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邪君子 第十一章 天意

作者 : 瞎子十二

一般来茶肆吃饭歇脚的,都是些来往的客商或者是等待被人雇佣的脚夫,所以没有人能够证明小丁是不是牵着马还是步行来的,老板娘更是吃定了这一点,有恃无恐的睁眼说瞎话。

小丁觉得自己的耐xìng都要被磨光了,两腿微弯,剑身斜在胸前,很认真的说道:“把马儿还我。”

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一扭一扭的上前两步,指着小丁大骂道:“小兄弟,原来你就会这一句话,我的马呢!好你个臭野种,老娘让你三分不是怕你,当家的,你还愣着干什么?”

老板平rì里是个妻管严,听了婆娘的吩咐立刻拿起一根半人高的擀面杖冲到小丁面前作势要打,可棍子举得老高,半天就是没有落下。估计是棍子举得手酸,他又放下来,退后几步,凑近自家婆娘身前,低声请求道:“婆娘啊,你要是昧下了人家的马,就还他吧!”

“还个屁,一百两金子卖了的。”老板娘见丈夫胳膊肘儿竟然往外拐,一怒之下竟是自己说漏了嘴,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人都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她。

在众目睽睽之下,老板娘心虚的为自己辩解,声音也变得不那么理直气壮。

“姚家少爷花一百两金子买的马,我能不卖么?”

不过,很快她又大声起来,似乎豁出去了,一下子冲到小丁面前,道:“马是我卖了又怎的,你要马,没有!命有一条,你用剑来杀我呀!”

“把我的马给我,我就不杀你。”小丁不愿惹是生非,但是心中的怒火却怎么也克制不住,正在逐渐转化成满胸的杀意。

“哟!原来是个属公鸡的,老娘今天倒要看看,你鸟上连根毛都没有的臭小子,能拿老娘怎的,告诉你马是没有了,有种上姚家讨去,没种就趁早滚回你娘的肚子里吃nǎi去,别挡着老娘开门做生意。”老板娘不顾丈夫一直在身后拉扯,仍旧一副骂街的架势。

“姚家在哪?”小丁声音森冷。

“喏,城北……”

老板娘话还没说完,一柄长剑就笔直的刺进了她的喉咙。

这下世界终于清静了,大嗓门且爱贪小便宜的老板娘现在不过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将死之人,她瞪着小丁,仿佛要说些什么或者是做些什么,但身体只能发出无言的抽搐。

的确,她到死也不会相信,一个看起来软弱可欺的寒酸少年,竟敢当街杀人。

若按平时,小丁不会这么冲动,这几年他跟着义母吃斋敬神,身上原有的野xìng早就洗刷干净,轻易不动怒,即便是他走在路上,被淘气的孩子扔得满身的臭鸡蛋也坦然受之,义父卢子扬就是心中的枷锁,时刻会jǐng醒着他,要严于律己,宽于待人。但今天不比往常,枷锁没了,他失控了,关在笼子里的野兽被释放出来,如洪流一般冲垮一切。

所以当小丁刺向老板娘的时候,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只想着发泄怒火。

同样失控的不单是他,还有一直在周围看热闹的路人们。

闹出了人命,人群顿时都做鸟兽散,生怕惹祸上身。胆子更小的,一面奔跑还一面高喊。

“杀人啦……”

老板死了婆娘,发疯一样朝小丁扑来,脚下自己却拌了一跤,磕得头破血流,又是个懦弱的xìng子,只能抱着婆娘的尸首大声咒骂小丁不得好死。

小丁没有理会哭号的茶肆老板,一抖剑身血珠归鞘,偷马的人已经得到了惩罚,至于马儿,换个主人也好,省的跟他风餐露宿,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他又变回了那个天xìng纯良的小丁,并且为自己造成茶肆老板一家的不幸而感到些许内疚,觉得自己已经家破人亡,就不该让别人也遭受到同样的痛苦。

这和上次屠杀山贼不同,上次是为了伸张正义除暴安良,而这一次却是为了自己的私仇。

可紧接着,小丁又想到,他内心潜藏着更深的仇恨,那可能会使他杀死更多无辜的人,而如果是那样,他该何去何从?

此刻,小丁不禁想起师叔曾说过的那句“江湖是非身不由己”,并且似乎能够理解这句话蕴藏的无奈。

城里负责治安的巡卫很快收到消息赶来,几名捕快迅速寻找目击者,而领头的朱捕头则是带着其他捕快先到现场调查取证。见又有热闹可看,没有等捕快们寻找证人,好事者们已经自告奋勇的围上来,七嘴八舌的描绘方才发生的情景。

朱捕头命人拉走茶肆老板,用丝巾捂着口鼻蹲子查验老板娘的尸首,暗自心惊。他悄悄斜着眼睛瞄了一眼小丁,沉默半晌才询问道:“人……是你杀的?”

