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他是苏难
苏弈有些记不清楚这是她们母子三人躲藏的第几个山头,或许事实上她们可能一直都在同一个山头徘徊打转,不过,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大儿子小龙越来越不正常了。♀
天气越来越暖和,小龙的个头蹿得也越发神速,常常某些夜里苏弈刚刚给他换好加长版的新睡裤,第二天早上,小龙总能摇醒苏弈,提着自己又短了多寸的裤子冲她龇牙咧嘴地笑。
不出一个月,苏弈对着大儿子五颜六色的拼接裤腿连连唏嘘,感叹外星人的孩子果然非比寻常。
转头一看至今只能在床上爬来爬去牙牙学语的小女儿,又觉得颇感欣慰。
起码还有一个孩子是正常的。
其实苏弈自己都迷糊了,普通人家的小孩,几个月的光景,哪里听得懂人话,还会模着母亲的脸叫妈妈的。
小龙的成长不仅体现在身高和体重上,他从父亲那儿继承过来的血液和细胞也在他的身体里日臻成熟,这种变化不比*上的变化,是年幼的小龙和人类的苏弈完全无法掌控的。
最可怕的是,这种变化还伴随着超越孩子承受范围之外的剧烈疼痛感。
小龙的双臂第一次不受控制的冒出密密麻麻的细小灰色绒毛时,这孩子正被身体内部迸发出来的强烈灼烧感折磨得瞬间昏倒,眼开孩子两眼一翻栽倒在地的苏弈在那瞬间同样经受了心脏骤停的恐惧。
母子连心,苏弈甚至比小龙更痛。
庆幸的是,第一次经历的改变还未达到质变,因此小龙虽然痛,但很快就苏醒过来,并迅速恢复如初,重新活蹦乱跳。
这样的改变一次比一次严重,从一开始身体表面只是冒出动物的毛发,到后来双手率先改变形态变出肉掌和爪子,再到后来小龙连整个身体都蜷曲着往地上压,喉咙里只能发出模糊的嘶鸣和咆叫,一系列的变化让苏弈胆战心惊。
小龙最初对于这样的改变感到畏惧惊恐,但很快便适应起源于身体内部最本真的呼唤,渐渐也喜欢上这种伴随疼痛感的身体变化,身体的任何一时发展,他都会兴高采烈地展示给苏弈看。
苏弈却不像儿子这般坦然,从小龙的身体无法掌控地开始变身开始,她便带着两个孩子往大山更荒凉的深处迁移,连本来就鲜少见到的几家农户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
======
苏弈自己不会搭建棚屋,连稻草的堆叠都不擅长,她便在山上找了个遮风避雨的山洞,将绑得结结实实的尖头木栅栏成排捶进山洞洞口的土地里,以防止野兽的袭击。
山洞里什么设施都没有,苏弈带着两个孩子,除了偶尔下山买点生活用品,大部分时候只能万般无奈地回归到原始人类的生活。
小龙的形态变化得更加频繁,有时候睡前一个模样,半夜惊醒又是另外一个模样,随着身体变化的深入,小龙的意识形态也开始出现短暂的混乱,他常常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人,还是动物,有些时候走在山道上,他会突然以为自己是一只鸟,双脚一跃差点直接跳下山崖,吓得苏弈肝肠寸断。
苏弈的双眼再也不敢离开小龙半秒,甚至在他腰上绑了跳绳子,紧紧拴在自己的腰上。
苏难和小龙,简直就是老天爷派来折腾苏弈的魔星,虽然都是先苦后甜,但是这苦总是浩浩荡荡,甜又来得拖拖拉拉。
苏弈觉得这山间岁月,简直要让她苍老十年。
“妈妈。”小龙的个头短短数月已经长到十岁小男孩的模样,身体和意识一切正常的时候,他喜欢搂着小妹妹玩她软软的头发,“妈妈,你说,我再这样长下去,以后会不会变成妹妹的爸爸。”
苏弈正在整理熏肉,听到这话,捏着竹签在小龙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骂道:“你是她爸爸,那我是什么?是她女乃女乃吗?”
小龙模着脑门,哈哈笑。
小妹妹见哥哥笑,也跟着咯咯地笑。
小龙忍不住又问:“妈妈,你觉得我有一天能长得超过爸爸吗?”
