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妖娆 第六章

作者 : 千雪苡蔓

虽然朝中大臣时常能在早朝抑或宫里见到这位喜怒不定,模不清脾性的二皇子,但众人望着他的身影,还是在心中不免赞叹了一声:二皇子果真生的好啊!

方才那在他们眼前一晃而过的侧影,白衣锦袍,步履轻盈,不疾不徐,衣摆飘荡,清冷的月光打在他的身上,将他周身都笼罩在一层迷离朦胧的银色光辉之中,不用看见他的脸,便被这一身绝世的风华给吸引住了,众人看着那身影,只觉仿佛在眼前看见了月下的一株青莲盛开,清雅宁远,淡香扑鼻……

如今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浅笑如花,那双眼睛既冷且亮,在天上明月的映衬之下,如秋海棠倚着斜阳投下的影子,闲适慵懒,却又瞬息万变,一瞬间似水流香,如雨打窗帘的迷离;一瞬间风骨磊磊,闲闲地随着漫云舒卷,宠辱不惊;一瞬间却又如看透了世间万物般划过了许多的云烟如幻,千帆过尽。虽然只带了一个随从,与太子殿下站在一起,却将太子摆了浩大排场的气势完完全全地比了下去。

太子虽然排场颇大,长得也好,身侧还拥着两位明媚的娇娘,可是所有的加在一块儿,也及不上二皇子的一转身,一挑眉,一抿唇,一撇笑,他的每一个动作,众人皆呆呆地看着,如痴如醉,只觉被摄了魂儿似的,就连太子怀里的两位美姬,也忍不住频频向二皇子看去,暗暗的还向着二皇子挑了挑眉梢。

众人心中叹道,民间是怎么唱得来着?

公子清如梅,傲雪经风霜;

公子芳若兰,空谷泛幽香;

公子雅如竹,筛风映明月;

公子淡若菊,凌霜世独行。

最后还有一句:公子燕微云,天下绝无双!

什么形容词也没有,就单单的简单的二皇子的名讳,加上绝无双几个字而已。似乎编这个歌谣的百姓已经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位二皇子的美的雅的俊的仙姿玉色的雍容华贵了,他似潋滟的水光,似圣洁的冰雪,似凝润的珠玉,似雍容的牡丹,更似淡雅的青莲。

总之他集合了其他公子所有的清雅,却又不似他们一般的淡泊,他是多面的,是极致的,是无可比拟的,是天下无双的。

他就是燕微云,只是燕微云!

众人皆醉。

这一切自然落入太子的眼中,太子咬碎了牙,手狠狠在两位美姬的腰上捏了捏:燕微云受世人推崇,这也是自己忌惮他的缘由,仿佛在这个人身上,所有的无理都会直接变成理所当然。

两位美人被他捏得低呼一声,急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却仍是忍不住的,用眼角余光去窥视燕微云。

而太子的动作,也被顾太尉看在眼里,顾太尉脸色变了一变,却很快恢复了常色,仿似什么也没有看见。

燕微云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将每个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嘴角微微上扬,眸子却并未有任何情绪,抬头望了望天色,笑道:“明月如水,夜色正好,本皇子可是听见里面的丝竹声声绕梁了,此等良宵美景,月色怡人,自得酣歌月酿,配上美人和美酒才好,皇兄倒是美人在怀,本皇子还什么都没有呢,可不想站在门口吹西风,顾国公,你不招呼,本皇子可就不客气地要当一回主人了……千里,我们进去吧。”说着唤着随从迈步往里走。

“是是是,都是老臣怠慢了客人,太子和二皇子里面请,各位也请!”顾太尉忙向里面迎着客人。

于是燕微云俨然成了顾府的主人,步履轻缓,怡然自得地往里走,他一人当先,姿态优雅的样子,太子也不好从后面去挤他再越过他,只得跟在他和他的随从后面,咬牙切齿的,一步一步慢慢地往里走,一时倒成了陪衬品。

“主子……”被燕微云唤作“千里”的随从,自始自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始终没有表情,规规矩矩地跟在燕微云的身后,突然微顿一步,随即又恢复常色,用传音入密对燕微云道:“主子,顾府有高手在。”

“嗯。”燕微云嘴唇并没有动,淡淡的眸子很快划过一抹浓色,也用传音入密回道:“先不动,看清来意再说。”

“是!”千里掩去眼中的神色,暗暗再往顾府里再探了探,却再没探到任何的气息,仿佛刚才只是他的幻觉。

但他可以肯定不是他的幻觉,方才那人外泄的气息似乎来自顾府的后院,那人武功应该不在自己之下,而且似乎极擅于隐藏,按理说自己是探不到他任何气息的,甚至如果他刻意隐藏没有任何动作的话,就连主子恐怕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方才他外泄的一丝气息,似乎是他故意为之,是要他们知道他的存在,却又感觉不到半分的敌意。

来人意欲何为?

