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领导班子换届后,戈泽其下了海,如愿以偿掌舵三江市机械设备进出口总公司。公司设在中山南路国际大厦,戈泽其的办公室在三楼。
戈泽其当总经理不久,可靠的助手暂时只有阮明珠一人,况且她是女的,人又长得漂亮,刚到公司便成为职工关注的人物。有的是觊觎她的美貌,有的则是用暧昧的目光猜测阮明珠和戈总经理的关系。戈泽其到公司不久,坐稳位子尚须时日,他不愿意让自己陷入窘境,一些外出的重要会议或签约都不便带上阮明珠,他急需物色贴心的帮手。
机床厂与机械设备公司向来有业务上的往来,恒温车间的磨齿机和导轨磨床等高精尖加工设备都是委托机械设备公司帮忙进口。
戈泽其觉得洪振东虽然读书不多,却脑袋灵光,颇有胆识,他又是夏明兰的亲表弟,可信度比旁人高了许多,便有心引为己用。夏明兰说,老领导要的人我不敢阻拦,但我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烧旺,是否可以暂缓一段时期,倘若他本人愿意,我必定放行。
今日见洪振东主动找上门来,料想他无事不登三宝殿。洪振东直言不讳说明来意。
戈泽其笑道:“这件事十分简单,只要你有办法搞到车皮,注定能赚一笔可观的佣金,我可以帮助你落实。眼下全国都在搞经济建设,电力供不应求,电厂为了多发电。需要更多的计划之外用煤,可是铁路运输能力有限,计划内车皮尚且难以满足,何况计划外的用煤?不过在我看来,没有过硬的关系,车皮不易搞得到,莫非你有把握?”
洪振东道:“我想试试运气,或许瞎猫也能碰上死老鼠。”
戈泽其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种脾气。成与不成要干过后才能下结论,如果你认为合适,我们可以合作,由我们公司解决前期资金问题。你突然热衷此事,必定另有所图,是不是嫌机床公司舞台太小?”
洪振东脸色平静。“老首长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我的心思。我不敢对机床公司妄加评论,只能怪自己不适应那里的环境,希望有机会单独出去闯一闯。”
戈泽其十分赞同。“我能理解。以前对国营企业内外环境体会不深。如今我身临其境,对其中的种种弊病深有体会。好在国家已经开始重视,打破大锅饭、端走铁饭碗已成为大势所趋。有识之士闯荡天下开始形成潮流。小洪有自己的独特见解。依然不改少年英雄本色!”
洪振东心里受用,到底是老革命,一眼就看透我的心思。“老首长谬奖,我至今一事无成,常常感慨岁月蹉跎,曾经的豪气早己消磨殆尽。好汉不提当年勇,只图活得顺心罢了!”
戈泽其劝慰道:“小洪无须自怨自艾,国运大势,顺昌逆亡。只要识得大局,顺时而动。必定前程无忧。”
这时候,阮明珠推门走进来。把文件送到戈泽其面前让他签字,还说水产公司梅总在会议室等候。
洪振东插话道:“水产公司梅总是不是养殖鳗鱼出口日本的个体大户?上个月报上介绍他的规模做得很大,赫赫有名。”
戈泽其笑道:“你也听说了?他们的出口业务全部由我们包了。小洪我要失陪一会,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我们公司一定尽力而为!”
洪振东忙起身告辞,面对阮明珠望了一眼,阮明珠也在瞅他。
阮明珠含笑道:“你就是当年那个大名鼎鼎的洪司令吧!”
戈泽其诧异。“你认识他?”
洪振东神情尴尬。“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必定是我当年打打杀杀,被人称为混世魔王,形象极其可怕!”
阮明珠莞尔一笑。“洪司令谦虚了!当年我们一女中的女生对你崇拜得很,只要你发出的伟大号召,一女中战斗队个个奋勇当先,冲锋陷阵从不后退,还记得‘八?二三’战斗吗?我们一女中立了大功!”
