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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还毕恭毕敬地站在我的床前,等待我做出决定。我问:“贵的贱的都多少钱?”
“先生,你是第一次来吧?贵的三百八,贱的两百八。”
三百八的太贵,况且,今晚我也许干不了啥,钱打了水漂都听不见响。两百八是我的心里价位,即使我干不了啥,也能省下一张百元大票。于是就说:“就来两百八的吧。”
“先生,你想要什么样的?”服务生又问。
我说:“随便,看着顺眼,不闹心就行。”
“先生,我们这儿没有闹心的,个个漂亮。”服务生赶紧说。
我不再说什么,起身随服务生走进一个灯光朦胧的房间。服务生临走,我又补充一句:“叫个说话不大声嚎气的吧。”白天听领导训斥,晚上听胖胖哭闹,脑子都快炸开了。
“先生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个性格温柔的,说话柔声细语的。”
服务生说完就走了。我坐在按摩床上,见床边有一本被翻乱的杂志,我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本纯文学期刊。我心里纳闷:这年头,文学杂志已经没有多少人读了,倒是街头地摊那些乌七八糟的小报卖得很火,人间几乎变成了文学沙漠。可这个沦落风尘的女孩还有这样的阅读品位,真是不可思议!
我胡乱地翻着、想着,没心思看进出一个字,毕竟是平生第一次到这样的风月场合。我忑忐不安地想:假如小姐缠着我做那事怎么办?我一点兴致都没有,甚至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脑海中总是转悠着领导训斥我、胖胖同我吵闹的情景。最后,我想:视情况灵活应对吧。
于是我躺在按摩床上,拿起杂志挡在眼前,生硬地逼自己看下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知道小姐来了。这时我感觉挡在我面前的杂志怎么也放不下来。我第一句该说什么,小姐又能问什么,我该干什么,小姐又能干什么——这些,我都难以应对。
小姐不说话,静静地站在我的床边,像一缕微风来过。
我突然想抽烟,抽烟也许能掩饰我现在的窘境。于是,我伸出一只手拿烟,这时,一只纤纤女敕手伸过来,抢先拿起火机打着,说:“先生,我给你点,行吗?”
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我说:“我自己来吧。”说完,我放下杂志,不看小姐的脸只看小姐拿打火机的手。
就在我伸手拿火机的瞬间,小姐的手突然缩回去,我看到小姐的手在颤抖,打火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怎么了?我抬起头,目光集中到小姐脸上。我腾地坐起来,脸上一定是吓人的羞愧、惊讶、恐慌:“是,你……”
这位女孩似乎想说什么,但她一个字也没吐出来,用怀疑、羞愧、鄙夷的目光扫了我一眼,转身跑出房间。
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呆呆的站在那里,感觉天旋地转,心脏破碎,血管迸裂,似乎有一种最美的东西突然坍塌成一片废墟。那种东西曾经是怎样的神圣、美好、纯真,现在,突然间坍塌成一堆荒草丛生苍蝇横飞的废墟。我一时缓不过神来,仿佛经历一场万劫不复的噩梦,内心挣扎着,拼尽全身力气也难以逃月兑梦魔。
我扔给吧台三张百元大票,没等找钱,就冲出门去,疯狂地跑在大街上。
这时,暴风雨正在肆虐夜色下的一切。
狂风扶着密集的雨丝迎面扑来,雨水顺着头发、衣襟、裤角往下淌,不一会儿,我就成了污水中挣扎的落汤鸡。我摇摇晃晃地走着,突然一脚踩空,整个身子重重地摔倒在污水涌荡的柏油路上。
我浸泡在污水里,伸展四肢就那么躺着,任密集的雨丝如万条皮鞭不知疲倦地抽打我的脸颊。这一刻,我感觉我的灵魂碎片在飘飞,感觉胸膛像伸进一只魔鬼的手,在撕抓着我的五脏六腑。我想吐出骤然郁结于内心的痛苦,想喊出一个女孩的名字,但我喉咙像被谁死死掐住一样,我吐不出去喊不出来。眼前混沌一片,思维混沌一片,整个世界都混沌起来。
我仰望苍天,问天问云问自己:那个女孩能是她吗?那个女孩能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