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 变动

作者 : 寒夫人

金碧辉煌的关府大宅门口,一批侍卫手持兵器蓄势待发。为首的将领率先冲了进去。“罪臣关岳速来认罪。”一声呵斥,关府上下的人全都跪了下来。

关岳不急不慢地走了出来,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只是不知道竟如此之快。狡兔死,走狗烹,亘古不变的道理。早在自己与萧康用不正当的手段助他登基那一天结局就已写定。

“关岳,你乃我朝一大功臣,如今却蓄意谋反,你可知罪?”那为首的将领是奉了皇帝的旨意,所以说话的语气都嚣张了三分。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只能说这是命吧!

“臣知罪。”关岳认命地跪了下去。

“关家上下全部收押监牢,秋后处斩。”一声令下,候在一旁的士兵立刻上前把关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关夫人刚上香回来,走到家门口,只觉形势不妙。老爷一直担心的那一天还是到来了

“翠姑,小姐就交给你了,你去宫中投靠慧妃娘娘,念在姐妹之情的份上,她会抚养小姐的。”望着襁褓中的婴儿,关夫人泪如雨下。

“夫人。”翠姑亦啜泣不止。

“切记,定要让小姐一生平安、幸福,莫让她卷入这纷乱中。”关夫人四十才得此一女,甚为珍贵,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生死相别了。毅然地迈进关府,与自己的丈夫共赴黄泉。

“皇上真的打算灭了关家满门?虽然关岳有谋反之心,可他毕竟曾助您登上了皇位啊!”慧妃一边伺候着萧康一边试探地问着。

“朕知道你想保你那好姐妹,可他们夫妻情深,死也要在一起,你说朕不成全他们岂不是说不过去。”萧康斜躺在软榻上,手里捏了一串佛珠,一边徐徐地转动着一边说道。

“皇上,可否容臣妾抚养那婴儿?”慧妃给半眯着眼的萧康捶着肩膀。她亦知晓早在翠姑来找自己的那天皇上就已知道这事。坦白总是会从宽的。

“若朕真不想留她,她能活到今日吗?”其实萧康要的只是关岳的一条命。有他在的一天,他就睡不了一个安稳觉,仿佛那些残忍的手段一幕幕重演,所以他非死不可。♀

“谢皇上!”慧妃连忙跪下,总算是没有辜负好姐妹的托付。

“免了,免了。”萧康沉沉地睡去。

御花园内,“哪来的野丫头,竟敢折母后的桃枝!”我寻声望去,正是平日骄横无礼的三皇子。因着他母亲是皇后,他性子又蛮,平日里我都不爱与他说话。

“三哥哥好!”我礼貌地行礼。

“谁是你三哥哥?你又不是父皇的孩子,别以为慧母妃宠你,你就真把自己当公主了,野丫头!”三皇子娇蛮地说着,句句带刺。

这般羞辱听多了,亦不在意了,我不理会他,他也无趣地走了。他所说的,我心知肚明。即使慧妃娘娘待我如己出,可别人的嘴长嘴短不是我能控制的,只要不是甚为难听的话,我都能一笑而过,只是对于的父母的幻想,是每一个像我这样的小孩都会有的吧!

在这暗涌深藏的皇宫里,我既不是幸运的也不是不幸的。至少我没有被皇上讨厌,至少我还有喜欢我的慧母妃和疼我的哲哥哥。即使我这怀柔公主徒有虚名,我还能安生于这皇宫。

无事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待在母妃的花园里,坐在那藤蔓制成的秋千上,荡来荡去。多么希望看一眼父母是什么样子的。

“月月”迎面走来一个穿着淡紫色小衫的人。

“哲哥哥”我立马张开双臂向他跑去。除了母妃,萧哲便是我最亲的人了。无论我受了什么委屈,他总有办法让我开心。他亦不惧怕三皇子,明明只是十三岁的孩子,却成熟得不可思议。

“月月,怎么了啊?是不是萧权又欺负你了啊?”他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亲昵地询问。

“不是,月月只是想父母了。”我伏在他胸口,仿佛那是最后的依靠。可我感到那身形一滞,半天才吐言:“月月,听哲哥哥的话,母妃就是你的母亲,父皇就是你的父亲,不许再多想了,知道吗?”他第一次以这么严肃的语气跟我说话。

虽不解他的话,可我选择相信他。

“知道了!”

若说萧哲是我最愿亲近的人,那么我第二喜欢的人便是书航,他做事温文尔雅,不急不躁,总是会在左朝兵欺负我的时候出面帮我。♀三皇子虽说讨厌,可我不理他他便会自讨没趣地走开。所以说我的对头只有一个,那便是左朝兵,这个整天以捉弄我为乐趣的人,我气也不是,恼也不是,怒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平淡的日子于他制造的欢声笑语中偷渡到了我十四岁的那年。萧康驾崩,年仅二十岁的萧哲登基为帝,太子萧权被贬。突然间的一场变动,在我与萧哲之间隔出了一道银河。他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哲哥哥了,而我关宸月又在守候什么呢?

南梁改国号为天安,萧哲登基后的一系列政变,我都不关心,那我关心什么呢?那便是萧哲的心吧!

六年光景过去,后宫纳妃不少,可无一子嗣,于是朝臣们又开始大张旗鼓地选妃,我终是与他越来越远了吧?

萧康死后,慧妃自愿陪葬,一是还这帝王的一生宠爱,二便是这废太子立慧妃之子萧哲为帝的恩情吧!

