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在外扬的名声本就是贬大过褒,说出名号来令人本能的丧胆,他若是被传说有这么灭绝人性的一个举动,恐怕别人想要在他的天下里安分、也不安心就此静熬了。
而且如梦昙所进言的那样去办的话,秦国同时出兵代国和齐国,怕就怕在,齐国也要一同经受屠城之难、秦国要面临对于其余国家来说绝望局面下的殊死一搏——这般两方俱败,是对于我来说最坏的结果了。
我不知道梦昙进言成功的话她能够得到什么好处,但是我知道,一旦此事成真,无论秦齐最终是什么结果,对于我来说都不是好结果。
“若是赵王嘉强迫他们不准出城,他们不得已才原地飘摇的呢?”
我生怕嬴政拿定了主意要照梦昙的说法试一试,即便是嬴政的胜算很大,他可以同时拿下代国和齐国,可是我也想他晚些时候再去动齐国,因为那样的话,齐国的军民可以感应到天下大势的紧迫性而有时间去上下打理,不至于被离开的太过仓促。
这是我能为田田溪做的唯一能奢求的事情了。
“王上,当初您攻打楚国,还有韩、赵、魏的时候,不都是有大秦维护和平的义士出来聚集着表达他们对战事的抗议吗?他们大多是秦国的儒士良人,仅凭他们主张和平,咱们就能定性他们通敌吗?
再则说了,一时的思想转念问题、只是说明他们是有主见和性格的智者,毕竟母国的概念和意义、在他们心目中若是改变是需要时间的,这是人之本性,如何能以偏概全、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呢?”
我极力劝说嬴政放弃屠城的念头,最好,他能够否决掉梦昙的请求和计策,按着原计划攻下燕国,而后是代国。最终才是齐国。
嬴政对于我这番一面倒的劝词上了心。
“你这么抗拒,是因为怕寡人不给齐国时间吗?”
他边问边盯紧了我,对于他感受到的我亲齐的言论和态度出声确认。
我自然不否认我的这个私心,可是换言之。即便是站在秦国的立场上想,我也不希望看到嬴政胜利在望的大好形势下、因为着急而走错一步,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冒满盘皆输的危险。
“代国已然是王上的囊中之物,王上统一天下是不日便能实现的事实,奴妾如何敢抗拒?东方六国,五国都划入了秦国的版图,齐国又如何能置身之外?
只是奴妾觉着,王上与现位的代王赵嘉之私仇,怎么能倾注发泄在百姓的身上,从而损毁王上的明君形象、使得最后的战役中被赵嘉之身闹得人心惶惶、秦国收纳下领土不得安生呢?”
只需要慢慢来。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就能平和收纳安定所有局面的条件,为什么因为急于一时而乱了分寸,闹得大起大落、江山不稳呢?
“如此,不会让赵嘉的污浊、过于践踏大秦民心了吗?”
我若是公然袒护齐国,对我暂压疑心的嬴政会不会恼了我的态度我不敢自信的说不会。故而我用赵嘉之名来劝说嬴政。
赵嘉是嬴政的心头刺,他听我这么说,虽然明白我的真实目的和心意,但是他依然没有断然回绝了我,而是沉默着思考了。
“王上,一统天下的大局势必能成,然而一统天下的时间也是天意所定。若是急于求成,怕是会遭逢多余的劫难来卡这个时间啊。”
我以为我的话起了作用,于是继续说道着去倾斜他心目中的那杆天平。
听我句句慷慨陈词,嬴政正起了神色,他专注看向我,只问了一句话来击破我搭垒的描绘防墙。
“若是代国亡国之后。齐国的那股势力能准备好吗?”
他话锋一转,说起了齐国内部的枢纽首脑的事情。
他的语意是在向我表明,他之所以放任流言频出,是因为他也想代、齐一起下手;而他之所以不一锤定音的这么决定,是因为他在等齐国的那股势力准备好。跟他开始一场最后胜负的较量吗?
心头一直深藏的那抹愧疚感层层爆发,我垂目掩起心思,柔声却坚定的回答了他的提问。
“奴妾许诺给王上的诺言,如若不成,奴妾愿随诺言一起消失。”
我不能回答他是还是不是,因为我不知道,即使是我知道,我也不能对嬴政说明齐国的内框,更不能对嬴政坦白齐国的进展,这是我对田田溪最起码的尊重。
“寡人要你的命,何用之有?”
