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豫王爷是聪明人,有事还请直说。”凌无双抬起芊芊玉指,看着刚修剪过不久的莹润指甲,轻启红唇,语声闲淡,与豫王道。她不想与对面未曾说过话的豫王绕弯子,就是演戏,她都懒得奉陪。
豫王眸光一闪,脸上表情变得稍许尴尬来,他握拳掩唇干咳一声,待神色恢复常态,方才笑道:“皇嫂这是说的哪里话?”伸手为凌无双面前的杯盏里斟满酒,豫王接着道:“当日三皇嫂和三皇兄大婚,弟弟我实在是抽不开身,这不今个专门设了酒宴,给三皇嫂和三皇兄赔罪了嘛!”
抽不开身?哼!好个抽不开身。怕是压根就没想着来鲁王府恭贺吧?
齐王受宠,鲁王遭厌弃,是个人也会在二人同日大婚之际,选择去那边恭贺。眼下说这假惺惺的话,就不怕闪了舌头!心中白了豫王一眼,凌无双并没有接豫王的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她倒要看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与她说正事。
凌无双不说话,豫王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咽回口中。
趁这个功夫,他从椅上起身,到雅间门口,对酒楼伙计吩咐了几句。片刻后,雅间内的圆桌上,摆满美味佳肴,“皇嫂先用酒菜吧。”豫王伸手请道。
“出府时,本王妃已经用过。豫王爷若是未用饭菜,还请自便。”
凌无双油盐不进,垂眸淡然道。
被凌无双这般不咸不淡的搭话,豫王心下微恼,放下手中竹筷,瞥了眼雪影和魅影二人,道:“你们两个先退下,本王有话与你们王妃说。”
怎料,雪影,魅影两个,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身形纹丝未动。依旧垂眸,静静侍立在凌无双身后。豫王当即脸面有些挂不住,再次启唇道:“本王说的话,你们两个没有听到吗?”
“你们到雅间外候着吧。”凌无双眉眼轻抬,与雪影,魅影轻浅说了句。
“是,主子。”
雪影,魅影屈膝一礼,相继退出雅间。
到雅间门口时,魅影回头,朝豫王背身白了眼,月复诽道:是王爷就了不起啊?咱们可不是你豫王府的奴婢,任着你驱使。
“皇嫂,看来你是有备而来的了?”豫王挑唇,眸光幽深,盯着凌无双的双眸。凌无双亦是挑起唇角,反问道:“难道豫王爷今个宴请本王妃,真就是再简单不过的宴请吗?”
话一说开,遮遮掩掩也没多大意思,豫王嘴里发出一阵轻笑声,接着道:“皇嫂不愧为女子中的佼佼者,心思玲珑剔透至极,本王佩服得紧。”
“本王妃怎样,本王妃自个心里再清楚不过,不需要豫王爷再做以恭维。”
凌无双语气里有着淡淡的讥讽,豫王怎会听不出来,他眸光一沉道:“那本王就明说了。还请皇嫂听了本王的话,好好考虑一番,再给予本王答复。”
“豫王爷直接开口便是,本王妃兴许听过之后,会立即给出豫王爷答复也说不定。”
两人之间的对话,渐渐有些针锋相对来。豫王站起身,在雅间内踱了两步,顿住脚看向凌无双,启唇道:“本王想请皇嫂助二皇兄一臂之力!”助怀王一臂之力?凌无双眸光转换,抬眼看向豫王,“豫王爷说的话,本王妃听得不大懂。”
其实,凌无双知道助怀王一臂之力指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助其夺得储君之位。问题是,豫王自个不也是储君之位的竞争者吗?他不说助他一臂之力,反而帮怀王请自己出手,这中间到底存在着什么猫腻?
难道,难道他竞争储君之位,只是个烟幕弹,实则他在暗处支持着怀王?
皇家人的心思,真够阴沉,个个深藏不露,心机城府颇深。
脑中想明白是一回事,听豫王自个说出口是另一回事,凌无双美眸闪了两下,望着豫王眼里的神色变化。
“皇嫂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本王把话说的太过直白吧!”豫王坐,端起桌上的酒盏,一口饮尽,挑眉看向凌无双,等着凌无双嘴里的回话。
他这是求人的语气吗?真是可笑死了,凌无双心里嗤笑一声,似懂非懂,勾起唇角道:“助怀王一臂之力,不知道豫王爷说的一臂之力,具体指的是什么?”
放下手中酒盏,豫王忍住心底生出的恼怒,沉声道:“皇嫂既然要装糊涂,本王不妨就与皇嫂说明白些。”手指在桌上连着敲了两下,豫王像是看进凌无双心里一般,接着道:“储君之位过不了多久,就会定下来,父皇的心思,想来皇嫂自是知道。为了二皇兄能坐上那个位子,以皇嫂的能耐,只要帮忙推上一把,肯定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不知皇嫂可否答应本王这个请求?”
“豫王爷,你不觉得你找错对象了吗?”凌无双轻笑出声,眉眼中尽是戏谑,“本王妃一介妇人,能有什么能耐帮到怀王?还是说,豫王爷觉得本王妃和我家王爷甚是得皇上的宠,只要本王妃说一句话,皇上就会听我的,立怀王爷为储君?”
