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妖娆 第三章

作者 : 千雪苡蔓

天上姹紫嫣红,礼花放了一茬又一茬,还变着花样,一会儿花团锦簇,一会儿流光飞舞,经久不息,将整个京城的夜空映得五彩缤纷,无比炫目。

原本冷清的街道不知何时便站满了人,许久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老百姓都钻出了屋子,冒着冬天的严寒,嘴里哈着白气,在院子里,街上,纷纷抬头看,互相感叹着是谁家在放烟火。

像这样礼炮过后又如此连续不断大场面的礼花,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能承受得起的,也不是哪家大户能烧着玩的,只有国家大事庆典的时候能偶尔见着一回。

“这是有什么大事么?许久没见这么大排场了呢。”

“是啊,我还记得就二十年前封后的时候看过这么一回,真漂亮!”

“宫里皇后安在,该不是又要……?”封后了吧……剩下半句吞回肚里:皇上一大把年纪,不会还如此风流吧哈?

“不是不是,不是皇宫的方向,你们看,这好像是顾国公府邸那边呢……”

“原来是顾家啊?怪不得了……”众人恍然,这不是要封后了,但也不啻于封后了,顾家有凤凰,就要飞入那东宫里去了。

只是这排场未免也过了吧?毕竟太子还不是皇帝呢!

在这嘲杂声中,有人唏嘘有人笑闹,但都站在原地不动,聚精会神地盯着天上,没有人注意阙歌楼的后门打开,两道人影缓缓走出,沿着街边混入人群。

看两人穿着打扮,是一男一女。

左边的女人约莫四十岁上下年纪,人过中年,却穿一身大红色的袄子,发上珠翠环绕,打扮得极为妖娆贵气,她有些怕冷地将双手拢在袖中,斜着眼睛往天上的五光十色瞄了一瞄,嘴角笑了一笑,似是不屑,又往身边的年轻公子看了一眼,低声道:“真漂亮啊,你家可真的好大排场呢!”

此话中褒贬意味,只有身边那人听得懂,却见那人不置可否,仍旧低着头走路,似乎对天上漂亮的美景毫无所动,偶尔的亮光闪来,隐约能见他右肩上背着一个长长的宽宽的盒子,几可及地。

这烟花,天祚王朝的人稀罕如宝,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娱乐贫乏,物质匮乏,又被那风家垄断独营,小小烟花便显得珍贵而罕见,可是他前辈子却看得多了,比这漂亮先进的也见过不少,根本没什么兴趣。

看这动静,八成是圣旨下来了,那家人盼了半个年头了,日日盼夜夜盼,生怕中途生出来什么变故,这下子吃了定心丸,集荣宠于一身,有人又要得意忘形了。

他从来在心里都称那个顾家为那家人,他从不认为那个大宅子算作他的家,意识里,顶多算作栖身之地。

况且,也从没人当他是家人,倒不如口袋里的银子更实在,他心里想。

“总是跟个冷面菩萨似的……好像谁家欠了你多少银子没还……”那美美的中年妇女见他没有反应,嘴里咕唧道,却又不敢说得大声,根本就是嘴皮子互相碰了几下,声音极轻极轻,像一根发丝消散在风中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更别说旁人。

可是身边的人却侧过头来看她,黑宝石般的眼珠子闪着揶揄的光。

女人被他眼里的神采闪得晃了晃眼,直觉这人眼神比那此时天上的光彩还要眩人夺目令人不敢直视,心里顿时一阵心虚,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又咕唧道:“真是的,忘了你那变态的耳力了呢!”

顿了顿,又笑了起来,稍微大声道:“哎呀我说这位公子爷,今儿你又捞了不少银子了吧?看你那荷包鼓得,就快装不下了!亏得天下人人赞你品性高洁,幽谷之兰,啧啧……好一朵为了银子的娇兰!”伸出一只手掰指头,“老娘我给你算算啊,我的场地费,茶水费,瓜果糕点费,丫头们的打赏……最重要的就是封口费,哎呀,你不晓得有多少人暗地里奉上重金跟老娘我打探回音公子的身份了,老娘我都说不知道,一一给你挡了回去,你倒是省了心,老娘我的财路啊,不知道断了多少,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就在眼前到了嘴边还要视而不见不敢下嘴……况且老娘我这心里一旦藏着秘密啊,秘密又换不来银子啊,就憋得慌,一憋得慌精神就容易恍惚,精神一恍惚,我就怕我乱说话啊,万一哪天一不小心憋不住了说出来啊,天下人人追捧好奇的回音公子其实就是……呵呵!”

这聒噪的中年女子正是歌舞坊“阙歌楼”的老板娘芸娘,而旁边那冷面少语,眼神明亮,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翩翩公子,正是在“阙歌楼”丢下一堂听客,偷偷从厢房偏门溜出来的回音公子。

“停!”他脸色痛苦地捂了捂耳朵,模了模背着银票的小包。

他什么都不怕,最怕芸娘这招无人能及的“念功”。

他身处异世,又身处那样的环境,没有人可以依傍,幸得一技傍身,才逼他不得不出来赚钱。他一直认为,不管在什么社会,在什么朝代,人心可以不一样,钱却是一样,都是最重要也最简单纯粹的东西。

更何况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弱肉强食的强权社会,人和人之间都只有利益关系,没有感情可言,人心更是难测,没有银子,就没有安全感。

体会到了这个理之后,他便找到芸娘,开始他的挣钱之路,总觉得有钱攥在自己手里,日后无论情势怎样发展,心里才会踏实一些。

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幸亏了芸娘,芸娘在京城这片天子脚下,开着那么大一家歌舞坊,歌舞坊里面歌舞升平有,龙蛇混杂三教九流也有,但是阙歌楼屹立不倒,日进斗金,没人能找她的麻烦,说明芸娘是个能人。