既然出现在后院,也许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还是照主子所说,看看他来意再说。千里恢复神色,依旧面无表情地跟在燕微云身后,朝着那夜宴走去。

顾府前院有一大片的湖,湖中亭台水榭,用玉石铸就,此刻那水榭中,灯火通明,无数的夜灯照在白玉石柱上和湖水上,湖水银光闪闪,映着水榭里面的华衣彩赏,莺歌燕舞,一片迤逦华美之象,丝竹声声,宛转悠扬,熨帖着每个人的耳膜,那些彩衣云裳之间,正是顾府今日为了庆贺皇帝下旨赐婚顾府嫡女为太子妃而设的夜宴。

众人依次就坐,燕微云也不客气也不避讳,与太子并驾齐驱,同在上座,怡然自得地端起面前的酒杯,杯中早有身着华衣的丫鬟斟满了美酒,透明的琼浆玉液在碧绿的酒杯中微微地打着旋儿,渗出浓浓的酒香。

“嗯,好酒!”燕微云执起酒杯,放在鼻尖轻嗅,轻笑道:“二十年的仙人醉,顾国公果真舍得!”说完微微一仰头,一饮而尽。

连饮酒的动作他做来都是如此优雅,如此令人赏心悦目。众人在心中叹道,似乎对他这种趁主人还未开席便却自己先喝起酒来的行为也觉得理所当然,甚至眼巴巴地望着他再喝一杯。

身旁伺候倒酒的丫鬟痴痴呆呆地望着他,竟忘了再往他的杯中添酒。

“你倒是不客气。”太子在一旁讥道。

“那是自然!”燕微云眼光淡淡地瞟了倒酒丫鬟一眼,见她手里端着玉壶,一脸痴傻地望着他,眉梢挑了一挑。

千里会意地接过丫鬟手中的玉壶,替燕微云斟满了酒,丫鬟这才回过神来,脸颊不由得一红,默默退至一边。

“顾国公与太子皇兄就快是一家人了,自然也与本皇子也快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何须诸多礼节,本皇子在自己家里,自然也无须太过客气,否则倒显得生分了。”燕微云手里执着酒杯,嘴角漾开一抹淡淡的笑意,转头看着顾老爷,“顾大人,你说本皇子说得是也不是?”

“是是!二皇子说得对,太子殿下与二皇子大驾光临,令顾府蓬荜生辉,殿下与二皇子全当是自己家里便好,诸位大人也无须客气,今夜顾府设宴于此,自然是要宾客皆欢,大家尽兴而归才好!”顾老爷从位置上站起身来,执起酒杯,环视一周:“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是尊客,请容老臣以主人的身份越权,先敬殿下,二皇子,与诸位大人一杯!”

顾老爷显然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他接了燕微云的话,又怕拂了太子的脸面,于是以敬酒为名,间接地提醒他自己主人的身份,避免了燕微云喧宾夺主,不至于让太子太过生气,这样圆了两边的面子,又让场面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喝了这杯酒,燕微云也不再纠缠口舌之争,一手抚额,一手端着酒杯,眼睫低垂,似乎在看着杯中的酒,那副娴静慵懒的姿态,端的是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太子也不再说什么,一左一右坐着两位美姬,为他斟酒布菜,众位大人见两位大菩萨不再打架,也顿时推杯换盏,开始热闹起来,席间又有琴音妙曲,美人歌舞助兴,还有绝世无双的皇子慵懒饮酒图养眼,一时间气氛也分外地活络起来。

酒到正酣之时,燕微云忽然站起身来,刹那间丝竹骤停,席间突然便异常安静下来,众人不再说话,停了动作,齐刷刷地看着他,仿佛刚才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似的,他一动,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便忘了动。

燕微云手扶着额头,嘴角清淡一笑,另一只手朝众人摆了摆,说道:“今日高兴,本皇子一时贪杯,喝得有些多,如今不胜酒力,先去小寐片刻,你们继续。”转过头又对顾老爷道:“顾国公,本皇子今日骑马而来,如今酒醉头疼,怕是不能再打马回去了,只怕今夜要叨扰国公宿在这里了,还得让国公给安排个去处。”

