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珠猛然被朱紫兰这般一撞,一时也没站稳当,身子一歪就往墙上倒,将半边身子撞得生痛。她咧了咧牙,扶住了肩头忍了好一会儿才呼了口气。再一回神,便听得堂屋那门被朱紫兰重重推开,人就快步进了去。
红珠不由暗骂一声,却听得朱紫兰惶急地叫喊起来:“娘——你没事吧?”
忽又有朱老太太中气十足地怒骂:“这番做派给谁看,我这儿还没死呢!”
红珠挑了挑眉,脚步一顿,她可不想撞到朱老太太面前去。
谁知朱桂达也大声道:“娘,玉琴晕过去了。”
这般吵闹的声响大了,整个院子里都能听得三四。
李氏和程文涵正留心着院子里,更是还未听到什么,一看红珠被撞得厉害就急急走了出来。“红珠……你没事吧?”李氏拉着红珠,脸上很是担忧,就连程文涵也气哼哼道:“紫兰姐也太过了,难道是成心的?”
红珠只摇了摇头,李氏有些不信,便皱了眉。
另一边朱碧云也开了房门,瞪大了眼睛,脸上神色惊讶,“怎……怎么了?”
红珠看一眼朱碧云,也没答话。这时李氏却听清了堂屋里的事,脸色立时就变了,也不及多想,她人就往门口那儿走去。
红珠无法,只好跟着李氏走了进去。
一进了屋子,却见姜氏脸色苍白,闭着眼倒在地上,头上好大一个肿块,显见是方才摔的。而朱桂达半跪着将她抱着,朱紫兰扶在另一边,正焦急地喊着娘。朱老太太此时也从座位上站起来,恨恨地重重拄杖敲着地面。
红珠略微一看,但觉得姜氏不像假装的,似乎朱老太太也看出了几分,缓了些神色,见李氏和红珠进来,便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人扶到床上躺着!”
朱桂达也顾不得了,伸手就将姜氏抱起,李氏跟了过去帮忙,忙乱乱间才将姜氏放到西间床上。朱桂达一个大男人有些不知所措,朱老太太看不过眼,冷着脸接连分派着,李氏上前给姜氏月兑鞋,朱紫兰去端铜盆装水来,而红珠寻了药油往姜氏太阳穴和人中上抹。
朱碧云这时也进了来,小脸发白,显是吓得不清,她也插不上手,便立在门边默默抹泪。
朱桂达眼看乱糟糟的,也是心烦意乱,又看姜氏额上伤口越发红肿了,疑心要不要去请了大夫来看,幸而不一时姜氏就嗯哼一声幽幽转醒。
“娘……”朱紫兰惊喜喊,“娘你没事吧?”
姜氏神色还有几分迷糊,只轻轻应了一声,眼珠子往周围转了转,见着屋里坐着的朱老太太,便挣扎着坐起来,朱紫兰一惊,“娘!”
朱桂达也道:“你先躺着歇一会儿……”
姜氏却不听劝,朱紫兰无法只好扶住了她,姜氏急促呼吸了一会儿,才对着朱老太太道:“娘,求您了……我知错了,今儿生了这事,我心里悔得不行,求您了……”
红珠晓得姜氏就是被朱老太太那不留情面的责怪嘲弄气晕的,也亏得是朱老太太,逼得姜氏当着人面就说出这样求饶的话来。
此时屋子里都是人,朱老太太再心硬,见了姜氏这般,也得给她留几分脸面,闻言不也说什么,慢慢道:“你歇着吧。”眼睛横过来一眼,又添了一句,“这身子倒比我这老太婆还弱。♀”
要朱老太太说什么软话是不可能的,姜氏能得这两句已然满足,脸上神色才放松了些。
朱桂达见机,便又劝说道:“娘,跟邓家的亲事已然这样了,怪谁也没法子,玉琴心里也是难受,这才急慌了。如今不论如何,倒是想着如何把事情了结才是。”他顿了顿,又道:“今儿那邓锦成也走月兑了,我在衙门里提了一句却也没个人接话,可见衙门里也是有些忌惮他的,若是他再来一回,恐怕衙役们就不上心了。”
朱老太太嗯了一声,也不发话。
朱桂达迟疑了下,往自家大女儿那儿看了一眼,又看着朱老太太道:“娘的意思是,碧云她……”
话刚起了个头,姜氏就抢着说:“今儿闹成了这样,已然不是结亲是结仇了,碧云是怎么都不能嫁过去的。”
红珠在一旁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动容,她这大伯娘看重钱银,对他们向来都是面子情,但对着儿女,姜氏倒是真真一副慈母心肠,便是旁人逼迫到眼前了,她也不肯让朱碧云嫁到邓家受苦。今儿姜氏能跟朱老太太吵这么一场,便也是因着不愿委屈女儿。这么一想,先前记恨姜氏那些事便也淡了些。
朱桂达也道:“既如此,明日里请了坊主和章爷,一同到邓家赔情,好好商量着说吧。碧云……就不嫁邓家了。”
红珠飞快地往朱碧云那儿看了看,见她用手帕子捂着半张脸,眼睛哭得跟核桃仁似的,却是全掩住了声响,这么一瞧,却觉得越发可怜可悯。可再看,红珠忽然心里就憋住了一口气,恨不得上前骂她两句。
这朱碧云……怎么就生就了这般性子!若是她硬气些,那就抗争一二,若是她干脆些,那就洒月兑认了,再找好的就是。红珠眼下倒不觉得她可怜,只觉得她可恨!
