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言笑晏晏的说了会儿子话,胤礽便想趁春光深深,往御花园里走走。♀此时的御花园正是荼糜香梦,绝胜烟柳,一年之中最美之季。溪则整日躲在宫中养胎早觉得闷了,于是没多想便立即答应下来。不想,刚欲动身就听外头来人通报道是佟贵妃娘娘与宜妃娘娘到了。胤礽与溪则相视无奈一笑,只得先按下了,改日再去。
因着溪则有孕,这二人常来探望,胤礽是知道的,他起身出迎,给两位母妃道了声安后便退了下去。
走到庆禧殿外的石子小径上,便见那依依绿柳下,李佳氏正站在那处,眷眷的望向这边。胤礽怜惜她一人在宫里也没个依靠,便时常叮嘱宫人不可慢待;溪则也不时敲打着,倒不是她的情怀博大,只是盼着李佳氏能安生点罢了。
数年养尊处优、呼奴唤婢下来,李佳氏倒是愈发雍容了,年华在她的身上也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她一见胤礽过来,面上便微微的显出些期盼来,稍稍敛容,盈盈迎上前去。
胤礽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每每溪则有孕,这李佳氏便都要这么来上一回,这次更是连着数日都在路上堵着,便是再好的脾性也觉着腻烦了。他负手上前,待李佳氏见过礼后,不等她开口便直言道:“太子妃有身孕,不好多费心,你就该安分些,别镇日上蹿下跳的,叫外人知道了,还当东宫的规矩便是如此,没的坏了我的名声。”
这话说得委实严重,李佳氏顿时面色惨白,娇弱的身子不住的颤颤,素日太子爷再是不耐,也多好声好气,有时还能到她那用杯茶,从未这般不假辞色过。她满心委屈,一双白皙的手轻轻的揪着胤礽的衣袍,嘴唇微微的颤着,哭道:“太子爷心疼太子妃,也怜惜奴才一些吧,奴才所求不多,只求能在太子妃不便之时,伺候爷。”
胤礽缓缓拂开她的手,在心底叹了口气,而后双眸冰冷的盯着她,一字一句,分外清晰:“我早与你说了,不是你的便莫要强求,也早许了你,定教你衣食无忧,等你老了也会有人给你养老,必不让你无所依恃,这便是我能给你最多的限度。宫苑深阔,更深夜长,你若知足,这等日子也称得上上佳了,你若贪心,便也只你一个痛苦纠缠——无人会来可怜你。”
这一番话听得李佳氏羞得几乎晕死过去,她勉力站住,凄怨地望着胤礽,满面是泪。胤礽却不再看她一眼,拂袖而去。
垣暮紧跟着胤礽,走开一射之地,他回过头去,见庶福晋仍楚楚可怜的在原地站着,不由轻轻摇了摇头。太子爷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庶福晋却还非得纠缠不清,真说起来,太子爷也算是够仁义了,哪家忙得不停脚的主子耐烦与个不安分的妾室苦口婆心的说这许多?任意寻条罪名就能将人打发了。偏庶福晋还不知好歹。
庆禧殿里,佟贵妃与宜妃一走,花隐便满面不忿上前低声道:“庶福晋又在路间堵着太子爷了,主子不若想个法子整治一番,叫她不敢再放肆。”
溪则拈着水淋淋的果子吃,抽空白了她一眼,打趣道:“你倒是威风,等日后到了婆家也这般硬气就好了。”花隐几个也到了放出去的时候,她们跟了溪则一场,溪则自不会亏待了她们,已给她们挑了顶好的人家,只等生了孩子就放她们出去。
花隐一听立即红了脸,一向爽快的性子也扭捏起来,不依的道:“主子又拿奴才说笑。”
溪则微笑着,见她满头是汗,又四下无人,便把果盘子推过去些,花隐忙谢了恩,用银签子挑了块果子吃了,又道:“又是主子太宽仁,换了别的人家,别说阿哥贝勒,便是咱们府里,没夫人发话,哪个姨娘敢私底下去寻老爷的。”
溪则好笑的摇了摇头,与她解释道:“那你说该如何罚?只要不是赶出宫去,罚她又有什么用?她要闹腾我便看着,要实在不像话了,再去敲打两句,日后她要真做出什么没脸子的事来,我要下狠手去罚,谁能说我心狠?再说,毓庆宫里冷冷清清的,外头说我善妒的怕是不少吧?”
