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宝每天抱着电脑到总部去,分公司也成了虚衔了。她每天替翻译文件,像个背景音乐似的念,周浩南显然是乐在其中,边干活边听她“唱歌”。
朱宝积压了大量邮件没看,手机天天被追杀着,晚上回家还得加班。周浩南看她辛苦,关怀地补了一句:“你带你的笔记本来这边,不就行了?”
一开始只搬了笔记本。后来朱宝觉得喝水不方便,又舍不得买杯子,干脆把分公司的杯子也带去总部了。再后来么,就跟蚂蚁搬家似的,全搬回总部。
周浩南就靠着这日久天长的磨,终于把朱宝弄回了总部。要说朱宝完全不乐意,那也是假话了。白天一起上班,偶尔工作累了,转头往大办公室那玻璃窗一看,总能看见周浩南在低头工作,无端端就多了点动力继续工作,下班后一起回家做饭。虽然是平凡的小生活,对她这样的小市民来说,已经觉得很幸福。
朱宝这次回归,说是分公司表现优秀,升任了小主管。干了七年,当个主管也正常。不过因为周浩南和朱宝那半公开的秘密,这事背后的流言蜚语自然是少不了。朱宝经历过几次大风大浪,这么点小事也就只当是不知道,充耳不闻。
不过,比起这些炒冷饭的绯闻,新的流言又传出来了。这次是关于她的外表的。
最近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她没什么胃口。吃得少,加上分公司、总公司两边跑,自然而然就瘦了下来。程睿出现的那段时间她压力大,体重骤减到九十多斤,好不容易后来养回来了些,现在这么折腾,那点肉又“噔”一下没了。
昨天朱宝月兑了鞋上称,低头一看,上面显示的数字显示九十斤,简直要大吃一惊。按她一米六三的身高来看,有点偏瘦了。周浩南虽然还是叫她胖子,可她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下巴尖尖的,瘦得可怜。
所以这天早上她路过茶水间就听见有人在讨论:“哎我觉得她整了。”
“我觉得没整啊,她本来五官长得就挺好的,瘦了自然好看了。”
起初朱宝没在意,满以为是讨论什么明星之类的,端着水杯推门进去,“不是啊你看她那下巴……”本来兴致勃勃讨论热烈的群众一下子哑了声,正喝水的人差点没被呛到,连咳了好几声。光是看众人那脸色,也觉得挺不对劲的。
朱宝就算是再迟钝也觉得有点不对了。她拿着水杯到饮水机那儿倒水,人们也没再继续说下去,本来看着报纸聊天打屁的一群人,这时纷纷拿起水杯:“哎,我回去了。”
被夸漂亮是好事,被说整容,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这事渐渐就平息了,朱宝也没放在心上。
五一假期各个旅游景点都挤满人,火车票抢手得跟黄金似的。身为抢火车票大军中的苦逼一员,朱宝早早就托了Andy帮她手机抢票。
看见朱宝的目的地不是什么旅游胜地,而是回老家。人人想着旅游,朱宝偏偏要回家。Andy也有些好奇:“怎么不去旅游啊?趁年轻多出去走走啊,别太省啦!”
“我过年后就没回过家了,爸妈不都盼着我们回家看看他们么,像我们这种远途的,一年就见几次面。难得有假期呢!”朱宝模模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挺想爸妈的。”
Andy默默地听着,半响没说话,许久才伸了个懒腰,又去握住鼠标:“哎干脆我也回家得了。我今年过年都没回家,把我爸给气死了,哈哈。”
Andy大半个月前麻利地帮朱宝订好了票,朱宝收到那条订票短信,觉得心安了。等到还有一个星期就过节了,没想到周浩南突然嚷着要跟她回家。
周浩南提起这事的时候,朱宝正在厨房里把刚买来的鲜笋剥皮切片,她早些时候学着做了腌笃鲜,周浩南特别爱吃,差点没把那汤锅也舌忝干净了。
那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放入的咸肉块和猪肉片在锅里翻滚着。她正要拿酒,忽然感觉腰间被人抱住了。她转头去看,见是周浩南把脑袋靠在她肩侧,凑近了来嗅了下:“唔,真香。”
朱宝笑说:“哪有什么香啊!还没煮呢。”
周浩南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懒洋洋地把身体贴着她,也不解释,只觉得心满意足,又提起另一个话题:“对了,五一节去西班牙度假,怎样?大概去半个月,我碰巧有客户在那边。”
“我得回家看爸妈呢。”朱宝被这巨大的树熊赖着,寸步难行,也不抱怨,只拿了酒往锅里倒,又伸手过去按了几下电磁炉,改成中火焖着。“西班牙很漂亮吧,记得拍照片给我看啊。”
周浩南用力搂紧了她的腰:“你回家也不叫我?”那声音微微拔高,情绪显然是很不好,不用回头都能猜到他的表情。
朱宝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把酒瓶放回料理台时手一抖,洒出两滴来了。“这……”她本来正要趁着这次假期回去好好跟爸妈谈谈呢,慢慢磨,总会好的。再说爸妈都是疼女儿的嘛。
她盯着那两滴圆形的水圈发呆,想着周浩南大概是不知道,她妈妈一直不支持他们两个在一起。要知道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呢!
