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过李夫人的咄咄逼人,更看不惯她拐弯抹角的意图齐国,于是故作没有感应到田田鱼焦虑看我的目光,接着与李夫人理论。
“田荣公子不是不识大体之人,莫说华婵公主已为他的妻子,单说华婵是王上的女儿这件事实,友邦之公主的礼遇他还是会周全照拂的。
现下王上对他有嫁女之恩、道理上讲,田荣必当倍加礼遇华婵公主的,然如何她们的生活会如华婵公主描述的这般、无缘无故田荣便对她横加指责了去?”
我满口质疑之色,以反问语气暗喻华婵的言语之外另有隐情。
李夫人被驳斥,面容大怒。
“好一个轻松的‘横加指责’,好一个巧言善辩的田溪公主!”她瞪大了她的双眼看着我,狠道:“本宫不信本宫女儿的话要信谁的话?难不成要听信你之言,任由齐国上下欺压在她头上而置之不理吗?”
我没有那么说,可我也没有否认李夫人反语提出的解决办法,因为她虽然说得形容之词我不认同,但那是基于她偏激的心情上面,从另一个层面理解,同一个结论会有不同的理由。
我说了我的理由给她听。
“她的生活自有她的夫君安排,夫人不能只信秦国人通情达理,而一言定论齐国人都是蛮不讲理的粗野之人。”
我的理由让李夫人气火攻心,她勃然大怒,话说的阴狠。
“你就是野性未改的例子!”
李夫人没有轻重、随口道出的言语也激怒了我,我脑子一热,与她争论不休。
“奴妾野性,夫人与奴妾如此争论不休,又何谈文明?”
李夫人愈发恼火,她和我一样绷紧了脑弦,撒开了脾性准备大动肝火。旁坐的除了一味焦急的田田鱼之外的人看不下去了。
“够了,你言我语不论仪态,成何体统?”
嬴政一语打散了我和李夫人越说越火的团争。
争执的言语停下,并没有让紧张的田田鱼好受一些。她反而因为嬴政的出言而更加惶恐了。
“王上息怒,都是田荣的错,奴妾定要他好好跟华婵认错。”
她意正情诚,只可惜没有人在乎她的这份好心。
李夫人听到嬴政的训斥之言一出,即刻便苦楚了情愫,自动忽略田田鱼的插言,软了语气哀求嬴政。
“王上,奴妾含辛茹苦的带大阴曼,倾心教授她为女、为妇之道,奴妾坚信。她断不会成为无理失规之人。
阴曼虽是长久埋头练琴习画,与奴妾曾一别数年,可她是王上您的女儿,从小您看着她长大,她如何的秉性您是最清楚的了。请王上为华婵做主啊!”
平日里傲慢成性的李夫人低下头来,也是令人怜惜无限的主。
短短的两句话,搀含了“倾心教授”的尽职尽责,“一别数年”的守孝功劳,“埋头练琴习画”的刻苦用心,“华婵是王上女儿”的父女之情,我听得都动情。嬴政如何能不心软?
“佶籽教的阴曼聪明伶俐,规矩得体,此乃寡人所信。寡人也好奇,田荣是哪般看不上的咱们华婵?”他冷冽看向了田田鱼。
见嬴政也这么说,又投目过去,田田鱼更是惶恐不安了。她不知所措的连连开口认错。
“定是田荣脾性激烈惹怒了华婵了,奴妾定好好书信教导他,请王上与李夫人宽心。”
田田鱼此态让我的处境很尴尬。
从田荣和齐国的角度上看,我和她本是一派的,她应该和我言行一致才是。可是她不帮我为田荣谋出路不说,反而一再的示弱,闹得好像是我在强词夺理一样。
我横扫给她一个“禁言”的眼色,也学着李夫人的做法、直接跟嬴政对话,只不过李夫人是以情动人,我是以理服人。
“启禀王上,你们眼中的乖巧华婵是从作为她父王、母妃的角度上看的,她的完美源自于她是秦国的公主,是你们的骨血;可是除却她的亲情关系,从齐国的角度看,却又是另一番看法。
华婵公主嫁于齐国,她就是齐国毋庸置疑的公子妃,理当恪守妇道,可若是她由着大秦公主的骄纵性子肆意横行,那作为她的夫君,田荣公子定是免不得要说道于她。
咱们设想一下,若是有些场合不适合华婵公主出入,然则华婵公主执意前往,田荣公子性情耿直,必是当阻拦的,如此想来,摩擦必然。
华婵公主背靠大秦,她的父王又是这天下最霸强的国王,她会甘心示弱于斥责她的夫君吗?