花隐的脸上红得比方才那浅浅的绯色更深,涨成了绛紫色,连连摇手,嗫嚅道:“都是那起子人胡言乱语的,主子何须往心里去……”
溪则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心里头明亮如日光照射,不过被人说两句罢了,她还不致于为此为难自己。
花隐愤然道:“都是庶福晋,这般做法,让人以为是太子妃拦着,不让太子爷亲近别的女子。”她甚是气愤,言语间便少了顾忌:“要说起来,庶福晋也算过得好的了,万岁爷的后宫里多少妃嫔小主,常日里连口热饭也用不上,出个门子不知瞧多少脸色,寻常的奴才都能给她们颜色瞧,哪有这般好吃好喝的供着,尊荣富贵的养着的。”
她说着说着就口无遮拦起来,溪则轻斥道:“这话日后不可再说了。”康熙的后宫是怎么个情形,轮不到她们来议论。
花隐也知自己这是说错了话,便悻悻的住了嘴,
又过了几日,胤礽腾出空来,趁着日光晴好,满园暗香疏影,与溪则就近去走了走,散散步。♀宫苑深深,寻日里除了闷在自己宫里,便只有到别处窜窜门子,这日子过得杳然无趣,若不是彼此陪伴,许多年下来,二人怕是都早已练就了世外高人的心如止水。
芳草萋萋,柳暗花明,二人特特寻了人少的地方,慢慢的信步走着,日光温温的打在身上,便如绵软的柳絮在身上轻抚而过,温缓而轻暖。
胤礽牵着溪则的手,溪则怕叫人看见了,忙要抽回来,胤礽执意不肯,他力道大,溪则纤纤弱质,自是挣不过他的,几番三次下来便气闷的捶了他几下,胤礽忍着笑意,轻而易举的便把她两只手都捉住了。
“你幼稚。”溪则控诉。总这么二兮兮的和人逗着玩,摆明了是欺负她力气小。胤礽闷在胸腔里轻笑不止,把溪则拢进怀里:“你别乱动,伤到了孩子孩子怎么办?”
溪则靠在他紧实有力的胸口无语凝咽,到底是谁在不断作怪!她刚要反驳,就听一旁的假山旁传来一声压抑惊奇慌张的“哎呀”。
溪则忙退出来,与胤礽一起朝那处望去,只见五公主与六公主木呆呆的站在那。见是她二人,溪则有种被人撞破好事的羞涩,面色霞红的轻咳了一声,胤礽一见五公主顿时就来气了,对五公主呵责道:“你怎么又到处乱钻了。”
溪则也是奇怪,这两人怎么尽找人烟稀少的地方钻。
五公主嘴巴嘟起来,反口道:“又不是有意打扰了太子哥哥的。”谁知道会突然遇见深情款款的哥哥和嫂嫂啊。
六公主的目光停留在胤礽与溪则相握的手上,眼中缓缓地流泻出羡慕与无奈相交杂的奇异情绪,她抬起头,却见太子妃嫂嫂正目含深思的望着她,那目光太过剔透,仿佛能看透一切,六公主一阵心惊,忙将心中的异念压了下去,如常的对着太子妃娟秀温顺的笑了笑。
溪则也对她温柔一笑,转头去看那两兄妹还在针尖对麦芒的争吵,她拉了拉胤礽,胤礽回头看她一眼,而后言辞正气的对五公主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多陪陪你额娘才是,整日四处穿梭,像什么样子!”
五公主美目圆瞪,毫不气弱:“额娘只喜欢十四弟,我陪她她也不会高兴,还不如自己玩,太子哥哥你不知道就别胡说。”
胤礽大恼,镇声道:“你再胡吣一句试试!”
