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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个夜晚,这个茅屋,一个小女孩独自睡在屋子里,一定很害怕。转念一想:她把门锁好,不会有什么危险,她怕就怕点吧。这样想着,我决定回去。
柳香把灶火点着后走进屋。她看我在地中央站着,忙说:“坐呀,是不是炕沿埋汰(方言:脏的意思)?”
我说:“不是。我该走了!”
柳香说:“今天是周末,明天不是不上班吗?你家嫂子会说你吗?”
“那到不是,你是知道的,我每周两天补晚自习的,都是在学校住的,只是不好……。”
她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那就没什么不好。你一走,我只能捂着被子一动不能动了,我不知道这晚能怎样度过。老师,你要是走,等我睡着了你再走,行吗?……你不知道,我一个呆在这个屋里有多么可怕,头发丝都是竖起来的,心都紧缩在一起。”
我看见她此时眼神里已涨满恐惧,又望望四周,身上打了一个寒战。
“柳香,我去找个人给你做伴的吧!你家上面那户人家,不是和你家有亲戚吗?”
“是有亲戚。我父亲在世时,借给他家五百元钱,父亲一走,他家死活不认账了。当时,也没留下字据,我妈跟他家吵了好几次架,就是昨天,还因为这,又吵了一次。老师,你说,这样的亲戚没有也罢。”
我一时无语,随即又想了一个主意:把她领到我家。但马上否定了:这么晚,把一个女孩子领回家,算怎么回事儿?早点还说的过去。况且,我父亲对我和柳香接触那是戒备森严,老爹一定会认为,我们已经那个了才回来,不然,怎么会这么晚?想把她送到大哥家,但大哥家来了几个做药材生意的,住在大哥家好几天了,屋里屋外堆放的全是药材,根本没有柳香睡觉的地方。
看来,我只能等柳香睡着了再走。
“柳香,那我就等你睡着再走吧。”
柳香高兴了,“嗯,谢谢你!我想,你不会把我一个人扔在屋里。你的心没那么狠。”
她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好意思了,心想:“苍天大地,还有满天繁星,你们睁开眼睛为我作证。”
其实,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柳香已发育成一个大姑娘了。在她进屋月兑外衣时,两只手背后拽下衣服的那一刻,她饱满的胸脯撑起她的衣衫,似乎比当年夏天她在苞米地刨土豆,半果在我眼中的双乳还要丰满,不过,那次看见她的,我只有心疼。
土豆成熟时节正值北方闷热潮湿的夏天。那是一个星期天下午,我抄小路回家,正好经过她家的菜地。那时,各家农户的菜地种植土豆都要间种苞米,以使土地得到充分利用。她家菜地一侧的小路生满了各种杂草,把小路挤得更为狭窄。我走得很慢,恐怕没膝盖的杂草液汁染上我的裤角。路过她家的地头,我已经走过了,隐约听到后面有人穿过玉米地发出的窸窣声响,又听到一声:“秦老师。”我马上判断出,是柳香在叫我。她的语调很轻,极力压低的语调显得惊喜而意外,像突然降临的幸福被她获得一样,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女孩与她的意中人意外的相逢,不想坦露她的心迹却又坦露无余。我回过头,见她钻出苞米地,站在那儿,脸色一片红晕,欢喜与幸福蓄满她的眼睛。我极力不去表现什么,平淡的说:“是你啊,柳香。”
她甚至没回答我,用一种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望着我。我看到柳香穿一件牛仔短裤,短裤已被汗水浸湿,修长的双腿挂着星星点点的泥土。上身穿着宽大陈旧的吊带背心,大半个胸脯露在外面,饱满成熟的被玉米叶子刮蹭出几道红印,胳膊被刮划的痕迹就更加明显。浸透汗水的刘海贴在前额,红晕的脸上缀着晶亮的汗珠。看到她那个样子,我痛楚万分,带着命令的口吻劝道:“柳香,你这样怎么行?连我的皮肤都受不了,你到是穿件长袖衣服啊!”
她一低头,可能看见自己的大半露在外面,赶紧往上拉一拉背心,还是不能完全遮掩她的。她脸色更红,一只胳膊挡在胸前就不放下了。
“太捂人了,里面。再说,在里面谁也看不见的。”她解释。这个聪明睿智的柳香在暗示我:她不回避我。此时,她也顾不得回避我。
“捂得受不了就出来透透气。听话,回去穿上长袖衣服再干活。”我几乎是命令了,完全是长者的口气。
柳香感激地点点头,那只掩盖在胸前的手放下了,两只手搓动着,低下头,似乎在喃喃地低语:“秦老师,听说你要调到城里了?”
我说:“还没定下来,但很有可能,。”
她略微地仰起头,清秀妩媚的眼睛微眯着投向远方,眼神里全是落寞忧伤。
“到城里,还能回来吗?”她不看我,像在自问,目光还是望着远方,远方墨绿的山野并不能给她确切的答案。
她那个样子让我心痛,我说:“我父母还在这边,我的亲戚、朋友大多在这儿,我会尽量常回来的。”
“嗯。”她的目光还是一片迷茫。
我知道她想什么:我生活在这儿,她尚不能经常与我见面,何况我每年回来那么三两次?也许,她还在想,即使见面又能怎样呢?
可怜的女孩,我们错过了过多的岁月!虽然只是短暂的十几年时光,我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但又不知该说什么,我只是心疼她,看到她满是红道道的胳膊,看到她毫不掩饰的上被玉米叶子刮蹭出来的痕迹,我心再次痛楚地难以自制。这时,不远处传来人走近的声响。她望着传来声音的方向,赶紧拎着镢头钻进苞米地里。
我知道她一定走不远,一定会等来人走过,再走出来见我,看得出来,她还想跟我说点什么,因此,不等那人走近,我赶紧走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柳香的,玲珑而丰满,但我没有丝毫的邪念。在我的眼里,她的如同她的脸颊,她小巧的鼻子,她清澈的双眸一样,只是她身体一部分而已。我看到的,只有柳香那种纯真羞涩的表情,只有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妩媚和灵动,她眼神中流露出落寞与忧伤,只有她丰满的上那些被玉米叶子刮破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