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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我是一个地道的东北纯爷们,生长在长白山余脉的大山沟里。大学专科毕业当了乡村教书匠后,我不务正业,点灯熬油整了几首小诗小文刊登在报纸上,于是,我便进城坐进了机关,算是一个捧着铁饭碗的公务员。
每一个走进城里的乡下男人,大多会在心灵深处珍藏着一份美好的记忆——老家,有日渐衰老的爹娘,有暗恋过的姑娘,也许——你有过肆意挥洒的欢笑,有过伤心欲绝的哭泣,有过疯狂的追逐打闹,甚至,老家田野刮过的风,天空飘过的云,路边生长的小草,山坡绽放的野花,都会成为你寂寞时刻的温暖回忆。而我进城后,属于我的美好回忆,便是我跟一位山里妹子睡在一铺炕上的缠绵一夜。
可我进城后的某一天,当我目睹这个女孩沦落风尘的那一刻,在撕心裂肺的同时,我彻底地后悔了,后悔没在那个夜晚,在她悸动不已的时候,采摘下这朵芳香四溢的山野花。
这个女孩叫柳香。那年秋天那个夜晚,她还是一个花季少女。只有十八岁。她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你一眼就能把你的魂勾走。她说话的动静像山涧里流淌的小溪水,清亮亮的没有一丝杂质,不等听上一句半句,身体就酥了半边。一个爷们要是把她搂进怀里,不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那我就算这个爷们有种有钢条!虽然那个秋夜已经过去五年了,可我还记得那个夜晚每一个细节。面对女孩亲昵暗示和暧昧倾诉,面对女孩晨曦中的窈窕躯体,面对她胸前两座高耸、圆润的山峰,面对她那片沾满露珠的萋萋青草——我用生命的毅力抵挡住了她的致命诱惑,没有采摘她那朵娇女敕的花蕾。古代柳下惠如果知道了我和柳香的故事,我敢肯定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佩服得只有五体投地、磕头作揖的份儿。他绝不会相信,在人类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还有比他柳下惠更柳下惠的男人。以前,我一直相信,柳下惠坐怀不乱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可是,当这个故事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相信,我就成了别人心中一个窝囊男人的传说。
我之所以能坚持下来,只是因为——
我跟柳香睡在一铺炕上的故事,发生在五年前的一个秋夜。
1、奇妙的预感
大北方的深秋,夜来得格外早,下午五点天色就渐渐暗下来。我赶到村头时,对面来人已模糊不清了。
村头有一条小河,这条小河从柳香住的山沟里流下来的,到村头打一个弯,汇入村南边一条大河。原先小河上的桥是由几根圆木搭在河两岸,圆木上铺上木板落成的。几年前,小河上修起了一座水泥桥,桥两侧修上了栏杆。我刚踏上桥时,突然发现桥面栏杆倚站着一个人。在迷茫的夜色中,这个人的身影轮廓轻盈精致、玲珑优美,这是我熟悉的身影,这个身影只能是柳香。
在路上,我骑着车子慢慢地行驶着,望着周遭的渐渐模糊景物,竟有淡淡的忧伤抹上心头。似乎有一种预感,没有缘由的想到柳香,想到这个女孩的艰辛人生,莫名其妙的感到人生的苍凉与无助。天这么晚了,她在做什么呢?也许,还在为她母亲熬药吧!
看见倚在栏杆上柳香,我不能不惊叹我预感的神奇。
柳香也早已辨认出,这个在夜色中骑车归来的人是我而不是别人。当我骑车速度刚慢下来,就听见柳香轻轻的喊了一声,“秦老师!”
柳香的声音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我下了车,站在她对面,忙问:“柳香,你怎么在这儿?”
她告诉我,她妈妈今天得了急性阑尾谈,当她从地里堆放苞米杆回来时,妈妈已被几个乡亲,雇了一辆便车送到县医院了。她站在这儿是想等从县城返回的最后一班车,没准谁回来能带回妈妈病情的消息。
我们村当时没有通车。每天下午,客车从县城启程到达乡里,当晚停在乡里简陋的客运站,第二天早上发往县城。村里谁去县城,要起早走十多里路到乡里乘车,下午一点多钟从县城乘返程车,近三个小时才可能返回乡镇。我打开火机看着表,已五点半钟了,如果有谁回来,这个时候早应该回到村子里了。况且,她母亲被送到县里时,返程的汽车可能已往乡里赶了。
我把我的判断告诉了柳香,同时劝慰柳香:“不用着急,阑尾只要救治及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回家吧,天这么黑这么冷。”
柳香轻轻地哎了一声,又轻轻地说:“老师,你送我回家吧,我有点怕。”
柳香不去请求,我也会送她回去的。柳香家住在一个窄巴巴的小山沟里,小山沟只有三五户人家,这几户人家傍山而居,掩映在树林丛中。只有走进这个小山沟,或者在做饭时分,看见一缕缕炊烟从山沟上空生起,才能发现这里还有人家。这么黑的天,一个女孩子,走这样的夜路难免会害怕。我推着车,朝她家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我停住了,回过头看她已跟上来,直到和她平行时,我才继续往前走。
我们走过的路边是一片片田野,不知谁家的庄稼杆桔还堆在地里。我问:“柳香,地都收拾利索了吗?”
“利索了,就是苞米杆还堆在地里,过几天各家的牛都要散放了,我趁早把苞米杆堆放在一起,用刺棘围起来。”
柳香父亲早逝,家里缺少劳力,她的母亲多病,地里的活只能她干。我说:“柳香,真难为你了。”
“习惯了,到没什么,”说到这他话题一转:“老师,我想起一件事,去年冬天我在山上遇见你,你回去,你家我大爷(当地对大伯的称呼)没骂你吧。”
我说“骂了,我爹说不准欺负你。”
我听到她轻轻地一声叹息,说:“那怎么叫欺负呢?”沉默一会,她又说:“我常常回忆起我们在山上相遇,你帮我从雪地里搬木头的情景,多想再有一次啊!”
我把视野投向远方,远方是渐渐模糊在夜色中的崇山峻岭。我俩在冬天山上的相遇后,每每看见大山,我就想起我与柳香雪山相遇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