苏弈想起苏难死皮赖脸的模样,忍俊不禁道:“个头我不知道,但是这张脸皮,绝对是能厚过他的。”
小龙吐了下舌头,稚女敕的脸庞依稀可见苏难犯蠢时候的影子。
苏弈低下头,不想让自己陷入回忆。
小龙搂着妹妹很快就睡着了,山间寒夜露重,苏弈给他们盖好毯子,这才关掉手电筒,裹上另外一条毯子,睡去了。
半夜不知道什么时间,苏弈忽然被月复部的绳子猛力拽醒,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立即伸手去模脑袋边上的手电筒,嘴里不忘喊道:“小龙!”
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在黑漆漆的山洞里犹然可见一团飞速移动的小影子朝着被遮掩的洞口直扑而去,苏弈心急如焚,拧开手电筒的时候,双目被骤然的强光刺激得眯起。
并不宽阔的山洞里早已没了小龙的身影,苏弈腰上绳子的另一头萎靡地拖延在地上,绳头松散,居然是被硬生生咬断的。
苏弈抓起手电筒,用毛毯将大睁着眼看向自己的小女儿紧紧裹住后,抱高到她特意搭高近两米的竹架上,嘱咐道:“妈妈去找哥哥,你在这里等我们,不要出声,也不要乱动,知道吗?”
小女儿乖巧地点点头。♀
苏弈赶紧跑出山洞,临走前不忘把被小龙弄翻的几个尖角木架重新架好。
外头的天黑沉沉得恍如重幕,苏弈举着手电筒,朝着小龙消失的树林里追了过去,可是天太黑,路太陡,苏弈一个女人,如何追得上已经变成野兽的小龙。
“小龙……小龙……”苏弈一边走一边低声呼唤小龙,连着呼唤了多声依旧没有得到回复后,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儿子……”
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梭梭的树林里晃动得恍如鬼魅,苏弈根本无暇留意脚下的路,以至于当她脚底踩滑滚下一小段斜坡再扑通掉入山涧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怎么跌下来的。
手电筒并不防水,当苏弈从水里捞出它的时候,前头的光晃了两下就惨淡地灭掉了。
苏弈扔掉手电筒,淌着水一步步走到岸边。
天色似乎已经没有她刚跑出来时候黑,蒙昧的光线从天际渺茫地投射出来,存在感稀薄地照耀着脚下的大地。
苏弈知道,黎明将至,天马上就要亮了。
可是她还没有找到她的儿子。
苏弈抓着树枝往斜坡上爬,斜坡虽然不高,她还是费了些周折才重新站定在自己滑倒的那条山路上。
天已经亮了。
苏弈连湿漉漉的头发都顾不上拧一把,就迈开腿继续往前头追。
这片小树林占地并不大,苏弈很快就穿到了林子边缘,她沿着光秃秃的山路往前走,眼前霍然出现一堆凌乱的山石。
荒野尽头的山石长年累月地堆叠在一起,有些地方看起来险奇,但也不至于摇摇欲坠。
苏弈刚要绕开这堆山石,耳边忽然听到山石上头传来一声稚女敕的呜咽,她抬头望去,竟然在最高的山石尖上瞧见一头白毛灰纹的小老虎。
“……小龙?”苏弈有些不能确认,毕竟小龙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完整形态上的变身。
那只小老虎听到苏弈的声音,在山石尖上忐忑地转了个身,面朝苏弈,满脸委屈地俯□。
这下苏弈百分百确认这头被困在高处的小老虎就是自己的大儿子小龙了。
“你怎么上去的就不能自己下来吗?”苏弈站在高高的山石堆下简直束手无策。
小老虎歪着脑袋,满脸无辜。
苏弈一边生气一边卷袖子,“你在那边等着,我上去把你弄下来。”
小老虎忽然抬起头,往自己身后看去。
苏弈也怔在原地。
隔着山石堆,就连苏弈都听到后头传来的野兽磨牙声。
“不是吧……”苏弈再也不敢拖延,手忙脚乱地开始往石头堆上爬。
“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好奇地往后头望的小老虎忽然露出惊恐的表情,它转向苏弈,像每次闯祸后寻求原谅与帮助般,嗷呜嗷呜地原地转起了圈,并几次试图跳越石头间的凹缝,往苏弈那边扑。
苏弈知道它这是害怕了。
小老虎的害怕彻底感染了苏弈,她不知道山石堆后头到底靠近着一只怎么样的怪兽,会把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龙吓成这样。
苏弈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就在距离小老虎呆着的石头尖还有两米之隔的时候,一头巨大的猛兽从山石堆后头骤然跃出,稳稳当当地站在了石头上。
山间晨光从它身后明媚地发散出来,将它整个笼在阴影里,只余一圈光亮的轮廓,让落在下头的苏弈一时间看不清这只猛兽的体态样貌,她眯起眼,转而看向小老虎。