能人好办事,芸娘替他制造声势,宣扬名号,派人在天下各处宣传回音公子的琴技,形容回音公子的琴音宛如仙音,妙不可言,闻之者无不忘却烦恼,回复清明,伤者更是加速痊愈,堪比良药,便令他在两年内迅速地声名大振,一时盛名空前,

有了名声之后,又依他所言派人四处造势:回音公子神秘异常,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行踪成迷,仅仅每隔三个月在京城阙歌楼抚琴一次,每次只一曲。

造足了神秘感,吊足了人们的胃口,一时间求闻回音公子一曲的人趋之若鹜,天下雅士以去阙歌楼闻听一曲为荣,“幽谷之兰”一时风头大盛,甚至盖过了其他三位公子,这其中虽说也有他琴艺卓绝自身能力的原因,但是若没有芸娘,他想要达到目的只怕还要走些弯路,至少速度没有这么快。

况且又是芸娘提供阙歌楼作为演奏的场地,还要替他保密,还帮他挡了许多他不方便出面的事情,解决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他才得以简简单单地只是不停地抚琴收银子,抚琴收银子而已。

芸娘虽然聒噪了些,嘴巴上又不饶人,但绝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比起大宅子里某些人前端庄人后使坏的人来说,好得绝对是一个光年的距离。在这个世界里,他唯一觉得亲近几分的人,便只有芸娘。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里的光彩,温润的面庞闪着光晕,纤细的手指伸向钱袋口子,却被一只穿着红袄子的手捏住了手腕。

“别,老娘我也就是说说,老娘我现在还不缺银子呢,先放你那存着,等啥时候缺钱花了啊,一并找你要了去……”

心里叹了一声,这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

记得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寒风呼啸的冬天,京城冰天雪地,街上人烟稀少,她急着回老家探望病重的母亲,过河的时候在桥洞里救下被冻僵的他,那时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单衣,掩埋在白色的雪堆里,脸却红扑扑的透着血色,似乎就要渗出血来。

若不是她急着赶路走了捷径,直接用轻功趟河,只怕没人会发现在桥洞里冻得僵硬的他。想来,只怕是被谁故意抛弃在那里的。

高烧三天三夜,她以为这个可怜的孩子就挺不下去了,他却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睁开来的那一双眼睛,一瞬间泄露的光华,就像是积聚了万物的灵气。

更意外的是,他居然会医术,醒过来之后自己给自己把了脉开了方子,她将他带在身边,一面赶路一面按照方子给买了药材,煎了喂他服下,又给他喂了些调养身体的补品,他很快便把自己给治好了,还一路跟着她回了老家,竟一并治好了她的母亲。

要知道,她母亲孱卧病榻多年,换了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最后众大夫都嘱咐家人料理后事了,她才急急忙忙往家赶的。

她开始觉得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不简单,单不论他小小年纪便医术超群,只说他睁开眼睛那一瞬间的光华,便不是常人能有的。又问他身世,他也一脸茫然,似乎失了记忆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她本想这么好的孩子,便留在身边算了。

谁知后来带他回到京城之后,他的家人竟寻了来,将他领了回去。

记得来领他的是个家仆,那人一见着他,竟大惊,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大呼:“你的眼睛不瞎啦?”

原来他原本是个瞎子啊,在雪地里冻得快死,醒过来竟连眼睛也好了!

有那样一双眼睛的,怎会是个瞎子?

芸娘自然不知道,顾家的人也不知道,那一刻他醒过来的时候,身体里的灵魂其实已经换了,再也不是原来那个任人欺负,被骗到雪地里丢弃的可怜的瞎子,而是一个崭新的异世的灵魂。

他不做声响,只用了短短的时间便消化了自己的身份,弄清了自己的处境。跟家仆走的时候,那总是神采奕奕的眼里一切如常,没有一丝的意外泄露,无波无澜,平静如水,谁也看不出来有何不妥。

既然是顾国公顾太尉家的孩子,怎么会身穿单薄的衣服差点冻死在冰天雪地里?而且来领他的不过是个家仆,亲人却一个也没见。芸娘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也不知道让他跟家仆回家对不对,而且看那家仆的态度,对他也不甚恭敬。

看到他那样的眼神,她很想阻止,一段时间的相处,隐隐的,她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但她没有权力留他,而且留他一个……在烟花之地也甚为不妥。

这三年过去,他似乎变得更冷言少语了,无端地引人心疼,只有她知道,在那样冷面之下,其实跳动的是一颗火热的心。她不知道在那样的大宅子里,每天在他身上都在上演什么故事,只是埋着他的那片白色的雪地时常浮现在眼前,分外地刺目……

但是他似乎从来都很冷漠坚强,似乎不管发生什么都摧不毁他的意志……

许多情景一幕幕晃过,她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把你送到家了,回去吧……”

站在顾府的后墙边上,天上的烟火越发的亮了,近在眼前,在他们的头顶呼啸地宣泄着光和热,似乎不燃尽自己每一分力气,便虚度了自己短暂的生命。

他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又凝神仔细听了听那边的动静,将袍子往腰间一系,顺着墙根爬了上去,此处墙根较矮,又在宅子深处,几乎没人会来,他每次都是从这里进出。

芸娘见他翻了过去,身影渐消在墙后,又等了半晌,确定他已经安然回去了,这才转身离开。

本来可以用轻功送他回去,但是他从来不让,非要自己爬回去。

再说回音公子这头,他爬过墙去之后,再侧耳听了听动静,顺着墙根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在跨过一道拱门之时,他皱了皱眉头,抬头对着屋檐的暗影处低声喝道:“谁在那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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