顾老爷立马起身,亲自往前引路:“二皇子哪里的话,二皇子不嫌弃府里僻陋,老臣已经感激不尽。府中有幽静的院子,二皇子请跟老臣来。”

燕微云摆摆手:“不劳国公亲自带路,只寻个丫头小厮带我前去便是,国公还得招呼这头。”

“既如此,多谢二皇子体恤。”顾国公也不坚持,毕竟太子殿下还在这里,太子才是他的准女婿,当即唤了燕微云身侧方才忘记倒酒的那个丫头,“你,伺候二皇子去梅园休息,手脚机灵些,别冒冒失失的。”

“是!”丫鬟微微福身,迎上燕微云的俊脸,脸颊又一红,“二皇子这边请!”

燕微云点点头,手指抚额,宽大的衣袖挡住了他眼中的神色,步履似乎有些微醺地抬步,就像方才真的喝多了一般,千里自然紧紧地跟随着他。

直到他们三人的身影穿堂而过,消失在廊角,顾老爷似乎微微地松了一口气,暗中看了太子一眼,只见后者左拥右抱,品着美酒佳肴,不亦乐乎,似乎又暗暗地叹了口气,脸上的不豫一闪而过,很快便恢复常色。

丫鬟将燕微云和千里引至一处僻静雅致的院子,院子很大,九曲回廊夜色深深,廊下挂着数盏灯笼,映着房舍的雕梁画栋,富贵华丽。看来这处院子是顾府用来招待贵客所用。

院中梅花正盛,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引人心旷神怡。

燕微云鼻翼吸了一吸:“这院子倒也雅致,还种着梅花,夜里赏梅倒也不错。”说完也不进屋,转弯向梅林走去。

千里对那个丫鬟道:“二皇子要赏梅,你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你守着院门,不许人来打扰便是。”

“是。”丫鬟暗暗地再看了燕微云一眼,后退着身子退了下去。

燕微云步履轻缓地行至梅林,那梅花在月色下的照映下,在地上投下了斑斑驳驳的影子,风一动,暗影微颤,香气怡人,像是许多月下美人亭亭玉立,姿态婀娜。

燕微云低头,望着地上疏疏浅浅的影子,沉声道:“你出来吧!”

院中一阵风过,一道人影轻飘飘地落在梅林之中。

来人一身墨色劲装,气息内敛,乌丝飞扬,似乎很适合呆在黑暗之中,清冷的月色度在他的身上不但没有使之明亮几分,反而更添了许多神秘感,隐隐约约的看不清他长相,只觉得那双眼睛流露出的神色分外地凌厉,黑暗中如鹰隼一般凶猛锋芒。

来人刚一落地,千里便反应迅速地抽出腰间的佩剑,架在那人的脖子上,那人斜着眼睛看了脖子上森寒的剑刃一眼,却未有任何动作,似乎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你是谁?”燕微云略带欣赏地看了一眼他的眼睛,来人武功极高,恐不在千里之下,但是若非在他身上没有感觉到敌意,纵他武功再高,以他在暗中跟踪窥探自己的行为,此刻只怕也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我是谁不重要。”那人就连声音也是低沉,低沉之中蕴含着一丝磁性,听来别有一番味道,他看着燕微云的眼睛,“重要的是,我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哦?”燕微云挑眉一笑,摆了摆手,“本皇子不记得自己要找什么东西,恐怕你弄错了吧。虽然你暗中跟着本皇子的行为理应处死,但念在你没有什么恶意,本皇子又一向宽宏大量,况且今晚心情尚且不错,便也不与你计较,你走吧。”

接着声音一沉,目光微凛地说道:“不过你要记住了,若是再跟着本皇子,无论你是谁,也再难见到明天早上的日出。”

“是吗?”来人也不多话,轻飘飘地推开架在脖子上的剑,果然轻身一纵,便跃上了房顶,回头道:“你若是想要跟踪我找到那个东西的下落,那你便要失望了,我在这顾府的目的,不是为了那个东西,它与我毫不相干,我也不会去碰它。我在这里的目的,不过是要守护一个人的安全,如今她有难在身,我不方便出面,所以才来找你,要你去救她,不过是跟你交换条件而已。”

“她?”燕微云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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