平常见到萧哲的次数很少,我总是喜欢一个人待在岄晨苑里,偶尔与书云说说话,我以为装作漠不关心就能很好地掩饰,可我错了。

“你知道萧哲这次选的妃子是谁吗?”我向窗而立,不回答亦不回头。

左朝兵继续说:“唐应龙之女唐婉青。”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他终究还是娶了她,那个从小就说要嫁给他的女子。

“这是大家都能预料的结果,不是吗?娶了唐婉青,唐应龙手里的势力相当于有一半纳入他萧哲的手中了。”我淡然地说着。

“你当真不在意?关宸月,萧哲娶了你最讨厌的女子。他便是如此回应你的情意的,你又何必念他呢?”左朝兵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走近。

我心为之一惊,连他都知晓了,那萧哲呢?

“我只当他是哥哥。”不想被他看得如此透彻,我冷了冷眼眸,不带一丝色彩地说。

“好一个怀柔公主啊!只是哥哥!关宸月,你们终不是一起的。”他脸色有点难看,大笑着离去。望着那一身白,刺得眼疼,他向来喜白,而萧哲喜紫,他说紫色是高贵的。从那一刻起,我便知他的心高远得很。

“啪”这是我生平挨的第一个耳光。双手被几个丫鬟扣着,整个人被强扣在地上。即使是如此狼狈的模样,我仍是骄傲地仰起头。唐婉青高傲地站在我面前,同是七岁的丫头,在她眼里,仿佛我定要矮她一截,定要让她俯视才觉得是常理。“关宸月,告诉你,哲哥哥是我的,你给我离他远点!”她双手叉腰,恶狠狠地威胁道。

“他身上哪个地方写你的名字了?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那你凭什么不离他远点?”我倔强地回答。

“你”她气得不行,对押着我的丫鬟命令道:“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会听话的,你们给我打,留她一口气就成。”小孩怎么会是大人的对手。斗嘴的结局是我以全身挂彩告终。我趴在地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暗想:他年我若比你地位高,我定会把这帐加倍算回来。

“疼……”我望着给我擦药的萧哲,委屈得泪水几欲落下。连被打得浑身是伤的时候我都没有哭,可关心的一问却逼出了我的泪水。

“乖,月月,告诉哲哥哥是怎么回事。”他用手擦去我脸颊上的泪水。

“是唐婉青。”我哭着回应。把她对我的羞辱一一说给了他,希望能寻求到一点安慰。

“唉!这丫头确实太疯了。”他叹息道。我亦知道他的难处。唐婉青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央求父亲说要嫁给他。唐应龙在朝中权势过半,连皇帝也畏他三分。若不是慧妃娘娘以萧哲尚年幼为借口拒绝了,皇上恐怕真的一纸婚书已下。所以平日里萧哲都是尽量避着她,只是没想到她这次找到我头上来了。

“母妃那里我帮你隐瞒,这事我会找她的,你何苦呢?权当她是三皇子,忍一忍就过去了。她说什么,你尽管装作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敷衍过去,和她争,只会伤了自己。”他一边替我抹药一边说。

听完他说的这番话,我愣了眼瞧着他。平常我在萧权那里受了委屈他定会愤怒地去找他算账。今日里,因着一个唐婉青,他却这般吞忍。莫非他真对她有意思。

“傻丫头,别想多了,我只是不想让母妃为难而已,你想那唐应龙如此得势,若母妃见你受了委屈,定会去求皇上,那不是让母妃的处境尴尬吗?”见我望他出神,他轻拍着我的头说道。细细想来,他说得的确很对,可是,我还是不能适应他的变化,

“哲哥哥,你最喜欢的是我对不对?”

“当然是青青你啦,关宸月只是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而已。”萧哲和唐婉青站在我面前,一边放肆的笑一边对着我指手画脚。每划一下,我的立足之地便小一方,最后连我立脚的地方也变得黑暗,然后我整个人开始往下坠,耳边还不停地响着“关宸月,野丫头、野丫头”一直在这黑暗的无底洞中下落着,怎么也到不了尽头。

“啊!”我满身虚汗地从睡梦中醒来,梦中的一切都那么真实。耳边的“野丫头”的声音仿佛还有余音。梦中我又回想起了被羞辱的那次。这件事早已成了我的心病。还好只是一场梦。可现在萧哲真的要娶唐婉青了,是自愿的。

披衣起床站在窗前,此刻夜色正浓,回廊里的灯盏在微风中摇曳着,飘忽不定。我已经许久没见到萧哲了。除了头衔不同,我真的不知道我与那些从一嫁过来就被冷落的妃子有什么不同。整天锁在这宫苑内,几本佛经早已翻烂。除了左朝兵会时不时给我带来关于萧哲的消息外,我一直在重复地过着闲暇却无趣的日子。

“公主”云瑶见我起身,便点了灯进来。“已经深夜了,公主怎么不睡了?”

“不困,站一会,皇上纳妃的日子近了吧!”我叹息。

“就在三天后,因着这次纳的是贵妃,到时候皇宫里可热闹了。”云瑶些许兴奋地说着。“云瑶”我回过头唤她。

“公主,什么事啊?”

“算了,没什么。你下去吧,我就歇息了。”我轻轻合上窗,隔断了从外面吹进来的凉风。

“嗯”她挑了挑桌上的灯芯,屋内顿时亮堂了不少,然后合上了门出去。

我终是欲言又止。云瑶跟了我有几年了,年龄又是小我一岁,所以平日里我有什么想法都会说与她听,可现在,我退却了。因为我动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一个对于从小生长在皇宫里的人想有却不敢有的念头。那便是:我想要自由!

我躺在床上终是合不了眼。那小时候与哲哥哥欢逗的场景扰得我心烦不已。许是越是快要失去便越是清晰,是不是早已成定数了?听窗外的蝉鸣声,睁着眼任记忆回流,直到天明时分才沉沉地睡去。

或许,这改变是我命中的一个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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