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我,姬绾困倦的眼睛中透着恐惧与厌恶,更多的是冷漠。
我站在鱼夫人的后面,承受着殿中人与姬绾的目光,没有说话。
终黎婳闭上眼睛,边点头肯定边哭诉:“还有鸡蛋。”
在嬴政面前,她倒是没有一边倒的说全是因为我。我该对她说声谢谢吗?
算了,说多了也不好。
“王上,”姬绾虚弱的开口,毫无血色的面上滑下两行清泪,凄楚对嬴政进言:“奴妾,好——怕!”
姬绾眼睛中的血丝红了好几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惧的缘故。
嬴政上前一步,终黎婳识趣的让了位置,把撑抚姬绾的任务交给了嬴政。嬴政坐在床榻边,搂着半坐的姬绾,轻轻安慰她。
“醒来就好。御医说调理回元气就无大碍了,绾儿莫怕。”
嬴政的温柔让我身前的八子与少使夫人们垂了眼帘,让我身后的少使与罗敷们倾慕不已。
姬绾肤色干涩,音色干涩,泪水却越流越多了。
“奴妾失去二十一公子后元气大伤,御医言曰生鸡蛋祛热安神、止痒止痢,故而奴妾一直服用生鸡蛋调理身子,这些是人尽皆知的。
即便溪夫人不曾孕育,然奴妾产前也在服用生鸡蛋,且当着她的面也数度吃咽,她不会不知。王上,奴妾昏迷竟然是生鸡蛋与嘉应子…”
姬绾悲泣的难以言语!
我本庆幸姬绾的苏醒,可这会儿却被她的语意震惊的苦不堪言:姬绾这话——是要执意把谋害她祸名算在我头上的架势吗?
看着坐在姬绾另一边、紧握姬绾一只手的终黎婳。再移目到冷静的李夫人的背影上,我头脑再次发胀。
嬴政的声音暂时控制住了正准备迅速蔓延的我的嫌疑罪名。
“鸡蛋与嘉应子同食会引发毒性,此类困症鲜为人知。溪夫人送嘉应子乃好意,寡人也得幸食之,各位夫人亦在尝鲜之列,并非刻意。”
嬴政的话让我的心里安稳了许多。
我不知道嬴政为何会费神为我讲公道话,但嬴政这么说了,就等同于半个真理送入了众人的耳中。这半个真理撼动起来相当不易,也是我意外收获的无比精妙的清白论理。
多数人不敢违逆嬴政半句,嬴政说我没有问题,她们也会当我是没有问题,但这也只是多数人。可是,不想我好的人中有少数那部分里的才女,所以注定我不会轻轻松就能无恙了去。
“王上,余御医刻苦研习食类相克之道,医好了奴妾。今时又苏醒了让夫人,可见此克法并非无先例。既是翻阅古籍既能悉知的识理,溪夫人才情独到。也不会全无精通的可能。
王上知人善任、宠溺淑女。奴妾们皆为受恩,可也不能尽数偏袒了某一方去。既是让夫人对此事有异想,王上还是令溪夫人与她当薄对质的好。”
李夫人话说的相当轻巧!
我能问一句“李夫人这么说,一定是事先知悉了此法相克的古例了”吗?
“王上,奴妾冤屈啊!”
姬绾话接的也巧妙,不偏不倚、恰好在众人静默点头与嬴政沉思的时候发出声来。
这下我算是看明白。原来此事不单单是李夫人一人或者是与终黎婳合伙所谋,她必是套牢了姬绾与终黎婳,三人同盟着要除掉我!
嬴政凝目看了我一眼,我愤怒的心胸因为他的探望顿时一滞,眼睛也险些委屈的落出眼泪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红了的眼眶的功劳。总之嬴政再开口时的语气听上去严肃又庄重。
“舞儿先前曾言说,嘉应子她看着喜欢、是她主动提议要田溪送的。田溪这才想着要送与各宫中人食用,故而田溪刻意相送之说,不能成立。
绾儿惹疾,因嘉应子乃田溪所送,田溪不言明嘉应子配制物料的组成,本是有过错的,然她悔意虔诚,日日为绾儿忧心,绾儿也已平安无事,此事就罢了。”
嬴政不听旁言,果断下了结论。
“今日之事虚惊一场,寡人已命汤御医陈列出了各种食材不宜并食的单子,不日既会传于各宫掌事婢女手中,定要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他环视着窟姂宫寝殿,把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逗留一番,有条不紊的说下去。
“赵高,汤御医等人不辞辛劳忙碌了数日,余槐率先想出救人的方子,皆当论功行赏。你传令下去,各彰其事!”
赵高恭敬领命。
“喏!”
嬴政说完封赏的事情,又看向姬绾,道:“你安神休养,不可多思,寡人处理完政务再来。”
姬绾没料到嬴政走的这么急,才清醒过来的神经还没有想好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嬴政已经把精神投向到了人群中。
“让夫人此态与李夫人当日昏迷症状、医救方法等甚为一致,皆是误食,并非有何邪术横行,众爱妃不必惊慌,都回去吧。”
同样简洁的说完话,嬴政毋庸置疑的给了众人他宽厚伟岸的背影。
嬴政的背后,表情风景格外的精彩:
李夫人三人哑舍不甘,却又无处发言;
赵舞因她无意间为我作了证而想要对嬴政表明说、她并不是在说我没有嫌疑的意思,可是已经没有了机会,只能瞠目结舌的懵懂着这突发的结局;
悄声嘀咕后果的众位王妃中,唯有静夫人没有留恋嬴政的背影,她沉思着看向我,在嬴政远去后先行离去。
人心真是奇怪的无限瞬息变化着,本来姬绾能醒过来是我最期待的事情,顺带着余槐上位最好;可现在,余槐立功倒成了我唯一达成目的的事情,姬绾苏醒、倒似乎跟我没什么牵扯了。
茂密的丛林花簇中,角角落落里面是最为凉爽的,我闲散走着,不时采摘一颗蔬果吃,心情也跟着青瓜之类的爽性变的顺畅起来。在这个时代这么多年,无公害的新鲜果实依然是我最稀罕的存在。
“…那个余槐真是神了,只用一人试药就救了让夫人,医治李夫人时也只是简单的用了韭菜水,他莫不是法师,能符法药力不成?”
隔道的小道上响起三三两两的轻巧脚步声,低低的女音传来,显示着是婢女间在走动着说话的形态。
王宫是不适合随便说话的,尤其是在主子们面前,我看向洛葱与提着花篮的两名从人,不许她们出言提醒我的存在,因为我不想打扰她们,也正好想要听听她们对此事的疑虑。
她们的疑虑,定是李夫人等人的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