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香眼睛望着洞口方向，语气轻缓地说着她去年采山菜的往事，仿佛她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而是怀着一颗悲悯之心在述说别人的故事，咀嚼别人的痛苦。即便是说到伤心处，说到她哭了的时候，语气也是淡淡的。而在我听来，一个字就是一滴眼泪，淋湿了我的身心。想到她自艾自怜的叹息，她给我送山菜时受到的委屈，我的泪不由自主地噙在眼角。
柳香伸手为我轻轻地抹去泪水，说：“那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愿看到你为我而伤心，你已经千百次地同情过我了。你看，我不是为你采了一点山菜，圆了我的梦了吗？”说到这，她凄然地一笑，“你拿回去，你家大爷备不住还能夸他二儿子能干，到了城里还保持农民本色呢。”
柳香轻松地劝我，而我却轻松不起来。我想，柳香如此轻松地说着她的故事，是不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她心灵一次次经受的折磨，她对我的感情减淡了？在我想着柳香对我的感情是否减淡的同时，我又多疑地想到，柳香母亲看见我上山，让她的女儿随后来到山上的，按照我的判断，这不符常理。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
在村里很多人眼里，我秦仲远知书达理，念了不少书，喝进肚子不少墨水，对街坊邻居有大有小，没有坏心眼，做人真诚，做事讲究，是个爷们。但大家也一致认为，我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从小学到初中，打架斗殴时有发生。小时候和小伙伴一起偷苞米棒子上山笼火烧了吃，上人家地里拔了萝卜用袖头抹一抹就啃。十二岁时还偷了自家鸡蛋给邻居女孩，以溜须女孩和我好。女孩母亲看见了，拎着我的脖领把我送到老爹面前，说我小小年纪就会耍流氓。老爹二话没说上来就是一耳光，打得我耳朵嗡嗡地响了半天。结婚后，遇见那些管胖胖叫姐姐的大姑娘小媳妇，我也是以姐夫身份，和她们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老亲古邻们都说，秦家老二亏得当了老师，要不说不上能干出啥缺德事来。老爹一直不放心他这个二儿子，很大原因在于此。
我这样的男人，谁敢随便让自家的闺女和我一起上山？往青草树棵里一钻，弄不好就把人家闺女给糟蹋了。而柳香母亲对我却如此放心，敢让她女儿随我来到山上，我有些不理解。
我还弄不明白的是：柳香去年因为给我采山菜受了委屈，她妈为什么还要柳香上山为我采菜？
我问柳香：“真是你妈让你来的？”
柳香点点头说：“你是不是要问，去年我给你采山菜，受了委屈，我妈还让我上山？”
我暗暗佩服柳香的聪明。说：“我想什么，你怎么知道？”
柳香说：“我采山菜，是给你的，是让你带回城里给你的同事的，不是给你家大爷的。”
“那，你妈不怕我欺负她的女儿？她女儿可是咱村百里挑一的漂亮女孩。”我紧接着追问。
柳香笑了，脸上飘起一抹羞涩，说道，“得了吧，我漂亮啥呀，我这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叫人家欺负，人家都不稀欺负呢。”说完，脸上的羞涩就被落寞的神情代替了。
我知道，柳香说的是四年前那个夜晚的事儿。我正要解释却不知怎么解释时，就听柳香说：“这雨，也该停了。”
听了柳香这句话，我以为她已厌倦了我的拥抱，减淡了对我的感情，我的心便立刻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