洪振东满面通红。“别揭我老底了,‘八?二三’武斗正是我的毕生耻辱,当时是那么幼稚,尽干些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戈泽其道:“那一页历史不堪回首,我们许许多多善良的人都身不由己做了错事,至今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好在新时代已经展现在我们面前,顺应潮流,脚踏实地干吧,把损失的岁月补回来!”
洪振东拜访戈泽其的第三天,刘明泉打来电话,说已经找到谭佑仁,他在煤都市政府工作,还是个秘书长。刘明泉专门拜访过他,特征相符,左撇子。一提起武月华,谭佑仁很激动,说十年没有音讯,还以为表妹不在人世呢!
洪振东喜出望外,当即去李记山货行。武月华听到表哥有了下落,欣喜若狂,泪水在眼眶里忍了许久,终于未能熬住,扑簌簌滚落下来。
鲁雪萍和根娃也为她高兴,老天爷开眼了!
洪振东趁此机会说他要去山西出差,邀请武月华同去。鲁雪萍说,那还用问,月华盼星星盼月亮,不就是为这一天吗,明天就动身吧!武月华看着李德林说,李老板行不?
李德林似笑非笑地看着洪振东,又看看武月华,默不作声。过了一会,他把洪振东拉到里面房间。
李德林脸色一沉:“洪兄是我的贵人,按理说不该阻拦武月华同你一起去山西。但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洪兄。”
洪振东一愣,心想今非昔比了,此人有了几个钱,底气足,连说话的腔调都变了,跟他收破烂时的样子竟有天壤之别!
洪振东不悦。“有话请讲!”
李德林一脸严肃。“洪兄除了做好事,帮助月华找表哥外,有没有别的意图?”
洪振东不悦。“你以为我图谋不轨?有话请明说,不必拐弯抹角!”
李德林摇摇头。“洪兄不肯实话实说,不够朋友!”
洪振东道:“李老板真会绕弯子!莫非你以为我看上她了?倘若我真对她有意,也是正大光明的事,没必要隐瞒!”
李德林脸色阴沉。“让我失望了,洪兄看不起山里人!那就算了,到此为止!”
洪振东的口气明显不满。“李老板向来直来直去,今日何必故弄玄虚?”
李德林郑重其事道:“武月华是我千辛万苦从老家带来的,洪贵人要用她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你帮过我忙,我李德林知恩图报,不会多说一个字。不过你应该跟我说个明白,你用她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我跟你挑明了吧,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有钱大家赚,见面分一半。洪贵人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洪振东越发不明白。“李老板越说越玄,真的把我搞糊涂了!”
李德林板着脸道:“好一个洪贵人,算你门槛精,滴水不漏!实话告诉你,我在山上也交了几个牢友,他们出来后混得都不错,除了杀人放火,没什么事不敢干的。如今也都蒙了几个钱,人模人样地自个开起公司来。现在国家百废俱兴,百业兴旺,朋友劝我要干就干大的,小打小闹赚不到大钱,眼下就有个好路子:做煤生意。洪贵人,我说得够清楚了!”
洪振东呵呵大笑:“绕了半天,原来李老板为这事!我连想都没想过。我们机床公司的产品是机床,与煤生意搭不上边。不过,你的路子也可以试试,但不知道武月华的表哥是胖是瘦,在煤都有什么能耐。倘若果真能做,李老板也有兴趣,我们不妨联手。总之,八字还不见一撇的事空谈无益,去了才能做决定。”
李德林眉开眼笑。“这么说就对了,人生在世就是为了一个钱字,有了钱才有女人,才有好日子过,想当年我李德林吃亏就吃在一个‘穷’字!好吧,话已说明,随便你什么时候带武月华上山西,我放行!”
洪振东心中极其不爽,李德林这只老狐狸,临上阵突然插上一脚,够狡猾的,难怪范记老板娘也被他骗上手!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