嬴政一语拒绝了我以命换时的伎俩,这让即使是怕死的我也抱憾不已。其实没有什么可遗憾的,用我的命去为齐国争取时间,这本就是不可行的筹码,故而我死心又忧心的陪嬴政待着,苦情恳求的想法一遍遍在脑海中映出。
“那,王上什么时候要齐国的命脉?”
我终是没有哀求他,因为那样的话,他若是在乎我,他会为难;他若是不在乎我,我哀求也没用。
“你方才不是肯以死兑换对寡人的诺言嘛,那寡人应许过你的话,也自当要履行的。”
嬴政这句话是回答,语气中有终结这个问题的意思,我虽然想要问清楚他的答案是否是与我所想一致,但是他不想继续,而且我问的太白也影响他的心情和此时的气氛,于是我忍着没说话。
不管他的结论是什么,很快的,我就能和天下人一道接受到他的指令了。
嬴政的决定没有突出实践出来的这个档期内,王宫中最活跃的人之一莫过于梦昙了,她不但人活跃,话语也逾越的紧。
“奴妾虽入宫的晚,然也听说过溪夫人说要拱手相让齐国国权的名节,如今燕国灭亡在即,王上受天命接管天下的期限已至,溪夫人出让齐国国权的时间还不到吗?”
她讨债一样气势汹汹的逼问我,好似我的那番许诺是向她发出的,而且她的品级高过我数层一般的优越感十足。
“王上接管天下的期限,如此薄唇轻出、信口雌黄、毫无根据,难不成国运龙脉是你定的不成?”
我狠辣的目光看向她,否决着她的信心倍满。
别人或许会顾忌她的“天女”之名而在意她的说道,可是我相信的是科学,是历史,故而对于她的虚张声势,我直言不讳地辩驳了她。
被我坚定的辩驳,梦昙并不对我掩饰她的底虚。
“自然不是奴妾定的,可也并非是溪夫人您定的。”
她笑着,说着她自己,也挖掘着我的底细。
对于她的直落,我也爽气的对待了她,笑意比她还浓郁。
“既然都不是,那就当顺应天命才可,你怎能信口胡说呢?”
梦昙能够参与假借迷信的名号出来招摇撞骗,我想她定是有些不信天命的,她也必是觉着我也在装神弄鬼,可是她毕竟没有系统的科学知识,所以她胆子再大、心再壮,如今我斩钉截铁的说出她的错,她倒还真是糊涂了的。
“哦,想来溪夫人的结论是不同的了,莫不是您要说,王上不可能一统天下吧?”
她眯眼精光圈锢着我,不但在试探我,而且在刻意的诋毁齐国,想要借言昭示齐国要抵抗的可能事迹。
我明了她一心想要整垮齐国和我的心思,于是我及时收起了外露的心迹,故作神秘地应付她的审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有天的天意,人有人的命数,本宫的断言,可是不用向你交代的。”
作为高品级的夫人这点就是好,她说的话,我想答就答,不想答,她强迫不得我。
这个规矩梦昙也懂,所以她期待的目光转暗,酸溜溜的语气乍现。
“是,溪夫人您高高在上,得蒙盛宠,奴妾如何敢强求呢。”
我听出了她刺激我话欲的企图,对于她别有用心的伎俩,不屑的笑了。
“论起盛宠,本宫可不如昙夫人,昙夫人初入王宫便能对朝政指手画脚,然而本宫初入王宫六载之间,连王上的面儿都没有见着,孰高孰低,自见分晓。”
我暗喻她的使坏,故意给她看清楚我的不屑,以此反击她的嘲讽。
梦昙本就不像是好说话的主儿,她此时见我藐视她的做派,自然也不会退让着规避了我们的冲突。
“奴妾本分侍主,依着对代国有的些心思、便对王上阐述了自个儿的想法,无暇多想,如若由此得罪了溪夫人您,还望见谅。”
她这么明白的对我说了她提前知悉她的做法会对我造成的影响的话,神情又是如此迫切与诚恳,看来她放出这番代、齐同攻的重磅“炸弹”的言论,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我和齐国了。
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那我还真的不想给她达成。
“昙夫人这话的轻重说的诡异啊,你对代国的感知如何会得罪了本宫,难不成你在说,本宫故意不想王上得到齐国,故而蛮横怪罪你的本分之心不成?”
我冷下脸来,极力渲染梦昙自作聪明言行对我心情的伤害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