小老虎与大猛兽面对面站在最高处的石头上,显然已经傻眼了。
苏弈瞪大眼,终于看清楚眼前的怪物也是只老虎——一只体型庞大的老虎。
一只庞大到让她眼熟的老虎。
巨大的猛兽低下头,将鼻尖凑近小老虎圆滚滚的脑袋,轻轻嗅了嗅。
小老虎不高兴地躲开了。
苏弈僵在石头堆上,脑子里空白一片。
小老虎壮起胆子,避开大老虎鼻子,朝苏弈这个方向挪动两条后腿,似乎拼死也要往前一跳了。
结果未等到小老虎威武不能屈地往前纵身一跃,身后的大老虎俯身一把刁住它的后脖子,将它凌空咬了起来。
小老虎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等待遇,整个都懵了。
大老虎几个纵身,从苏弈头顶越过,衬着万里无云的晴天,矫健地落在了平坦的山道上。
苏弈没有回头。
她趴在山石上,忽然不能自已地泪流满面。
一双男人的手臂从后头伸来,紧紧地搂住苏弈的腰,下一秒,原本还趴着的苏弈已经被那人拦腰抱在肩头,几步扛下山石堆。
这久违的怀抱,这熟悉的蛮力。
这个,让人又爱又恨,把心交付之后,一辈子再也舍不得的,苏难。
“……你终于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光年之外的你》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初想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只想写一个20万字的小故事,凭着一腔热忱去开坑的时候,我手头连完整的大纲都没有(这才是白羊座的我真正最不靠谱的地方),开完坑兴致勃勃去找编辑,和编辑一商量,字数又变成25万字了(和编辑敲定的是25万字,我那天记错成30万字了)。
至于最后为什么又变成30万字了,不是因为我啰嗦,而是因为有个朋友在微博上私信我,她对我说,花匠,你当初说过要写青青和小狐狸婚后的番外,你忘记了吗?
我是真的忘记了。
对此我相当抱歉,我给她发私信,发现未关注人不能给她发私信,关注了她以后,不知道为什么私信还是发不出去,我给她留言,可是妹子好像失踪了……
于是,完全属于大纲外,也完全属于我人生之外的小笼妹妹出现了。
就像当初小狐狸的出现一样——小狐狸在《猫》里的出现,直接导致了四十多万字的超级番外《有狐》。
啊,我这么说,不代表我会跑去写小笼和苏家双胞胎的故事啊,我《过街》的坑得先填完才行啊。说到这,我都不敢对别人说《过街》的唯一一份手写大纲在我搬家的过程中被我弄丢的事……
我在写《光年》大纲的时候,有个朋友问我将来会不会涉及科幻内容,我当时给她的回复是,这完全就是一个披着伪科幻外皮的奇幻小说。所以,在编大纲的时候,我就明确了一点,不管是星际大战还是王子复仇记,我都不会去写,因为这些必然要涉及到苏难母星上的种种设定,以及对于浩瀚宇宙的宏观把握。
可事实上,我连那个星球到底该叫什么名字都没有把握——虽然某人给我找了一堆天文学的资料,但是……
我想,一部分的朋友觉得这个故事不应该结束,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部分的情节的缺失,故而导致了你们在阅读感受上的不完整。
但是,我不了解的东西,我真的没法去写,所以我的视角从故事一开始,就是人类苏弈,苏难的离开是必然,回归也是必然,唯有苏弈,一直都在。
当苏弈等回了苏难,我就觉得属于他们俩的主线故事该结束了。
《光年》教会了我的东西,和你们从这个故事里看到的东西,可能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我的想法(这儿有点词穷……)。
……越往下写越觉得我大概真的是一个比较不靠谱的作者吧……这些年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你们一直这么包容我……
啊……
qaq
说实话,我觉得我最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就是我奇怪的节奏感……有时候这边来一下那边来一下的……一个人的生平事迹还要在几个不同的故事里才能拼凑完整……为了弥补我给你们造成的伤害,你们留言告诉我你们想看谁的番外,我一定会写的,只是时间不能保证,因为我到六月中旬得修稿子,还要去完结《过街》。
……答应我,小笼的就算了好吗……小笼的番外真要写的话,我可以再战三十万字了……祖孙三代,这是要陈叶两家生生不息吗,写小笼的话,老太太肯定就去世了……你们想看吗……
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