李氏听着他们商量的这些话,只觉心里不好受,一回头见红珠竟一副气愤不堪的模样,不禁大吃一惊,下意思就抓了女儿的手按住了她,生怕她闹出什么事来。
红珠心里虽不满,但实则也知这事于她无关,早忍住了一时冲动。见李氏这般,便对她微微一笑,又拉了程文涵退在角落处,只冷眼旁观朱家商量着。
朱老太太这时气过了,许也是心累了,见姜氏和朱桂达都这么定了,便也没得旁的话,只说:“既如此,便罢了。明儿你们去了好生说话,将这事办圆满了才是。”想了想,又冷然吩咐一句:“有老章还是不够,我看趁着天色早,你带着些礼物到曾涯那儿去一趟,看能不能请动他亲自走一回。”
朱桂达有些迟疑,道:“今儿已然麻烦过他一回了……”看了看朱紫兰,“紫兰不是说,他避在屋里,只让内侄出来相见么?”
朱紫兰见说起她,便点了点头,“是那贺大哥去请的衙役们。”
朱老太太看着朱桂达,有些不耐道:“你懂什么,一事不烦二主,今儿他敢动那邓锦成,往后他也敢。若没他的话,你道那些衙役们肯来?”
朱桂达这才喏喏应是,姜氏往朱桂达那儿连连使着眼色,朱桂达还未如何,却是朱老太太瞧得分明,哼了一声,这才疲惫道:“行了,曾家还是我跟着去一趟吧。”
姜氏便喜道:“多谢娘亲……”
“说这些好话有什么用!”朱老太太冷冷斥一句,这才移开眼睛去看门边的朱碧云,又喊她道:“好孩子,过来女乃女乃这儿。”
朱碧云似乎僵了僵,这才依言上前,朱老太太伸手拉她的手,朱碧云便顺势跪在朱老太太膝前,抬着头看她。
“碧云,方才你也听得了,你爹娘要退亲,你心里也别觉得委屈。”朱老太太抚着朱碧云发丝道。
朱碧云说不出话来,垂了头。
如此事情也是定下了,不一时,朱老太太便起身回房换衣裳,朱桂达急急去备礼,红珠三人自然也是离开,倒是朱碧云神思不属愣了一会儿也跟着出了房,只留了朱紫兰一个照顾姜氏。
红珠心里烦闷,一点胃口也无,到底还是被李氏硬拉回厨房用饭。
一旁程文涵吃饱了,凑在红珠旁问:“碧云退亲了,那她嫁给谁呢?”又说:“这亲事真能退么,那邓家不是很凶很不讲理么?”
红珠看他一眼,没什么心思回答。
李氏听得了却皱眉,只对程文涵说:“你还小,问这个做什么?”程文涵嘻嘻一笑,过去对着李氏好一阵歪缠,“娘……”
李氏无法,便说:“旁的要说娘也不清楚,但这两家做亲的事你得明白,都是两厢情愿的,一家不乐意了,另一家也不能硬办。就算邓家想要人冲喜,若是那新娘子入门心里没那个愿,这冲喜自然也就不成了。”
红珠听得觉出有几分意思,暗想若是像碧云这般心善的姑娘倒也还好,若遇着个满月复怨气的新娘子,只怕还私心反倒诅咒着人,一入门,这新郎说不得就呜呼哀哉了。这般想着,红珠唇角就勾了勾,心里也觉得松乏了些。
程文涵在那儿装老成地连连点头,红珠瞪了瞪他,道:“这事你晓得便是了,在外头也当不知道,别跟旁人闲话。”
李氏也跟着念叨,“退亲不是好事,家里人可不能跟着传私话。”
程文涵哼哼两声,这才板着脸答应了。
红珠一看他这模样又是恼又是笑,“怪模怪样的,像什么。”
他们用过了饭,又收拾了东西这才回房。听得朱老太太和朱桂达一同出了门,红珠暗道,希望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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