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那村口的桂花树,你可还记得?”此时,香离站在老人的屋子里,看着坐在藤椅上的老人问道。
而白禹舟与那老妇人不安的等在院子里,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那老人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那村口的桂花树,枝叶无比繁茂,每年花开时花香浓郁,是村子里其他树都比不了的,当年,我最爱与友人在那桂树下,把酒赏月,吟诗作对
老人的思绪慢慢的飘到了那多年前的桂花树下,从小,他便爱与邻舍玩伴在那有棵巨大的桂树下嬉戏,旁边是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每逢夏日他们便在那溪中捉鱼游泳,累了便在那桂树下躲阴乘凉。
而他的身后,总是跟着一个稚女敕的小丫头,他捉鱼,她在溪边替他加油;他游泳,她在一旁担心嘱咐;他游戏胜了同伴,她便笑的比谁都还开心;过家家时,他的新娘也一直是她……
时光荏苒,一晃眼,那稚女敕的小丫头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他也长成了温润儒雅的俊朗少年。她知晓他喜爱音律,便学会了抚琴与奏笛,好在他读书困倦时为他消除倦意;她知晓他才华横溢,便苦读诗书,好在他诗兴大发时与他吟诗作对;她知晓他爱临摹描画,便在旁掌灯研墨,抑或是成为他的画中人……
原本也是青梅竹马的良缘,家人也准备为他们筹备亲事,但他却说,不愿今生都困于这小小的村庄,他要出去游历山水,看遍世间的人情冷暖,于是,他便让她等候,等候他倦鸟归来……
离别之日,她站在那桂花树下与他萧笛合奏。他说,等到这桂花再开时,他便归来,与她再谱一曲箫笛曲。临别时,她将那支木笛放入了他的行囊,微笑着目送他离去,然后望着他的背影潸然泪下。
只是,一年一年秋风起,离人依旧误花期,那等在树下的红颜,也一天天消瘦,终于,在那又一年的秋风中,她咳出一滩血,倒在了桂花树旁。
“最终,她还是没有等到心上人的归来香离望着眼前的老人,眼里尽是复杂的神情,是怨恨?还是哀伤?亦或是悲凉。
老人苍桑的眼已泪水迷蒙,他颤抖的双手握着那支木笛,缓缓的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是我负了她!”老人闭起了双眼,回想起他归来的那一日,已是十年之后了。♀
一开始,两人鸿雁传书,诉说相思之意,然而随着那鸿雁垂垂老去,那清瘦的字迹便再也无处可寄,远在外乡的离人,也不知故人已去,只道是她厌倦了等候,嫁与了他人吧!
谁知等自己归来之时,却在那桂树下看见了她的墓碑。
她说,纵然是生命消逝,她也要在那树下,等着他归来。于是家人便将她葬在了桂树下,墓碑向着他离去的方向,他回来时,她便一眼就能看见了。
那一天的少年归来,容颜一如往昔的丰神俊朗,他一袭白衣曳地,轻轻的为她拭去了墓碑上的薄尘,将行囊中的木笛放在墓前,然后伫立在墓碑旁,吹奏了一夜的玉箫,落下了两行伤痛悔恨的泪。
香离此时已泪水涟涟,她望着老人悲痛的说道:“我便就是那桂花树,你可知,你归来那日在墓旁吹了一夜的萧,她便也靠着树听了一夜,她说,你还是那么俊朗,还是那么的温柔,还是那么的……爱着她……”
“我问她有没有怨恨过你,她却说没有,她说她是心甘情愿的要等你,怨不得谁,也恨不得谁,她还说,她最终还是等回了你
那老人听到这里,已泣不成声,香离站在一旁也抽泣不止。她看着他们俩人青梅竹马,相爱相惜,再到后来的天人永隔。她不明白,明明是这人负了她,为什么她却一点也不怨恨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怨恨你?我也不明白当时那么伤心的你,为什么如今还是开心的活着?我还明白,人跟人之间的感情,终究是这么脆弱的吗?”
香离不明白,若人们的感情是脆弱的,那为何她可以等他那么久,连死了之后都不愿离去,她的魂魄痴痴的守在那树下,直到等到了他的归来,她才如愿以偿的离去。
或许,人只要离开了这个世界,所有的过往与情缘都烟消云散了。活着的人依旧好好活着,而死去的人已化作了尘土。
良久,老人平复了心情,擦干了泪眼对着香离缓缓的说道:“小姑娘,或许你不是人类,所以并不能懂得这些所谓的感情。我是负了她,可这不代表我要一生都背负着对她的愧疚,辛苦的活着。因为我知道,她爱我,就必定希望我能好好生活,这是她的愿望,便也是我的愿望
“同样,我幸福的活着,并不代表就将她忘记了。正因为我爱着她,所以就更要幸福的活着
香离不解的摇着头,“我不懂你所说的这些,这不很矛盾吗?”
老人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姑娘既然不是人类,不懂的这些也无妨,这世间唯人心最不可测,姑娘还是早些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吧!”
香离跟着白禹舟离开的时候,回头再看了一眼那老人与那老妇人,相濡以沫的两人,是那么的让人羡慕。
“香离,你刚刚跟那老人家说了什么?”白禹舟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香离没有做声,她呆立在路旁,向村口的方向眺望着。
白禹舟见香离没有跟来,便上前推了推她:“喂,你怎么了?”
香离对着白禹舟摇了摇头,她浅浅一笑,说:“白禹舟,你知道吗?那村口的桂花树旁,曾经有一座坟墓呢!”
白禹舟吓了一跳,坟墓!自己那日还在那树下睡觉呢!噫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只是后来村长觉得,村口的坟墓位置不好,孩童们不敢在那溪边玩耍,每逢中秋也没人敢在溪边赏月,便叫人将那坟墓迁到了后山。
呵呵,香离又望着那荒凉的后山,微微一笑。无妨,反正她心愿已了,赴黄泉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