“是。”小丁没有否认,也不会否认。

朱捕头只是“哦”的一声,再无其他言语。

在捕快和目击者共同的努力下,事情的经过水落石出,凶手小丁在茶肆歇脚,将马交给茶肆老板胡海的浑家李七娘喂食,结果姚家小少爷看中了马,并许以重利,李七娘财迷心窍,将客人的马偷偷卖给了姚家少爷,事后小丁讨要马匹不得,李七娘案发后仍不知悔改且出言不逊,故小丁愤而杀人。

对此,朱捕头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耻的窃贼到哪里都不受欢迎,财迷心窍的老板娘咎由自取。

所以朱捕头只是象征xìng的安慰了一下中年丧妻的茶肆老板,劝他再找个知冷知热的,别再娶个母老虎回来。

至于小丁和他的马,虽然小丁是愤而杀人,但毕竟也有错,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不予以追究了,马和人命相抵,判给了茶肆老板,小丁不得在此事上再做纠缠。

整件事情就这么处理完毕,最后朱捕头还低声询问小丁有无意见,并且在得到否定答复后jǐng告他不得再次在城内行凶惹事,否则将严惩不殆。

这下皆大欢喜,朱捕头心里很是高兴,这个结果既能够体现自己的威名,也能够卖给大户金主姚家一个人情,毕竟要深究起来可是要判他儿子一个“误人盗窃”的罪名,这要说起来可大可小,想必姚家主不会吝惜区区几百两金子的赏钱。

而那位杀人小丁看样子,似乎是哪位真武剑客的门下弟子,此番偷跑下山闯荡江湖来了,剑法不错但是丝毫不通人情世故,一匹马能值几个钱,与李七娘五五分账不就结了,非得杀人。

朱捕头叹息了一声,率人就要离去,可有人却挡在了他的前方。

“且慢!”

朱捕头抬头一看,原来是姚家二小姐姚舒。

姚舒本想拉着哥哥过来跟小丁赔礼道歉,可是意外却出现了,栓在茶楼马厩里的马儿竟然不翼而飞,心急如焚的她寻找未果,却听见了这边“杀人”的呼喊,于是她又急急忙忙的拉着哥哥过来,结果到了这边,事情该完的也已经完了。

“噢,是姚姑娘,你这是?”朱捕头有些不明就里。

“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一匹马怎么能与一条人命相抵,朱捕头如此断案,让人不服。”姚舒自小与在浩然峰学艺的姑姑亲近,耳濡目染之下,素有正义感,虽然这个处理结果两位当事人都没有意见,可她有,而且是很有意见。

“我说姚姑娘,你既不是捕快也不是事主,瞎参合什么?”朱捕头被个小姑娘当街抢白,面子上挂不住,语气变得恶劣。

姚舒没有理会朱捕头,径直走到小丁面前道:“就算是老板娘偷了你的马,可你怎么能杀人呢!”

小丁冷冷回答:“我说过了,只要她还我马,我就不杀人”。

“那现在,你的马在我手上,我不还你,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姚舒不依不饶,对小丁步步紧逼。

这一幕让朱捕头看得心里直叫苦,这姑娘脑子被驴踢了还是门板夹了,有这么说话的么。他赶紧示意跟在姚舒后头的姚璟赶紧把妹妹带走,这万一那少年又来一次愤而杀人,事情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姚家她得罪不起,可那少年背后的厉害师父更是得罪不起。

朱捕头是真后悔,头都大了一圈,早知如此就该去喝酒耍钱,不该当值,更不该来西城巡视。现在,他心里只能求求神,让那少年赶紧走吧。

小丁本想为自己辩解,可后来他觉得这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杀人也是一种负担,他想尽快找个地方冷静冷静,于是他没有理会面前的小姑娘,纵身一跃跳上街边屋顶迅速离开。

这两天小丁经历了太多事,很累,他很想念卢家庄园,可如今那里已经烧成了废墟。从此以后,他在世上再无亲人,他又变成了刚从荒漠来到西域的那个孤独的狼孩,不仅孤独,而且茫然。他应该复仇,可是这却和义父教给他的道理相互违背,决心在复仇和不复仇之间摇摆不定,使他难以平静。

然而,有些人的道路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

在别人家屋顶上茫然四顾的小丁忽然在闹市当中发现了他那匹丢失的马。那马马蹄得得飞快,穿过大街小巷,穿过熙攘人群,最后停留在黑林城的东门前,那里是去往关中的方向。

天意如此,小丁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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