公笑得一张老脸皱成了一朵花儿。
“朕何时少过你的东西了,!”慕容涛被周公公这么一闹腾,心情也好了不少。
“皇上,奴才昨个儿不是告假了吗!”周公公没有开门见山,到是问了慕容涛一句。
见周公公还卖了个关子,慕容涛心情好,也乐得配合。“是啊,还是朕亲口允的。,吊着朕的胃口,小心朕治你的罪
“皇上说笑了,就是借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吊着皇上的胃口啊!”周公公还准备再说,却被慕容涛横了一眼,于是咽了咽口水,识相的将事情娓娓道来。
“昨个儿奴才出宫,见到了一个人周公公说着停顿了一下,看了慕容涛一眼,见他听得认真,于是故意放缓了语调,接着说道:“那人一身仙风道骨,面若冠玉,奴才只觉得似曾相识,可就是想不起来了。直到奴才刚才回宫的时候才隐约记起来,那人不就是华大人吗周公公说着先是一脸疑惑,最后变成了惊恐。
听罢,慕容涛当即大怒:“周立,朕看你是活腻歪了,居然拿朕开涮,那华大人早就不在了,你真当朕是三岁小孩吗?”
“皇上饶命啊,奴才哪里敢啊,可那人真的是长着一张和华大人一样的脸,奴才是不会看错的俗话一怒,伏尸百万,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慕容涛一发怒,周公公吓得当场尿了裤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还敢狡辩,逸之早已不在人间,你却说你见着他了,难道你见到的是鬼不成?”
华辰其人,字逸之,乃是当年慕容涛的谋士,本是名满五国的名士,弱冠之年便已名动大辉,即便是今日的辉太子慕容翎也不及其一二。只可惜天妒英才,在辅佐慕容涛登上帝位之后便撒手人寰,享年二十有八,就算说是天妒英才也不为过。
“皇上息怒,奴才就算是向天借胆子也万万不敢欺骗皇上啊!”周公公哪里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时嘴快竟然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想到那张与华辰一模一样的面孔,周公公就苦不堪言。
慕容涛一腔怒火已经发泄的七七八八,此刻剩下的只有疑惑和好奇了,一想到当年意气风发的华辰,以及那些一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峥嵘岁月,胸腔中的那颗心脏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
“算了,朕就信你一回,左不过是个长得像逸之的人罢了,起来吧!”鼻翼间飘来一股子屎尿的骚味,看着趴在地上的周公公,慕容涛没来由的有些内疚。原本就是他要求的,如今却把周立吓成这样,都已经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还闹了这样的笑话。
“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额头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磕得砰砰直响。
“别跪了,起来吧,回去换身衣裳,今儿就不用你伺候了,都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嫌丢人略显嫌弃的挥了挥手,让周公公赶紧回去换身衣服。
“是,奴才告退周公公如今还计较什么丢不丢脸啊,能够把小命给保住就不错了,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的跑了。
“回宫吧!”心情虽然算不上糟糕,但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再加上这天寒地冻的,慕容涛早已没有兴致,于是草草的回宫了。
是夜,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一人,那就是今日才回京的辉太子慕容翎。
与御书房昏黄的光线不同,慕容翎的太那是灯火辉煌,寝殿更是如同白昼一般。四壁镶嵌着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珠明玉翠,富丽堂皇,香烟袅袅,美人如玉,衣袂蹁跹可谓是极尽奢华。若是被朝中的言官瞧见了,只怕会大骂**了。
“殿下,这是皇上赐的十名美姬,要如何处理?请殿下示下崔军手中拿了一本厚厚的账本一样的东西,垂首立在慕容翎面前。
慕容翎一身明黄色的里衣,衣衫不整,盘腿坐在床榻上,一手捏着一只小巧的酒杯,另一手提着一个高颈玉瓶,神情落寞。
“就放那儿吧!等孤有空了之后再去料理慕容翎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赶人。
“可殿下,若是皇上问起来?”看慕容翎的样子似乎不把这事情放在心上,崔军忍不住出言提醒。
“不用担心,父皇赐下美姬,孤心悦的收下了,至于宠幸那个女人,那是孤的事情了
“可是”崔军还想再劝,转念一想,一昧的劝阻只怕引起殿下的反感,还不如不说,殿下人中龙凤,必然知道该如何行事。这样一想,也就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慕容翎虽然心不在焉,但崔军一连串的反应还是被他看在眼里,忠心可嘉,心思活跃,知道什么事情应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是个难得的人才。
慕容翎又灌了一口酒,笑道:“崔军啊!你是个人才,孤心甚慰
崔军被慕容翎留下打理太子府,太子一去就是三年多,一回来就夸赞了他,这样的荣幸让崔军有些腼腆,憋红了脸才说了一句:“殿下妙赞了
“孤并非愚蠢之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孤心里明白着;只可惜有些事情明白归明白,还是得去做的晃了晃酒瓶子,瓶中酒水所剩无几,脑子里却依旧清醒得很。
崔军跟着慕容翎的日子不算短,自然知道他所谓的某些事情指的是什么,于是忍不住开口道:“殿下不必为这些事情苦恼,是皇上太过偏心了,殿下只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偏心,哈哈,不,父皇可不偏心,你看,这满屋子的富丽堂皇,金石玉器,有那个能比得上,所以啊,父皇可不偏心大概是酒的后劲上来了,慕容翎盯着手中的酒杯一会哭一会笑,疯疯癫癫的。
身为太子,慕容翎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在吃穿用度方面从未受过虐待,看着诺大的太子府就知道,即便是最为受宠的大皇子、五皇子也不及,但皇上这究竟是溺爱还是捧杀,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是,皇上还是宠爱殿下的跟酒醉的人不能讲道理,否则那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如今的慕容翎就像是炸毛的猫,随时都会暴起伤人。而崔军要做的就是顺着他,把这“毛”给理顺了。
“三年不见,父皇当真是老了,他老了慕容翎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双手抱住酒瓶子,喃喃自语,眼角似乎有些湿润,最后竟然就这样闭上眼,睡过去了。
身为太子府的管事,吃的是太子府的粮食,拿的是太子府的俸禄,怎么能眼瞧着身为主子的太子就这样睡过去呢!于是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将他怀中的酒瓶子拿出来,拉过榻上的被子,为慕容翎盖上,反身出门,顺便把门给带上了。
“殿下怎么了?”崔军恰好关上门,就有人从身后拍了他一下。
崔军转头一看,原来是随慕容翎一起回来的四人中的那位书生模样的人,不说崔军信任他们与否,但是今日这种掏心窝子的话也不能往外传,于是言简意赅的回答,不愿意详谈。“喝了点酒,醉了
“今日殿下见到皇上了,皇上老了!”崔军不愿意透露其他,那人也不强求,只留下一句莫明奇妙的话便翩然而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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