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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坐稳了身子。柳香母亲看看我,接着说道:“有些话我要说,有些事儿,我还要问你,你可要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地告诉婶子,对婶子可不能藏着掖着。”说完就把目光落在我的脸上而不移开。我尽量平静地说:“婶,你放心,我会实话实说的。”我想,我跟柳香,虽然深深地爱着,却没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掺在里面,没有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但是,我的心还是忐忑不安,不管怎样,我跟柳香的情感纠葛是说不清道不白的。我和柳香在一铺炕上,在一个被窝睡了觉,却什么都没发生,这事儿说出去,天底下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就是到了阴曹地府,把这事儿说出去,那些阎王喽啰因为我说谎,说不定会怎样惩罚我,把我放进油锅炸了,那还是最轻的惩罚。
为了平静一下心绪,我掏出烟点着,狠狠地吸了两口,在烟雾中,我寻思她能问什么?是怀疑我糟蹋了她的女儿,还是问她女儿沦落风尘的事儿?我想,柳香沦落风尘的事儿是万万不能说的。柳香母亲喉喽气喘的,听说女儿为了挣钱给她治病,无奈地干了那见不得人的活,她是难以承受的,这对受尽人间苦难的她,无疑是雪上加霜。此外,我就再想不出她能问什么了。
烟雾还没散尽,柳香母亲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我知道是烟味呛着了她。像她这个病,是最怕烟味的,我赶紧掐灭了烟,见屋地干干净净的,就把剩下的大半截烟塞进烟盒,放在炕沿上。
她停止咳嗽后,说:“你婶这病最怕烟味,一闻到烟味就咳嗽。你叔在世的时候就抽烟,后来,硬叫我逼着把烟戒了。”说到这里,她看看我的烟盒,接着说道,“二侄,说到烟,我就想起那年秋天,隔现在有五年了吧。那年秋,我感觉我这身板一天不如一天了,屋里屋外的活,都是柳香一人身上,我这当妈妈的心疼啊!就想让自个尽快好起来。听说我婆家那面有个老中医,看我这病挺拿手的。我就起个大早,乘车到了那里。临走,我告诉英子,晚上要是害怕,就找个同学给她做做伴。没想到,英子这孩子,她把你找来给她做伴,找一个结过婚的男人给她做伴。你和英子,这孤男寡女的,在这个屋子里呆了一夜。二侄呀,我没说错吧?”
说完,眼睛直直地盯着我,那样子是不允许我有半句谎言了。
我脑袋嗡的一声之后便一片空白,心虚地看了柳香母亲一眼,便马上低下头以回避她的目光。我想,她下句话就会问我欺没欺负她的女儿,她女儿正处在水灵灵的年龄,生得又那么好看,我要说没欺负她女儿,她能相信么?我那倔强的老爹,我说没欺负柳家丫头,他一万个不相信,还把我骗到我祖宗坟前,让我对死去多年的祖宗悔罪,这在我们乡村,是最狠的惩罚了。想到这,我小声地申辩说:“是在一起。那晚,我是来了,几次想走,又担心柳香一个人在屋子里害怕,就没走。不过,婶,你相信侄子,那晚什么都没发生!”
“你还是一个好孩子,承认了。那天,我看见地上的烟头,就猜到家里来了老爷们,这人不是别人只能是你。还有,枕头、被褥上的烟味,还有炕梢被柜腿边散落的烟灰,我就知道你和英子在一铺炕上呆了一夜。你知道,婶老是咳嗽,对烟味挺敏感的你说,你俩在屋里呆了一夜,这事儿要是叫谁知道了,丢不丢人?哎,这也不怨你,是英子不懂事儿。”
原本以为,我和柳香在这个小屋里的一夜,只有我那倔强的老爹知道,却没想到,柳香母亲从我的弹落的烟灰上,从我睡觉的枕头与被褥散发的烟味上,判断出女儿把我领回了家,还在一铺炕上住了一夜。那个夜晚,柳香正是以想闻闻我身上烟味的名义才钻进我的被窝的,还说从此以后家里可就留下我的气息了,没想到,却留下我俩独处一晚的蛛丝马迹。不过,我还是心生狐疑:天下抽烟的男人多去了,柳香母亲怎么就断定那个男人是我?
我想反问一句,可我转念一想,人家既然怀疑是我,肯定有她的道理。在我心里,那时的柳香,我是她的唯一,她的心里容不下第二个男人,如果我执意问那么一句,也是对我俩那段清纯而美好爱情的亵渎。而现在,柳香在那个场合,三教九流的男人进进出出,有钱有权的一见面就让女孩动心的,花言巧语会讨女孩欢心的,哪个女孩能抵得住那些诱惑?除了身子,柳香恐怕也把爱情转移到其他男人身上了吧?我,我再也不是柳香的唯一了,再也不是了。
想到这儿,我鼻子一酸,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托住脑袋,又狠狠地抓住一绺头发,仰天就是粗重而急促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