凌无双说到这,不等豫王张嘴回答,又道:“若豫王爷真如此想的话,这未免太可笑了吧!”
“皇嫂的能耐,世人有目共睹,至于皇嫂说的话,父皇会不会听,未做尝试,现下又怎么可能知晓?”豫王语声不急不缓道。想要拒绝吗?呵呵!那也得他允许不是么?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进了耳里,由得了她么?
站起身,凌无双眸光清淡,望向豫王道:“豫王爷的话要是说完了,本王妃就此告辞!”她不想多费唇舌,与豫王再说些没营养的话。
“皇嫂这就要走么?皇嫂可是答应给本王答复的。”
豫王跟着站起身,轻浅的语气,流露出的味道,甚是咄咄逼人。
“答复?难道本王妃刚才说的话还不明显么?”凌无双挑眉道:“若是豫王爷没有听得明白,那么本王妃不介意再说一遍。”走至雅间门口,凌无双回过头,眸光幽冷道:“本王妃一介妇人,没有什么能耐帮助别人什么,还请豫王爷另请他人助怀王一臂之力!”
“皇嫂,你还是想好了再派人传话给本王的好!”森然的眸光,自豫王眸中迸射出,“不必了!”凌无双扔下这三个字,洒然步出雅间。
豫王低沉不失森寒的声音,在凌无双身后响起,“你会为你今个说过的话后悔的!”
脚步微微一顿,凌无双头也不回的向着楼梯口走去,雪影和魅影紧跟其后。
威胁她家主子,简直是活腻味了!雪影,魅影二人相视一眼,眸中齐露出浓浓的鄙视。
待凌无双主仆三人身影消失,豫王转身回到雅间,坐到椅上,为自己面前酒盏内蓄满酒,端至嘴边,仰头一口饮尽,接连喝了三杯后,豫王心底被凌无双刚才一番言语引发出的怒气,瞬间爆发,“啪”一声,他将手中捏着的酒盏,摔到地上。
“五弟先不必动怒,今天这事,是万万急不来的。”怀王的声音,突然间在豫王耳边响起。
豫王抬头,眸光显出一抹颓然,道:“刚才凌无双说的话,想来二哥你是听得一清二楚。弟弟真是没想到,凌无双这个女人竟然软硬都不吃,实在是令人气愤得紧。”怀王朝隔开两间雅间的墙壁上看了眼,淡笑道:“她若是一口答应咱们,才显得有些奇怪呢!”
刚才坐在隔壁雅间,他通过事先在墙壁上做过手脚的位置,将豫王和凌无双之间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听进耳里。既有美貌,又有智谋的女子,他佩服,若她好好的和他们配合,答应他们的条件,往后等他继承大统,封鲁王那个傻子昨个亲王也未尝不可。就是凌无双本人,他也可以给予她一定的权利。
但愿她回府后,能好好想想豫王说的话,回心转意,给出他们答复。
倘若真的冥顽不灵,他也只好听从豫王的话,从傻王身上下手了!
至于下手的轻重,就要看凌无双本人识不识抬举再说。眸中阴鸷之色一闪而过,怀王取过两只空酒盏,各自斟满酒,递给豫王一杯,道:“事情还没有定论不是么?再等等,实在不行,就按着你说的去做!”
接过酒盏,豫王二话不说,直接仰头饮尽,愤愤道:“今个我可是好赖话都与她说了,若是她真不愿站在咱们这边,也唯有走那一步了!”
怀王点头,出声劝道:“你慢点喝,为了二哥我,让熠弟你今个平白受了一肚子气,实是二哥的不是。”打小他们兄弟俩关系就好,记事后,为了太极殿上的那把椅子,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不得不走的远些,眼前被他视作一母同胞亲弟弟的豫王,一直以来在暗中帮着他,就是为了他以后的安危,储君之位他轩辕煜也要拿到手,饮尽杯中酒,轩辕煜捏紧手中的酒盏,垂眸,眼神坚定,在心里发下誓言。
“二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为了你,即便让弟弟我去死,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豫王酒劲有些上头,注视着怀王认真道:“老四对他的王妃好像并不是很上心,弟弟这还有条妙计,不知二哥要不要听听?”诡异一笑,豫王起身与怀王坐到一起,在其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不行,我不许你冒这个险!”听了豫王的计划,怀王脸色一变,出声阻止豫王接下来将要做的事。
豫王无所谓的笑笑,出声道:“冒险?这怎么能算是冒险呢?二哥等着听好消息便是。”怀王不赞成的摇头,脸上表情,更显凝重,他道:“你以为老四是傻子吗?你这样做,一旦事情曝露,父皇那你怎么说?还有那个女人,你不是都说了老四对她不上心,与她牵连在一起,咱们能捞得什么好,弄到最后,事情没办成,徒惹一身骚,就得不偿失了!听二哥一句,别去冒险做你刚才说与二哥的事,好么?”