身后的周浩南的声音又微微上扬了:“等会帮我捏肩膀就饶过你了,下次可别再忘了!我跟飞机师说一声,安排下回家的事。你好好做菜给我吃啊!”那语气乍听恶声恶气,细细分辨,却是透着几分雀跃的甜蜜。随着腰间的力度一松,等她转头去看,只看见他转过身去了,高大背影步出了厨房,轻松地摆了下手。
周浩南大概是很期待跟她回家的。朱宝想到这个可能性,顿时脑子嗡一下,简直蒙了。她心里百味杂陈,既觉得欢喜,又觉得苦恼。
她边做着菜,边发愁了。这要怎么开口让他别跟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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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万家逐渐亮起灯火,隔壁隐约传来两声搓麻将的声音。
她和周浩南对坐着,桌上的菜式全是浙系的,香气四溢,汤色浓郁,看得人食指大动。这本该是个宁静的夜晚。
朱宝心里藏着事,面对满桌美食也没有胃口,听着周浩南说着笑,也听不进去。她磨磨蹭蹭了半天,终于放下了筷子。
“周浩南啊。”
周浩南正要夹菜,微顿了下筷子,抬眼看她时还带着笑:“怎么啦?”
望着周浩南那眼睛里还带着两分笑意,她真的充满了罪恶感,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侩子手似的,要把刀狠狠扎他心窝里去了。
“我不能带你回家。”她脑子笨,哪里想得到还有别的话可以说,只知道要说实话。“我爸妈不让我跟你在一起。”
周浩南那笑容凝在嘴边,像是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了,老半天才放下筷子,似乎很是平静地“哦”了一声。
他微垂着头,似乎专心研究桌子那花纹,竟然没什么动怒或者伤心,反而出奇地平静:“为什么呢?”
朱宝闷闷地说:“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我和你也差太多了。你的事业那么成功,我却是……”这问题就像久治不愈的顽疾,一直存在,从没人提起。两人默契地当它不存在,不代表真的不存在。
周浩南的语调仍旧是没什么起伏,“这是你爸妈的想法。”他那长睫毛微颤抖着,薄唇紧紧抿了一下,又松开:“那你是怎么想的?”
朱宝没直接回答他,只耐心地跟他解释:“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这次回去跟我爸妈好好说说,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万一他们不同意呢,”他迅速抬起头,锐利的视线盯住她,“那你准备怎么办?”
面对那咄咄逼人的气势,朱宝感觉太阳穴都要发疼了,口干舌燥,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最后实在一时招架不住,只好敷衍式地来了句:“那就劝到同意为止。”说这句话时她心里是底气不足的,说实话,要是这事真闹僵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这种回答显然满足不了他,他相当失望地垂下肩膀,“别说了。”他似乎渐渐有些浮躁起来,伸手去拿杯子想喝水,杯子里的水隐隐发颤着。那嗓音也微颤着,隐含着愤恨:“……算了。”
周浩南超强的自尊心不容许他示弱半分的。朱宝很熟悉他这一点,光是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伤了心。她也不好受,忙伸过手想拉住他的手安慰他,却被他狠狠地拨开了:“我吃饱了。”说着大力“咣”一下拉开椅子,“先回去了。”
她往他碗里瞥了一眼,几乎没怎么动过,急急忙忙站起来,跟着要追出去。这时周浩南已经走到门边去了,朱宝见他正拿起黑色外套披上,忙叫住他:“周浩南你听我说嘛!”
周浩南完全不理会,拉开门抬步出去了。朱宝刚走了两步,就望见那门“啪”地被用力甩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谈过恋爱的少男(?)都是这么中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