他一生起气,那威严的压迫感便铺天盖地的压过来,五公主胆怯的缩了缩脖子,果然不敢再说了。胤礽略略缓了颜色,狠狠瞪了她一眼,拉着溪则径自走了。
溪则觉得自己一直想不明白的那处透出了点亮光,只是若真是她猜的那般便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她走出几步,又回过头去,只见那一般明丽清艳的两个妙龄女子相依而立,她们之间有一股外人无法插~入的和谐气氛。
溪则回过头,见胤礽犹气鼓鼓的在骂这个小没良心的,决定把自己的怀疑按下不说,先观察些日子再做打算。
原想好好的单独走走却被这两人给打搅了,胤礽很不高兴,俊逸的面上浮着一层黑云,溪则心中有了思量的事,倒没多不悦,便好声好气的安慰了他,又许了他许多“割地赔款”的不平等条约,胤礽才高兴了些,颠颠地跑去与四贝勒说,要他多管束着五公主些。
四贝勒自应下不提,他面色凝重,沉着声道:“不知二哥可听闻了,外头有人传言,说佟国纲之死乃索额图构害。”
胤礽含笑的嘴角立即放平,容色亦沉了下来。
四贝勒见此便知晓他是不知道的,就细细说了起来:“佟国纲是康熙二十九年与葛尔丹之战中死于枪阵,那时索额图与他是一个阵营里的,佟国纲遗体运回京城,皇阿玛命我等兄弟去迎,我留意问了几个步兵,都说是索额图眼见不好,立即便派了亲兵去救,却仍是迟了一步。这事几个在场的将军都是知晓的。不知怎么,近日却有人说佟国纲之死根本就是索额图设计好了的,且说的有鼻子有眼,几欲乱真。”
这事显是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索额图再是霸道再是糊涂,也绝不会去与佟家的人过不去。
两人正分析着,候在外头的苏培盛来禀:“十三爷来了。”
他话音刚落,十三阿哥就走了进来,他一身天青色的织锦长袍,身姿挺拔勇毅,给两位哥哥请过安后,直言道:“想必两位哥哥都听说了,索额图这事不简单,必是大哥他在后头搞的鬼,”他目视胤礽,沉声道:“二哥尽早想个应对的法子才好。”
见他一张口就是这么一句,胤礽倒是放缓了心,笑道:“正说着呢,你就来了。”十三阿哥没拿他当外人,胤礽便也不对他见外。
如今朝中并无太子党与大千岁党一说,但阿哥们私下里却无可避免的都站好了队,八贝勒跟了直郡王,十四阿哥跟着八贝勒,九阿哥与八贝勒也有些往来,却相交不深,素来与九阿哥形影不离的十阿哥不知怎么却学起五贝勒与七阿哥的派头来,远离纷争,三阿哥则是仍在观望。四贝勒与十三阿哥都站到了皇太子的身后。
这种形式不是一朝一夕忽然出现的,而是长年累月的关系碰撞中逐渐形成,便是最为稳固的阵营。胤礽对十三阿哥毫不设防,对四贝勒却多少有些防范,但这防范随着日子的流逝逐渐减轻。倒不是因处出感情来了,而是他发觉,四贝勒这人,喜欢撇重就轻,且近乎苛刻的追求完美。一件事,若无十分把握他便不会去做,他对形势分辨极清,便是有要做皇帝的心,也不会在他还是太子之时显露。
自古以来,除了手握兵权的皇子,哪个将太子拽下的能有个好结果?如今皇上强权在手,岂能容得窥伺储位的直郡王乱来。直郡王是当局者迷,看不清这一点。
胤礽早与溪则分析出了这个结果,故而少有将直郡王放在心上的,多是防备着康熙忽然发难;而四贝勒,似乎也看透一点。
十三阿哥见胤礽笑盈盈的,不由神色舒缓,往一旁的大椅子上一坐,泰然道:“既然二哥都不急,那我就先坐下来,喝口茶。”
四贝勒轻轻瞥了他一眼,转头对胤礽道:“这事往大了说,是谋害朝廷大员,皇亲国亲的重罪,往小了说,无凭无据,空口白牙,相信不得;端看皇阿玛如何处置了。”
胤礽摇了摇头,道:“不是皇阿玛,而是佟家。”
四贝勒与十三阿哥皆是一愣,不明所以。
“多年前的事,即便是索额图做的,恐怕也寻不到证据了,皇阿玛是一国之君,要讲道理,怎么会轻易去翻动它?这是直郡王在逼佟家做个抉择。”胤礽思路明晰。
四贝勒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沉下心来思量,果真是这个道理。
十三阿哥敬佩的望向胤礽,一团乱麻般的事,只需瞬息剥丝抽茧便瞧出了事情本质,这可不是谁都可以的。他问道:“那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胤礽转头看向他,不直接回答,而是轻声道:“我记得,隆科多嫡子岳阿兴,因其母受欺凌而对隆科多极为不满。”
话音刚落,其他二人便立即心领神会。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按时更新,我对不起你们!!
这里要比心机的话,老四肯定不是太子的对手。原因是,目前还是康熙四十年,而一废太子是在康熙四十七年的时候。
现在太子已经跟着康熙学了很多东西,而老四在政坛上几乎还是刚起步的时候。
新的太子党和大千岁党已经形成了,就是目前这样子。
我对太子真是太好了,把战斗力最强的老四给了他,还把又酷又帅又厉害的老十三也给他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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