怀王苦口婆心的劝着豫王,这个弟弟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其冒着被皇家除名的危险,莽撞的去做明知不可为的傻事。
“二哥,你紧张过度了!弟弟我不就是那么一说么,看把你吓得。呵呵!”豫王为了安怀王的心,用手模了模鼻头,笑着道。
“就是说说也不行,把你脑中生出的想法,必须给二哥我抹掉,否则,二哥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知道豫王是为了让他安心,才有刚才的一通说法,因此,怀王不得不说出重话,吓唬吓唬豫王。
挠了挠头,豫王怏怏的答道:“弟弟知道了,二哥可千万别不搭理弟弟!”虽说他们两人的母妃在宫中都还算有几分体面,但,若是没有他这位二哥的母妃在旁帮衬,他的母妃,多半与老六的母妃一样,被他的好父皇给遗忘到了脑后。而他自己,恐怕在父皇眼中,亦是没有几许份量。
母妃时常教导他,做人要知道感恩,感恩他这位二哥母子对他们母子的帮衬,他时刻记着母妃的话。所以才会一直以来助其夺取储君之位。
反正他自己对那位子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帮着自己人,总比老四那个天之宠儿坐上去的好。
豫王会这么想,完全是因他看清了皇后的假面。
嘴里一套,为人处事上又是一套,口蜜月复剑,实乃皇后最真实的写照。
皇后对傻王的好,无论是宫内,还是宫外,无人不说其对傻王出自真心的疼宠。然,就是这样的疼宠,无意中让豫王从皇后的眸中看到了异样之色。那是数年前,他们这些皇子都尚未出宫开府,几兄弟一起在御花园里闲逛,恰巧碰到傻王,六皇子轩辕漓冲上前,什么也不说,就将傻王推倒在地,还用脚踹其两下。皇后刚好在宫婢陪侍下,步到御花园,见此情景,慌忙出声阻止轩辕漓再踹傻王,并且吩咐她身边的宫婢快快将傻王扶起。
随后她用自个的帕子为傻王擦拭去身上的泥土,就在她擦拭完,抬眸那一刹那间,其眼神中一抹阴狠之色,快速划过,正好被看向她的豫王尽收眼底。
皇宫中的孩子本就早熟,何况那时豫王已经十一二岁的年纪,什么眼神他看不懂。
从此,他尽量僻着不去皇后身边,因为皇后的伪善,令他有些胆寒。这件事,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就是他的母妃,他也没说起。直到出宫开府后,他才试探着与怀王说了下当年的事。
熟料,怀王于当年御花园中的事,也看的清楚明白。
奈何,皇后是永嘉帝最为宠爱的女人,就算他们知道皇后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又能怎样?永嘉帝会因一些没有凭证的事,厌弃皇后,将皇后打入冷宫吗?
永嘉帝不会,他只会惩处那些诬陷皇后品行的人。
良久过后,怀王脸上的表情,才恢复淡然,他道:“怕为兄不认你这个弟弟,你就好好的知道么!”
“是是是!弟弟一定谨记二哥说的话,不会胡来的。”豫王一连说了三声是,然后向怀王保证了一番。殊不知,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则是:弟弟是有计划的来,我的好二哥,你就把心放到肚里去吧!
回鲁王府的马车上,魅影用肩膀碰了下雪影,示意她说句话,却被雪影暗中嗔了眼,心道:她压根就不是清影和花影,没事竟往主子身边瞎凑的主,想与主子说话,自个张口不就得了!
魅影无奈,脸上溢出妩媚笑容,望着闭目养神中的凌无双道:“主子,你说这豫王也真够兄弟,竟然多年蛰伏,为怀王效力,奴婢一想到这,就觉得豫王这人吧,真真是傻得透顶!”
“他不傻!”傻的话,能掩人耳目,为怀王谋划这么多年。
想要把她拉下水,也真敢想,哼!
寂寥的月色,透过车窗竹帘,落在凌无双稍显清冷的绝美姿颜上,令她美得摄人心魂。她缓缓睁开眼,看了魅影一眼,红唇微启,吐出这意味深长的三字,让本看着她出神的魅影,未起任何反应。
轻咳一声,凌无双转头望向窗外的月色,眸中的光彩,渐渐没在月色之中。她的人似乎亦与这清凉寂寥的月色融为一体,此刻她心中所想,望着她出神的魅影和雪影,怕是难以知晓。
稍许后,她收回望向窗外的眸光,嘴角浮起一丝淡而雅致的笑意,如同刚刚开放的昙花一般,惑人心神,“看够了么?”
略有些打趣的话语,在魅影和雪影耳边响起。
雪影双眼一眨,用手拉了拉魅影的衣角,有些懊恼的垂头道:“主子恕罪,奴婢刚才不是有心的。”
“呵呵!”凌无双轻笑出声,道:“相貌生来就是给人看的,没什么。”勾起唇角,她望向尚未回过神的魅影,继续打趣道:“魅影,你还没看够么?”
魅影这下终于从恍惚中醒转,她吐了吐舌头,连连摆手道:“主子,奴婢不是有意冒犯主子的。”
抬手在魅影额头弹了下,凌无双轻笑道:“主子我就那么小气,被你看两眼,就想着惩处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