田荣公子有他作为一国公子的尊严,华婵亦有她骄傲的双亲,一山二虎,相争之下伤损无可避免。
奴妾并非全然不信华婵公主的痛诉,在奴妾看来,华婵公主会受到委屈是一定的,因为她定是受不得委屈的人。因为受不得,故而委屈。”
华婵是嬴政的女儿,是嬴政最珍惜才妃所生,她骄傲是无可厚非的,尤其是大局势中强秦兵士所向无敌,她出嫁齐国心有冷傲也可以想象。
正因为她如此骄纵的心理状态,她受不得一丁点的委屈;也正是因为她受一丁点委屈就受不了,她也会加重她所受委屈的感觉。
我的长篇大论没有换来李夫人的思考,也没有反面的换来她的训驳和她对嬴政的一一解说,她毫不迟疑的出口针对我,却非就她女儿本身所苦的针对。
“华婵是田荣的妃子,是齐国的田族氏人,什么地方还有她不能去得的?”李夫人质问我。
她的质问在我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这就是她们母子的真实目的吧,并非一定要给嬴政诉苦,而是以苦肉计之名打开嬴政讯究齐国秘密的决口。
我心暗凌,有嬴政在,我没有捅破我揣测的李夫人言语间的真实话意。
“这就是问题所在!
华婵公主初嫁齐国,心里难免眷恋咸阳城,若是她受人挑拨、仗着身份欺人太甚,那咱们也未可知。
至于夫人所疑惑的,什么地方她去不得——夫人这话问的稀奇,难不成嫁入齐国,华婵公主就真的是齐国的大恩人、可以为所欲为的掌控齐国的命脉了吗?”
我同样用质问的语气对付李夫人,而且声色比她更严厉,也更洪亮。
李夫人没有兴致与我打游击,她一语定音,说的恳请。
“齐国就是在提防华婵!”
她声色俱厉。
我也回的利索。
“齐国娶的是公子妃,而非贼!”
我月兑口而出的言语一下子激怒了好不容易在嬴政的气势压迫下才得以收敛气性的李夫人的怒火。
“你说谁是贼?”她大有纠此错而毁掉我的意图。
我知道我说的急了,一不小心把言来语去间脑海中突现的想法说了出来,可是话已出口,我收不得,心头自责着,只能暗暗等候着被指责华婵的父王母妃的为难。
我的眼睛余光扫视到,嬴政已经变了眼色了,显然他对于我形容他女儿的言词大为不满意!
“田田溪失言,还望王上夫人恕罪!”田田鱼忙出来圆场。
“奴妾无心乱说,给王上夫人请罪!”
我也紧跟着田田鱼的台阶往下下,能挽回一点儿嬴政的怒意是一点儿。
李夫人气呼呼的怒瞪我,她知道我不服她的威仪,与我再争论下去说不得又要失言、惹得嬴政不快,故而她自主的转向着嬴政进言。
“启禀王上,奴妾有一语一直压于心间,今日见田田溪如此骄纵,实在不吐不快。
纵观古今天下,战乱之始至今,哪一片土地可曾听闻过不战而降的说道?王上被妖女所惑,信了她的胡言保证,奴妾本觉王上有能力自我验证她的虚假,这才一直不曾劝谏。
然则细细想来,若真是到了那一日,她拱手献齐之言史证为虚,她顶多是少了那个惑主的脑袋,可咱们大秦的威名和王上的清誉可就要大大受损了呀!
王上,大秦的基业是赢氏先祖祖祖辈辈的积蓄,断不能松容在一个妖女的手腕中,请王上秉承铁血之腕,即刻出兵齐国!”
李夫人气过了头,与我的胡搅蛮缠之心就此终止,终是向嬴政表明了她迂回转辗的真实目的。
嬴政本是在忌讳我的信口胡言,此刻心情不爽的他听得李夫人的进言,眉头锁的更紧了。
“寡人有曰在先,此事关乎国政,佶籽不可多言。”
本来嬴政一语定音,这天下间不该有人辩驳的,可是李夫人受嬴政倚重日久,她听的不如意,未曾多思便直顶了回去。
“然此事也关乎咱们女儿的安危啊!”
嬴政没有责难一位母亲护女心切的心,他深藏表情,看向了我和田田鱼。
“田鱼,田溪,你们怎么说此事?”
田田鱼苍白的唇角微微轻颤,她犹豫再三,懦懦道:“拱手之说,确有指望。”
看了会儿田田鱼的面色,嬴政应该是意会到这种场合说不出什么里表来,于是遣散了我们。
“寡人会处置此事,都回去吧。李佶籽,田田溪,于各自宫中思过足月。”
嬴政对李夫人和我的冒失争论做了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